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营地里
苏轸在山林中穿行，依靠着树，再迅速跑到下一棵树，小心避开嘶吼的异兽，唳叫的凶禽，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营地门口。
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爬上一棵参天大树。
解开破布包裹，将普通药材拿出，又将木榴果包好，藏在大树杈，能避风雨的地方，方才拿了普通药材进了营地。
刚好是晚饭时间。
苏轸迎着来来往往的每个人人，满脸堆笑。
原身就是这样讨好别人的。
一个小傻子，没有任何亲人，没有一技之长，像社会的浮萍，本能凭着这种方式，粘着别人来生存。
但他是小傻子，弱者，那些人只会拿他开心，朝他扔石头，欺凌他，没有几个人会关心他。
所以，他的这个举动自然没人理会。
至于苏轸。
在生活里没有刻意讨好过谁，他也不需要刻意讨好谁。
不过，现在刚刚穿越，一切都还不熟悉，骤然改变，判若两人，让人以为他被怪异附身，惊动了武馆的高手，就不妙了。
权且演上几天，等安全下山后再说。
苏轸先去库房交药材。
武馆的杂役弟子，对贫贱之人来说，首先是个能给饭吃的地方。用一天的劳动，换取三餐。
其次才是弟子，学习武道武技。
武馆起初招人，是想筛选弟子，所以教猛虎拳，一门初级拳术。
只是后来见穷人来得太多，又大多奔着吃饭而来。也就顺势而为，花微薄的资源，得到大量劳动力，做杂役，做短工。
渐渐偏离了招收弟子的初衷。
这不是说不招了。
如果根骨真好，天赋真高，武馆自然会收为弟子。毕竟杂役弟子四个字里还有两个是说弟子的，这是武威武馆总馆主设的必须入门程序。
反过来，杂役弟子在劳作中病了死了，那是白病白死，武馆不会给任何赔偿。
就这么苛刻的条件，愿意当杂役弟子的穷苦子弟还是络绎不绝。
世道贫富差距，武道差距，有云泥之别，也就是富的，强的，人家在大气层，大批大批的贫民活在尘埃里。
要活下去，就要自己开荒，或者给富人、强者打工。
这次采药，自然是以采集到的药材换饭吃。
一株药材换一个馒头，五株药材可吃一块肉。
至于奖励，那是给富家子弟准备的。
采不到药的人呢。
一天两天的，会给你一个馒头充饥。
连续三四天都采不到，不好意思，没你吃的了，不能闲饭养闲人。
印象里，原身经常挨饿。
他特别想尝尝肉是啥味道。一闻到肉香，就馋得走不动路。
那些人经常拿肉放到他眼前，戏耍他，引他去夺，绊他一跤，打他一巴掌。
要说原身虽然傻，但这里草药那么多，不至于吃不上。
可也因为他傻，受了崔虎的欺负，每天采的药，只能留下两株，也就是一个馒头。如果数量不够，对不起，崔虎会把所有药草夺走，一个馒头也没有了。
原身有三天就没捞到一个馒头，快饿死了。
幸亏有个女孩给了他一个馒头。
今天，他手里有二十二株普通草药，馒头和肉都有了。
他要为原身好好吃一顿肉。
苏轸穿过人群，来到库房。
进了库房后，有个小厮看到他双手抱着的药草，急匆匆走出门去。
库房有管事，登记杂役弟子交上来的药材。
根据数量，发一个木牌。
凭木牌换取馒头和肉。
库房里有四人。
三个管事和一个医师模样的中年人。中年人像读书的秀才。
“管、管事大人，我交药材啦。”
苏轸学着原身，满脸堆笑，走到胖胖的王管事面前，将药材奉上。
崔虎命令原身只能在王管事这里交药材。
这其中定有勾当，不过苏轸不在乎。
“嗯？”
看着二十几株药材，王管事一愣。
苏轸笑眯眯看着他，径自说下去，“我要两个馒头，四块肉。”
王管事忍不住往门外看了一眼，迟迟未接药材。
苏轸见他不收，双手往前一递，一振，道：
“药材！”
王管事眼角都不带瞥苏轸的，只是探头往外看。
“王管事，你怎么不收药？”
苏轸拔高了声音。
王管事只斜睨苏轸一眼，没接。
“王管事，怎么回事？怎么不收？”
旁边那位医师模样的中年人发话了。
“馆主，我……”
王管事没料到自家馆主居然会管起这种小事。
“有些事情别太过分了。赶紧收了！”
看王管事的面色，医馆馆主哪还不明白，不由面色一冷。
背着他搞些猫腻也就算了，当着他的面还搞这些？
“是，馆主。”
王管事吓一哆嗦。
他狠狠瞪了苏轸一眼。
欻（chuā）！
一把抢过药材，数了数目，登记，丢给苏轸一块牌子。
“两个馒头，四块肉。”
苏轸拿过牌子，转身对那医师模样的人鞠了一躬，“谢谢馆主。”
中年人摆摆手。
苏轸拿着牌子出门，赶往伙房。
过了一会，一个身材壮硕的锦衣少年闯进库房，径直走向王管事，高声嚷嚷道：“老王，人呢？”
王管事嘴努了努，示意少年注意医馆馆主。
少年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关注，只连声问：“药呢？我的药呢？小傻子哪里去了？”
王管事见少年如此，很是头疼。
“你是谁，如何敢在库房喧哗？”
馆主从书卷中抬起头来，看向锦衣少年，不怒而威。
锦衣少年看到如雷霆将落的中年人，气势被夺，不由一顿，道：“我叫崔虎，来拿我的药。”
