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志(系列九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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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一:“星云奖”与科幻的时间之线

不知不觉,“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已经走过十年之久。我还记得届颁奖典礼在成都举办,当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租到一间小小的电影院,但还是搞起了红毯仪式。它的主要创办者董仁威老师说,不管多困难,也要让科幻作家有像明星一样的成就感,受到全社会的尊重。

但当时的科幻作家都还不怎么出名,这个奖主要是圈子里热闹,要持续办下去一度显得十分吃力。这套“星云志”中所收录作品的诞生是十分艰难的,大家都在业余时间费力写作,所得的报酬却少得可怜。“星云奖”的主办者“世界华人科幻协会”的存在和发展,也像一个科幻般的奇迹。董仁威老师经常带病奔忙,到处拉赞助,主持完“星云奖”的筹备会,糖尿病指标因劳累上升,他就自己在肚子上扎一针胰岛素,又接着忙下一个阶段的事。

刘慈欣获得“雨果奖”的小说是《三体》,这部作品之前就拿下了“星云奖”。另一部获“雨果奖”的是郝景芳的《北京折叠》,也首先是得了“星云奖”。可惜很久以来公众和媒体都不怎么关注我们华人自己举办的科幻“土奖”,而唯国外奖项马首是瞻。另外还有许多好作品,都是在这个平台上涌现的。我忘不了读宝树的《时间之墟》、江波的《银河之心》、墨熊的《爱丽丝没有回话》等作品时的惊喜。

现在“星云奖”比早前受重视得多,二〇一八年它在重庆颁奖,被重庆市的领导请进了雾都宾馆——这可是市政府的高级接待宾馆。不少获奖作品的电影版权迅速被企业买走,它们都有被拍成《流浪地球》这种爆款电影的潜质,“星云奖”的含金量越来越高。

我担任了数届“星云奖”评委会主席和评委,跟作品有过亲密接触。现在它们以十年为期结集出版,是很让人高兴的一件事情。关注中国科幻文学的人们,拿到“星云志”这一套书,就基本了解了华语科幻近十年的创作状况。在我看来,“星云奖”的作品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是多元广泛。它包含的不仅是大陆作品,还有世界各地华人的创作,以及外国作品的中文译作。我做评委时,多次看到港台作品和外国翻译作品获奖,黄海、谭剑、伊格言的小说给人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另外,老中青几代人的作品都纳入了我们的视野,年龄跨度约半个世纪。他们的作品风格各异,有以自然科学为主导的硬核科幻,也有富含社会意义的哲学科幻,还有女性主义科幻、赛博朋克科幻、后人类科幻,等等。

二是具有中国特色。作者们用中国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这个宇宙,给出独特的思考和解答。作品的书写也颇具中国风格。有的主题深深沉浸于我们民族的几千年历史,这恐怕也是中国科幻在世界上引起关注的一个原因。

三是高质量。获奖作品都达到了科幻的审美标准,王晋康、刘慈欣、何夕的成熟饱满,万象峰年、张冉、长铗的沉郁空灵,夏笳、顾适、阿缺的肆意飞扬,无不让人回味无穷。你会从中看到丰沛的想象力,体验浓烈的科技感,被紧张的情节感染,被流畅优美的文字打动,还会震惊于思想实验中闪耀的哲学之光,为那些挑战认知的上线、考问终极命题的疯狂构想而颤抖。

“星云奖”不仅仅是一个关乎科幻创作的事情,而更是一个平台,它在广大华人科幻迷中,聚合起了优秀的人才,其有科幻作者、影视工作者、画家、科学家、企业家、评论家等,每次颁奖,齐聚一堂,好不热闹。大家从“星云奖”中,看到了命运的共同。我们合力发现或创造了无尽的平行时空,与肉身所处的俗世拉开距离,却又把这底层烟火弥漫的生活看得更清楚。每次参加“星云奖”的评选我都倍感珍惜,觉得人生实在太有限了,因为科幻所提供的值得我们去体验的东西实在太多。

也许再过十年或不到十年,就会有人写学术论文,来探讨“星云奖”的意义。那会如何写呢?试想一下,如果十年前没有“星云奖”出现,那么这因果、互联的世界会出现怎样的变化?这个答案是一个太过科幻的悬念。我想,任何一件客观事物都会在时空河流中泛起涟漪,但“星云奖”的出现却改变了某些重要的时间线,让我们的明天不同了。

韩松

2019年4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