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由于不用考虑父亲当前的身体和心理健康状况，肖理夫的心情格外好，他一回到成都就进入了极佳的创作境界。经过两个多月的创作与不断修改，一百多万字的巨著《天脑纵横》正式完成，整部作品比他预想的效果好出许多！

这是一部科幻作品。当前精神文化的主流就是科幻作品，其次是反映古代田园生活的文艺作品。至于家庭和爱情故事，就如同21世纪初的穿越剧一样不靠谱，更如那时候的诗歌一样不叫座。

在好奇心和各种忧患意识的驱使下，人类不懈地探索浩瀚的宇宙，寻找第二甚至第三宜居星球，开发各种宇宙资源等愿望变得越来越强烈。于是，追光速甚至超光速恒星飞行器已成为全球前沿科学界的主流研究方向。

而事实却是，当前最先进的飞行器，其飞行速度勉强能达到光速的十分之一，也就是每秒不到30000公里，远远达不到开发或移民第二宜居行星的要求——当前人类平均寿命为160岁，纵然一个人一出生就能驾驶高速星际飞船，终其一生才勉强飞到太阳系的边缘柯伊伯带——这还是不考虑各种意外因素的理想情况。

但在一次次高能耗的试验中，地球上的可用能源消耗得近乎枯竭。并且每次大试验，都给地球大气层环境造成一定的污染，甚至给地球内外带来一定的伤害。因此，地球看起来一片繁华，实际上已是千疮百孔。

因此，一方面，人类希望在生命科学方面取得重大突破，让人类的寿命更长；另一方面，对高速飞船的研发几乎达到疯狂的地步，从而催生出对科幻作品的狂热追捧。

肖理夫创作的科幻巨著《天脑纵横》正是在这种情形下应运而生——科技越发展，人类对未来科技发展的多种走向越向往、越迷恋，越需要优秀的科幻作品来满足人们热切的精神需求。

在这部科幻作品中，地球人类利用天脑的智能数据库，发现了宇宙中存在的生命不死因子——极原始的端粒酶，使人类几乎可以长生不老。同时，利用天脑的博大数据库，人类不仅找到了更多适宜地球人生存的星球，更在天脑数据库的运行中发现了超光速飞行原理……最后，地球人类成为神一样的存在，帮助弱小的星际文明打击宇宙霸权，平定奸佞与阴谋，纵横于百亿光年的浩瀚宇宙中……

当然，《天脑纵横》的情节设计也是一波三折、柳暗花明，细节推理天衣无缝，尤其是一系列正反关键人物的设置，都塑造得立体饱满，入木三分，绝对不同于一般的小说。

肖理夫深知这部作品的市场价值和开发潜力，自然不愿找最低级的传播媒介——声媒，至少也得找中等级开发商，做成立体影视。当然，如果能开发成最高端、最流行的作品形式——互动式影视，其精神享受自然更加强烈，作品的回报自然更加丰厚，自己也可以跻身全球名作家行列了。

为了达成这个愿望，肖理夫把这部作品的内容简介和部分精彩章节链接到“原创科幻”这个全球性公共交流平台上，希望找到理想的合作方。

肖理夫根本不需要把简介和精彩章节转化成其他语种，汉语早已成为全球通用语言。因为这个时代全球人类有三分之一是华人，有过半人口，也就是二十多亿人日常使用的就是汉语。

21世纪末期，全球连续爆发了几场难以预测也难以抵挡的流行性病毒，使地球损失了三分之一以上的人口。当时的人类对这些病毒没有足够的认识，自然没产生足够的警觉，医学上的紧急应对措施远远跟不上病毒的变异速度，最后导致全球人口急剧减少！有些医疗条件极不发达的地区甚至出现了人种灭绝的极端惨状。

之后，由于地球人口大幅减员，地球资源相对丰富起来，于是人类文明出现了又一个蓬勃发展期。但地球人口总量一直变化不大，两个多世纪以来，基本上维持在40亿左右——越是高福利社会，人们生儿育女的想法越淡漠。

肖理夫的作品简介、章节精选链接上去没几天，果然被英国一家名叫约瑟华兹的跨国文化传媒公司看中了，并且表现出强烈的合作意向。

于是，肖理夫暂时屏蔽了所有或试探或合作诚意不太明确的信息来源，专门和这家公司洽谈起来。对于那些合作意向不够明显的文化机构，肖理夫不想多浪费时间——至少当前如此。

双方正在沟通界面上紧锣密鼓地商谈合作事宜时，艾佳忽然主动给肖理夫发来一条信息——

理夫先生，您现在方便吗？

以前都是肖理夫主动与艾佳沟通的，这早已成为双方沟通的惯例。

父亲那边肯定出了什么状况！他连忙回复过去：“方便，方便！我父亲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

