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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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朱雀

南方丙丁火,卦主离,其象朱雀,火神也。

……

乾升邸店前的广场人声鼎沸,窝在火虏身旁的鲁大眼还沉浸在沾沾自喜中,他抬头问向如塔般的火虏:“姐夫,阿姐在何处?”

火虏顶着冬阳看不清脸,却愠着杀意冷哼一声,那主簿双眼阴鸷地看向鲁大眼,不似平日的阿谀奉承,气氛十分怪异。

只听主簿沉着脸问道:“鲁大眼,这张不良找上你单单是为了马场的事?”

鲁大眼没太在乎身旁这些朱雀帮骨干的异样,叫骂道:“那可不是!张不良同那些村民关系甚密,有他在,马场之事总会有些麻烦,不过这下好了,今日他必得撂在这了,还胆敢冒充绣衣卫,真是自找死路!教你让我招——”

“招什么?”主簿一双老眼眯起,迸出精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鲁大眼情知说漏了嘴,眼光闪躲,赶忙摆手狡辩道:“没什么,我什么都没招!”

火虏右臂扫出,以迅雷之势瞬间捏住鲁大眼的嘴将他擎在了空中,可怜鲁大眼惊恐至极,两只大眼此时爆得跟灯笼似的,哪还记得裆下的剧痛。

负责抬鲁大眼的几个铜铃帮浮浪连连想跑,转眼被朱雀帮的骨干当场格杀。

“你问你阿姐在哪?她背着我跟一个姓谢的书生厮混,等我找到那狗东西,就一起杀了,现在我给你一条活路,只要你说出招了什么,我放你一条生路!”火虏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气,就怕一手捏碎了鲁大眼的下半个头。

鲁大眼晃着眼珠子,呜呜呜地竭力调整自己的嘴,终于艰辛地说出两个字来:“我……说……”

火虏把鲁大眼扔在地上,周围的骨干们虎视眈眈,鲁大眼垂着头,张着嘴淌着哈喇子,他终于可以顺口地说着:“我说,我这就说,但你一定要说话算话。”

“快说!”主簿急催。

鲁大眼虽然垂着头,但两只大眼正在偷偷观察四下,他既不相信火虏,更知道他要是说出招了什么,自己哪还有什么活路!他双手双脚终于悄悄摆正,嘴里敷衍道:“我招的就是……”

话音未落,鲁大眼甩起哈喇子如脱兔般寻了个空隙拼死逃跑!

“跑的掉么?抓住他!”主簿迅速下令,骨干们直扑鲁大眼而去。

反观广场另一边,去小天街的出口燃烧着熊熊烈火,两匹骆驼被驱赶着折返回来,它们身上已经血口累累,张不良和元真同乘的一匹已经气竭,哀嚎一声轰然倒地,朱雀帮帮众们提刀蜂拥而上,此时的元真也无所顾忌,剑锋开始带走一条条性命,顿时杀出了一个圆心,死死的把张不良护在身后。

师兄的骆驼倒是走运了些,贴着广场边缘一路狂奔,最后竟然逃到了乾升邸店的大门前,他趁机弃了骆驼攀上大门的立柱,几个浮浪也攀上立柱,纷纷被师兄踢落在地,师兄如猿猴般竟然顺着斗拱攀爬到了大门顶部,短暂脱险之余他赶忙远眺张不良和元真。

整个广场分为了两个场景,其一是朱雀帮帮众围杀张不良和元真,另一个是鲁大眼正在绝路狂奔,他半道撂翻一人夺了短刃,此时的他满脸绝望神色,逃是绝对逃不掉了,唯一的挣扎就是死前能不能拉几个垫背。

几个挡道的浮浪都被鲁大眼一刀扎死,他的瞳孔因为恐惧开始慢慢发散,已经可以听到自己的粗喘声,背后的几名骨干都是帮里的高手,他们如同猫抓老鼠一般追在身后,只是不急着下手罢了。

前方人影交错,此际张不良的身影恰好出现在了鲁大眼的面前,后者突然露出了疯狂狞笑,却不慎脚上踩到个什么圆东西,整个人滑翻在地。

那东西滚了滚后,开始冒出浓浓黄烟,正是师兄扔出的烟丸,这时候竟然被鲁大眼给踩开了!

