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农村，拜年是有讲究的：大年初一在自己村，给自己的亲房（共一个祖宗）长辈拜年，每家都要去坐一下，喝一碗自家酿的甜米酒，吃点瓜子花生冻米糖之类的零食（平时是没有吃的，只有过年才有的吃）；初二一般是小夫妻到丈人或舅舅家拜年，如果小孩大了，就小孩去，大人不去，住一晚上初三回家（小孩可以多住几天）；初四是到姑姑家拜年；初五是到老亲家拜年，如舅公姨公家，；初六再走走远亲，基本就是这个样子。而且基本是男人和小孩外出拜年，女人在家烧饭招待客人。洗好脸，把水倒在脚盆里（这里的风俗，正月初一，家里用的水不能倒掉，扫地的垃圾也不能扫到外面，为一年积蓄财富），丽丽自觉帮奶奶打下手烧早饭，因为今天铁平父子会来，年年都是正月初五来。农村的风俗，客人来了之后，首先要端上一晚甜米酒，还要端上一碗肉泡糍粑（就是煎好糍粑，在糍粑上舀上事先煮好的肉和汤），客人还必须吃完。在过去，这是待客的最高礼节，客人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可以这样大碗吃肉，基本是可以吃完的；近两年，条件好转，平时也吃得到肉，客人吃不完，但农村没有比这更好的东西，所以还是这样待客。所以从正月初二到初五，每天都有客人，每天都要先煮好一铁罐肉，每天都要烧菜待客，这对年迈的奶奶是一个太繁重的任务，本来都是母亲在干的，奶奶打打下手，现在全落到奶奶身上了，丽丽就自觉来给奶奶打下手，顺便学习怎样当一家的主妇。到九点多钟，家里全都弄好了，糍粑煎好在锅里，两面金黄焦脆，挂在火塘上的铁罐里飘出浓浓的肉香，肉也炖熟了，青菜洗好了，鱼杀好了，其他蔬菜都洗好切好装盘了，客人一到，马上就可以开烧。看着苍老的奶奶疲倦地坐下，慢慢地揉搓自己的小腿，丽丽心里很难过，并且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奶奶年纪大了，撑不了几年，到时候这个家谁来撑起来呢？是自己，还是一个后妈（父亲才四十出头，年纪不是很老，家里也需要一个女人，今年就有人撮合父亲和邻村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寡妇，因为对方有两个儿女，要求父亲上门，父亲考虑两家人合一家负担太重，才算罢了）？丽丽想到这里，都不敢往下想了，懂事地蹲下来为奶奶按摩。

过了一会儿，村口传来狗叫声，随即，两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丽丽的视野中，是铁平父子。两人很快就走近了，丽丽和奶奶都站了起来，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人。铁平的父亲秦阳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高大魁梧，和铁平有点像，只是脸色黑红，岁月的沧桑已经完全体现在这个山里汉子的脸上。走到近前，两人开口叫起来“大姨”“姨奶”“丽丽”“丽丽”，奶奶笑着回答：“来了，秦阳。铁平。”丽丽也回叫“表伯”“铁平”。铁平喊过后，灼热的眼神一直落在丽丽身上，丽丽走到那儿就跟到那儿，这让丽丽的脸都有些红了，她有些羞恼的盯着铁平看了一眼，却发现他更是肆无忌惮的盯着自己，女孩子毕竟脸皮薄，自己先败下阵来了。倒好米酒，盛好肉汤泡糍粑，丽丽回到自己的房间，听奶奶和他们拉家常。

奶奶：“秦阳，家里都好吧！你妈近来好吗?她血压最近还稳定吗，每天都在吃药吗？”秦阳：“家里都好。妈近来还好，药是天天吃。大姨身体还好吧?”

奶奶：“其他还好，就是老是腿肿。老啦，不中用啦！”

秦阳：“大姨，你是太累了，千万保重身子。要是丽丽妈在，就不会这样子。你年纪大啦，千万不要太劳神。这样子不行，家里少个女人怎么行呢？叫德厚赶紧找个女人，靠你可不行。你这身子骨，还能撑几年。”

奶奶：“去年倒是有人给介绍过一个，可对方要德厚上门，这一大家子，哪儿放得下。合适的太难找了。”

秦阳：“是啊，不容易，都一大家子。可再难找，也得找，还得快点找，这个家可拖不得。实在不行，到外面去买一个回来，我村子里就有几个老光棍到贵州、四川去买回来老婆，都还是年青的大姑娘。样子是丑了点，可能过日子就行。”

奶奶：“真有这么回事？”

秦阳：“真的。”奶奶：“回头你跟丽丽爸说一下，看他什么个意思。”

秦阳：“好的，我一定问出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