沟通界面的顶端再次跃出一行字：

您父亲想和您沟通，他希望用视界方式，您方便吗？

肖理夫赶紧用语音回复：“方便！那我们一起打开视界吧。”然后向约瑟华兹公司的洽谈者发出一句“对不起，我现在有急事，暂时中断商谈”，手指再一划，整个沟通界面立即切换到父亲所处的场景：

午间的阳光洒满父亲全身，那套古朴的灰色棉质衣服上落满了金色的阳光和细碎的金黄色草叶；老人家的脸色稍微变黑了，但气色不错；四周是那片再熟悉不过的葱郁森林，葱郁间透露出深深的墨绿；山风轻拂，有些阔叶林间不时飘落或红或枯黄的叶片，如彩蝶飞舞；父亲身后是一大片金灰色的稻草垛子，老人家就坐在一堆稻草上。

哦，已是深秋了，并且已经秋收了，我居然把这事给忘啦。肖理夫有些内疚，立即挥手打招呼：“爸爸，您还好吗？我竟然忘记回去和您一起秋收了。”

“我知道你最近很忙，《天脑纵横》的简介和部分章节我在网络上都看到了。写得不错，老爸为你高兴！今年稻谷的收成很不错，你不用为这事操心。”肖成城的脸色看起来很不错。

看来，密码转移设置之后，父亲果然不再为这事伤神了。

但肖理夫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爸爸，有什么大事情吗？”

“没有。我只是想你了。顺便向你提个小要求。”

“请爸爸明示。”

“理夫啊，你年纪也不小啦，应该考虑要个孩子了。”

肖理夫一下子噎住了——父亲以前从来没有向他提出过类似的话题，如同父亲很少同他提起妈妈一样。肖理夫的心情很复杂，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古怪老头。

“理夫，我知道你考虑最多的是什么。放心，现在的你比你老爸年轻时帅气得多，只要你愿意付出，你的伴侣肯定愿意和你长久相处的。不像老爸我，人长得不怎么样，年轻时却花心得很。你妈妈生下你之后的大半年里，我忙着交新的朋友，又忙于科研工作，陪伴她的日子几乎没有。她那么早离开我们父子俩，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老头子说到这里，满脸羞愧，“我现在对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好好珍惜身边的一些人和事，不要再像老爸我一样。”

肖理夫还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从来不知道那个印象模糊的妈妈匆匆离开自己、离开父亲的真正原因。

老人家又说：“你妈妈是个很漂亮也很有气质的女人，等她真正一去不复返之后，我才发觉，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有多么重要，但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了。于是，我只好把自己对她的歉意和爱恋都用到了你身上……理夫，你应该怨恨我这个不称职的老爸。”

肖理夫对父亲认真地摇摇头。他对父亲一点也不怨恨，相反，记忆中的风雨岁月，只有父亲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点点滴滴，如同繁星闪烁。

肖理夫感动地说：“爸爸，过去的事情反正已经过去了，我对您只有爱和深深的感激。您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不过您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不会是那件事吧？”

“就是。”肖理夫笑了笑。

“不行！我不想让你爷爷的那种糟糕局面在我身上重现。”

“可是，您明明知道的，现在的科技远非半个世纪前了，记忆留存技术很稳定，绝对不会闹出爷爷那种麻烦了。”

“那也不行！这不能成为你我交换的条件。就算是我对你情感投资的回报，我现在要从你的‘情感银行’里提取利息了，你不可以拒绝我！”这个古怪老头展开的笑容中隐含着坚定与不可商量的成分。

“好吧，我答应您。我会尽快实现您的愿望。不过，爸爸，就算不是条件交换，您也得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不希望您今后的一切像云烟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求您了，爸爸！”

肖成城的头低了下去，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思考着什么。

有点希望了，得趁热打铁！肖理夫赶紧说：“爸爸，我现在已经知道您最担心的是什么，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可以把您的全部记忆直接留存在我的脑库中，这样，只有在我想念您的时候才可以随时……”

“别说了！以后见面再聊。”肖成城突然切断了视界。

午后，秋天的阳光照进房间里。肖理夫望着眼前的虚空，想了想，确实有些后怕：自己差点透露出某种信息，别人有可能从这个话题联想到密码转移这件事上来——如果此次沟通被监视了的话，如果他们联想到这个环节的话。

幸好父亲思路敏捷、反应极快——应该不会捅下什么娄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