第18章 千年开端（下）
原似炎龙般狂舞的烈火逐渐收缩，桀骜的外焰与利刀般滚面的热浪也逐步变弱，这并非火焰将熄的前兆，而是沃从刻意竭力压制着想要爆发的火焰的结果，他摒弃掉所有可能的热量浪费，使天火全部包裹在大秘仪核心的金色光球上，真正强大且恐怖的高温都是默然的，没有爆炸没有轰鸣没有刺目的光辉，比如缓缓流动的岩浆，在无声无息之间碾压吞融一切。
控制反而比肆无忌惮的释放需要消耗更多体力，沃从大口的喘息，汗滴水一样的滑落。
黑塔·席格和戴蒙·布莱克站在雪域法阵中，脚边是凝结的冰霜，火焰反弹的焰浪也波及到了他们这里，灰白的大理石棺柩被火焰烧的漆黑，成了新鲜出土的煤块。
火焰渐渐收敛威势，于是光明中的黑暗探出头来，眼轮自光影中伸出无数条触须，快速缠绕向专注于控制火焰，因而毫无防备的沃从。
见此情景，黑塔却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动作，戴蒙见他这样，也收回了本准备拔剑的手。
触须越靠越近，而沃从依然毫无察觉，他的精神高度集中，以至于连周围的情况都无法再分心警惕。
黑暗中忽然闪现出白光，伴随着锋锐的剑鸣，遭斩断成几截的滑稠触须应声落地。
黑塔微微一笑，望向自黑暗中缓缓现身的那人，调侃般说道：“我还在想你到底要偷偷摸摸到什么时候呢。”
“不过‘影月骑士’当真名不虚传，要不是我一直留着心眼，否则也得给你躲过去。”
“也不知道最开始是谁传错的。”维洛萨·卡斯特收剑入鞘，他看着红发飘扬的沃从·埃伯哈特，神情愈发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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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想离开凡世。
只是知道这是因为这十几天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原因。
这十几天的变化很剧烈，越是了解，我就越是清楚这个世界有多么辽阔，它有剑与魔法，有精灵、矮人、侏儒、半身人、狗头人、兽人、地精、巨魔、半人马，仙灵、豹狼人、虎人这些不同于人类的其它智慧生命，有凡人和众神，现在我又知道它还有光界和九境。
甚至说，就在我身处这里的此时此刻，这个世界依然在运转，在安本纳尔帝国，商船正自月港驶出，航行在如地中海般被西陆包围的古老的月神之海上，威斯克皇帝高居在帝国的宫殿里，每日都有成千上百匹战马从那座世界渴望之城出发，日夜奔驰，将皇帝发布的赦令传往帝国各处。
在魔法师议会总部，巴别塔的魔法璀璨之光正照耀着这座知识灯塔，法师们在那里研究世界运行的奥秘。
西陆月神之海以西的洛伦特王国，海湾地领主们在商港中痛饮葡萄美酒，签署下共同反抗国王的盟约。
北境的加韦德王国，皇家战熊骑兵团奔驰在冰冷的雪地中，一如狭海南岸，豹狼人的座狼大队踩踏在滚烫的热沙上。
旧日矮人的失落帝国埋藏在蛇脊山脉的深处，连同古老的智慧与魔法一起，黄沙掩盖的赫特拉塔古都，千塔之城弥阿，死去的沙之众王将它们最宝贵的财富藏在无人可以开启的金字塔内。
跟这个辽阔的世界相比，我身处都市几十年的见闻，我原本所知的世界，跟这里相比，不过如爬行在无边沙海中的一只甲虫般渺小。这些那些宏大的故事与景色，光是想象就足以让我心潮澎湃。
而且远不止这些，还有最重要的是……
“再往前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走吧！”
我现在依然想要追求那种幸福，那种作为人，所需要，被需要，所能得到，理应得到的那种幸福。
但不再只是我一个人。
而是要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们一起。
我不知道我想要的那种幸福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它如何才能达到。但是我知道，只要和这些关心着我，也彼此相爱着的‘我们’在一起，也许，不，是一定！我一定可以一步步，直到终有一天能够抵达它面前，把幸福死死地拽入手中。
我想要卡斯特家族跟我一起屹立在世界上，想要我的家人和朋友们的每一个梦想都实现。
所以我要回到凡世！所以我绝不能停留在这个小小的光界！
我绝不要从此孤身一人！
他全身融入金黄的天幕中，像灰尘落进丰足的蜜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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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强烈的坠落与离心感包裹住路西泽，他刚刚还在往天空升去，这时又忽然往下落，这里似乎没有了方向之说，他放眼望去四周都分明填满着金色的光芒，可伸出手挥舞，全然一片空虚。他又感到身旁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光明之物，看见漆黑的球体在远处浮而又现，某种有翼生命在空中飞翔啸叫。
然后他感觉到了风，剧烈的狂风在一瞬间忽地全部涌来，吹得他睁不开眼来，全身衣物如风撕的破布般猎猎作响，可他听不见，耳边只有震耳欲聋的轰鸣，他的身体翻转在天地之间，抑或是天地在他面前翻倒，天空与大地的概念逐渐模糊不清了，似乎他注定要这样永远永远坠落在时光里。
最终路西泽强迫自己睁开眼，于是他看见了天空，他穿过厚重浩瀚如天空之城的云层，也是这时他才知道云是抓不住的，身处云中仿佛置身浓郁的雾中，然后视线又豁然开朗，他穿过了云层，浑身有些湿漉漉的，而刚刚穿过的云隧正迅速被他甩在身后。
他有些镇定下来，开始吸气，像鹰一样张开双臂，拥抱天空。
既然已明知要死，何不更好的享受当下？
他本已经做好这样的准备，但突然间一股温和的气流拖住他，下坠的速度竟硬生生被逐渐拖慢放缓下来，他漂在空中，望着眼前仿佛没有波折像丝绸一样柔和的碧蓝汪洋，还有一望无际的海天尽头如黑点般的一支船队，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最终路西泽从空中砸入水中，他要想游出水面，可这水却仿佛没有浮力一般，任他怎么挥舞四肢都只能往更深处沉去，然后由暗流推着，像鱼一样去往远方。
他躺在水底，看着水中像是历史景象的东西像水一样从水里流过，他也听见了雷霆的轰鸣，晴朗的天空突然间乌云密布，风开始狂啸，一道又一道惊雷打下，劈开海洋的水，形成水的裂口，水的谷地。
他感到意识越来越模糊，虽然置身水中，但他感觉自己不需要呼吸，也不需要思考，一股极致舒适的温暖包裹住他，像婴儿回到母亲的子宫里，模模糊糊间，他似乎看到了一条庞大的海兽伴他游行，然后他又似乎隐隐约约听见祂对他说：
“我们终会再见。”
海兽猛的一游曳，高跃出水面，整片大海都因为祂的离去而一缩，成千上万条白鱼搁浅在半空，然后祂又翻涌入海，带起吞噬万物的漩涡，把路西泽吸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