大部分人被这黄烟给吸引,他们只是见个稀奇,唯有在金吾卫待过的火虏十分敏感,心忖这是在给谁发出信号?而蹲在大门顶上的师兄见黄烟直插上空,终于是安心下来。

就在这个当口,已经悄然闪至张不良身后的鲁大眼,趁其不备一刀捅进后背心!

“哈哈!要死一起死!”鲁大眼仰天叫嚣,这蓄谋的一刀令他兴奋至极,在他的盘算里,这一刀既能杀了张不良出气,又能让必须留活口的火虏坏了事。

而活在法制世界的张不良满脸骇然,剧痛开始从后背心席卷全身,这么结结实实的一刀对他来说,真的太意外了。

元真迅速杀回,一脚踢中鲁大眼头部的迷走神经,令其当场死趴在地。

“师弟!”师兄隔空大喊。

元真也默默注视着张不良,一起生死沙场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回眼见张不良中这么严重的伤,要不是失忆,就凭鲁大眼这样的货色,岂能伤了十一团的头狼!

活口被鲁大眼杀了,全场的朱雀帮帮众对这一幕哑然失措,火虏也带人大步流星赶至,虽然永王有令得留张不良的性命,但他始终觉得杀了一个不良帅有何不妥,何况张不良还假冒绣衣卫,光这一条罪名放在长安任何地方那都是死罪!

火虏一对蓝眸垂视着眼前的张不良,鲁大眼就昏死在他的脚边,从鲁大眼刚才的行径可以判断,那贱女人一定把事关右相的机密告诉了他,想到这里他抬脚用力一跺,鲁大眼的头绽出一片红白,命也没人了四肢却还在抽搐。

“我想不明白,你一个不良帅,管得了马场的事么?你收拾铜铃帮这些杂鱼无妨,怎么有胆到我朱雀帮来闹事?”

“本事很高么?”

火虏说到这一句,两眼扫向元真,既有挑衅又有唾弃,嚣张道:“你能杀光我一千朱雀帮么?你敢动随之而来的不良人,武侯,还有金吾卫么?”

“这里是长安!本事再高有个屁用,你得有身份,得有势力,你活在长安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活明白么?!”

“永王和右相,是你能得罪的么?!”

当火虏朝着张不良喝问出这最后一句,在他的认知里,元真和师兄已经死了,因为他们绝对不能把这句话带出升道坊。

张不良强忍剧痛只是微微一笑,他两耳听着火虏响彻广场的喝问,内心却更在乎另外的事。

因为在他的体内,几日前的焚烧感再次席卷全身,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难以言状的感觉,跟他第一次注射长效干扰素时同样酸爽,明显能察觉到身体正在发生异变,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伤口好像在快速愈合,而这把刀就像异物般卡在体内十分难受。

看着默不作声的张不良,火虏愈发暴怒,再吼道:“你们不能像老子一样看透这长安,你们就得死!”

“你是你。”张不良轻描淡写的一句,却盖过了火虏的所有气势。

紧接着,他缓缓拔出了插在身上的刀,在全场所有人眼中,这举动无异于自找死路,刀子一旦拔出,必会即刻死于大出血。

元真也想阻止,却被张不良一手按住了肩头。

“不过你说对了一句,在这长安城,是要讲身份,讲势力,不好意思了,小瘪三。”张不良说完话也拔出了刀子,将它扔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是小天街那边由远及近的躁动。

在路口那边,一队人马冲开了火障,马蹄铿锵,烟灰火光中出现的是一张张虎面。

绣衣卫至,生人跪避!

站在大门上的师兄迎风而立,道袍飘飘,笑言道:“师弟,我就说了今日大安。”

绣衣卫驾到,当先的杨钊被来不及避让的帮众止住了马,不得不跳下马来步行,手中马鞭狠抽挡路的他们,怒吼道:“把拿刀的全给我砍了!老子就说这黄烟晚了!我兄弟呢?!”

身后的绣衣卫闻令拔刀,吓得本就要跪地的帮众们烫手般丢掉刀刃。

清开人群,杨钊远远瞧见张不良站着,心中大定一半,这时候碰巧嗅到了空气中的一股香味,顺着风向猛眺北面的屋顶,却不见任何东西。

而在那屋顶背后的深巷,一穿着青色常服的女子悄然离去,她头戴帷帽,垂下的白纱遮去了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