“你的药？药方拿来我看看。”
“小傻子已经去伙房了。你快去找他。”
王管事见势不妙，连忙狠狠使了个眼色给崔虎。
崔虎总算明白过来，连忙跑出去。
****
苏轸刚进伙房，浓浓的肉味就钻进了鼻孔。
真香啊。
大锅炖肉，古人诚不欺我。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肉香滋养每个细胞，方才走到大锅前。
锅里，气泡从大肉块之间不断冒出，咕嘟咕嘟响，热气带着肉香，一波接一波扑进鼻子。
旁边还放着一大盆白菜炖粉条，一笼冒着热气的大馒头。
苏轸递上牌子。
“两个馒头，四块肉，一份白菜。”
打饭的光头大师傅接过牌子，拿过两个大碗，啪啪两下，摆在桌上。
然后扬起大勺。
咔！
舀出四块大肉。
啪！
甩进碗里，肉汤飞溅。
咔！
又是一勺，盛了满满一勺白菜粉条。
然后又浇了勺肉汤。
大师傅收了勺子，用另一只手抓了两个大馒头，放到白菜上。
然后人立那儿不动了。
苏轸拿了筷子和油纸，端起两个碗，去找位置。
这时候食堂里的人少了。
不过，小傻子吃这么丰富的晚饭，还是第一次。
不少手里只拿着两个馒头的人，盯着他碗里的肉，两眼放光。
他们非常想抢。
可这里是伙房，抢吃的，就会挨鞭子。
苏轸找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来。
开吃前，他先将一个馒头和两块肉用油纸包了。记忆里，这是第二天中午的伙食。
苏轸拿筷子，甩了甩上面的水，便夹起一块肉。
这肉块十公分见方，七八两重，分量十足，加了十三香，炖得酥烂喷香。
咬上一口，油脂从肥肉里滋出，喷满口腔，肉皮也黏黏糊糊的。
哎呀，香。
饿劲一下就上来了，大嚼几下，一口吞了下去，顿时空落落的肚里踏实了一些。
再夹一口白菜粉条子，送进嘴里。
炖烂的白菜混合着肉香，滋味太好了。
再就一口馒头，完美。
很快，两块肉，一碗白菜，一个大馒头，统统进了苏轸肚子，干瘪的肚子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
休息了两分钟，苏轸拿上油纸包，去了水缸处，盛上一碗凉开水，咕咚咕咚灌进肚里。
爽！
“原身，你最想做的事，我都替你做了。走好。”
苏轸把碗扔到碗堆里，便往外走。
刚出门，迎面撞上崔虎。
崔虎劈头问道：“药呢？”
这人太没礼貌了，不怕唾沫星子传染病毒嘛。
苏轸用胳膊擦了擦脸，才不紧不慢道：“什么药？”
“你采的药！”
“交了。换了两个馒头四块肉。可香了！”
“交了？”
崔虎怒骂道：
“畜生！你怎么敢的？”
呼！
一个大耳刮子扇过来。
力道很大，速度也快。
如果是原身，这一巴掌就能打他个大跟头。
但现在是苏轸。
这拳虽然很快，和刺来的剑相比，还是慢了不少。
他慢慢悠悠，感受到巴掌风的时候，才堪堪避过。
“我的药，我为什么不能交？”
“你的药？呵！连你的命都是我的。”
崔虎闻言反手又一巴掌抽过来，“反了你了。”
苏轸再度避过。
“我让你躲。”
崔虎见两次不中，火气更大了，他左右开弓，劈头盖脸地朝苏轸打来。
他虽然还没有进武馆的门，但已经在刚认祖归宗的亲爹的教导下修炼武道了。
猛虎拳已经入了劲。
虎虎生风。
苏轸灵活闪躲，一一避过，怀里还始终护着油纸包。
这时，营地里的孩子看见打架，围了过来。
有锦衣少年道：“崔虎，一个小傻子，你都收拾不了，到底行不行啊？”
崔虎暴怒，变拳为掌，拍向油纸包，怒吼一声：
“肉！我让你吃肉！”
苏轸连退，双手抱着油纸包，绕崔虎的胳膊来回旋转。
这在击剑上叫转移刺，剑绕过对手剑身发动进攻。
苏轸练得炉火纯青。
此刻，用它来防守，自然轻松避过一掌又一掌。
崔虎哇哇暴叫。
“崔虎你不行啊，要不我来帮你？”
又有锦衣少年大笑。
崔虎简直气炸了肺，拳脚齐上。
苏轸心下一凛，“不行。这不是原身能做出来的，太反常。”
在崔虎又是一脚当腹蹬来时，苏轸便不做躲闪。
嘭！
崔虎的一脚正中他的小腹。
说是中了，但又没中。
在刚接触的瞬间，他便往后一坐，一屁股坐到地上。
“哎呀。”
苏轸故意怪叫一声。
崔虎倒是一愣。
刚才中了还是没中啊，说中了吧，没有撞击感。没中吧，它确实踢到肚子上了。
他没有多想，见苏轸倒地，下意识冲上去再打。
“营地打闹，成何体统？再不回帐，统统罚跪。”
一声断喝从远处传来。
又是那位医馆馆主。
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
崔虎临走前深深盯了苏轸一眼，恨恨道：“明天给我加倍采药，不然一定打死你。”
居然要打死我？
苏轸心头一冷。本地人未免太凶残了。
但他旋即双眼一眯，微笑道：“好的，师兄。”
苏轸站起身，朝踱步而来的医馆馆主鞠了一躬，道：“谢谢馆主救命。”
虽然这个人只是在维护秩序，但客观上，确实帮他解了围。
“快去睡觉。”
医馆馆主认出了他，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