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故人薛九叔

1

门被打开，走进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

那人身着一袭黑色唐装，布面上隐约绘着古朴的暗红色螭吻纹。他五官硬朗，剑眉凤目，眉宇间透着凛然之气。

再看身边的顾姐姐，秀眉紧蹙，已经戒备到了极致。

不等那人开口，顾姐姐就先质问道：“想不到，还是被你找上门了啊？”

“看来是不欢迎我啊，”那人答道，声音低沉，“我费尽心思苦苦寻你，却被如此对待，真是让人心寒。”

我见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互呛，冷言冷语中透出无比怪异。男人和顾姐姐的眼神对峙着，让人感到一阵威压。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们，在他面前，连身材高挑的顾姐姐都矮了一截。

这男人到底是谁啊，他和顾姐姐之间又发生过什么？我听不太懂他们的对话，却觉得这人越看越熟悉，似乎就在记忆的深处……只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依旧与顾姐姐说着，全然没注意到同样在店里的我。不知为何，我感到一丝沉沉的落寞。

就在这时，那人终于看到了我。刹那间，他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竟充满了困惑和震惊。

“她……她是谁？！”他像看见怪物一般冲我吼道，随即快步上前。

眼看着他要逼近我，顾姐姐忽然一闪身，拦在了我们之间。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她的语气冰冷到骇人，我从没见过她如此反应。

男人脸上浮现出一层戏谑的笑：“哈……普通客人？你糊弄谁呢？”

我被他的话搞糊涂了，不是普通客人是什么？我怯怯地抬起头来，想偷瞄一眼，却正好对上他凌厉的目光，吓得我赶紧往顾姐姐身后缩。

“小满，这是我的故人，薛九叔。”顾姐姐转头看向我，眼神中满含焦虑。

“你……你好。”我怯生生地对薛九叔说。

那人眼中的凌厉之气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困惑。他看见我脸颊上残余的泪痕，道：“对不起啊，小姑娘。刚才我不是有意的，吓到你了吗？”

我摇摇头。

刚才未见其人、只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泪水就不知为何落了下来，好像是一种莫名的冲动和悲伤，连接着遥远的回忆。可惜，我全都想不起来。

“我是顾莞尔的老朋友，一个云游四方的美食鉴赏家，”他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着，“我在家族里排行老九，许多人都叫我薛九叔。”

我想到他衣服上形制独特的螭吻图纹。传说中贪食的“吞脊兽”螭吻，也在龙九子中排行第九……不对不对，这又是哪门子毫无关联的乱想。

我收起思绪，答道：“您好，我是渝城大学的学生，我叫何小满。”

就在这时，伴随着“吱呀”一声，大门再次被人推开，一个面容憔悴的少妇缓缓走了进来。

“您好……这里可以点菜吧？”她气若游丝地问道。

“哼……这才是真正的客人吧，”薛九叔看了她一眼，“算了，时间也不早了，顾莞尔，你就先把客人招待好吧。咱们的事，我下次自会来找你。”

说罢，他闪身绕过进门的女人，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顾姐姐本想对我说些什么，但既来了客人，只能先去招呼她。那年轻少妇似乎有些精神恍惚，坐下时差点跌倒。我连忙在一旁扶住她。

“您……要吃点什么吗？”顾姐姐把一本厚厚的菜谱递给她。

少妇漫不经心地翻着菜谱，忽然在某一页停了下来。接着她抬起头，缓缓道：“就要……这燕窝羹吧。”

顾姐姐点点头，转身走进了隔着帘子的后厨。

很快，她就端着两个青瓷小碗走了出来，随之飘散出一阵异香。

温润的青瓷碗里，盛着清亮透明的羹汤，里面漂着鲜红的枸杞、红枣等配料，还有簇簇细玉般的银丝。

“小满，我也给你做了一份。”顾姐姐递给我一只装有燕窝羹的瓷碗。

闻到这诱人的香味，我的馋虫一下就被勾了起来，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少妇也看了看碗中的燕窝，舀起一勺送进嘴里。

甘甜的清香瞬间在我的味蕾上炸开来，银丝脆甜清爽的口感与红枣醇厚浓郁的甜蜜简直是天作之合，再加上带着那奇异香气的后味，直让人欲罢不能。

看着少妇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碗中的甜羹，顾姐姐眉眼含笑地问：“客人，这道燕窝羹，味道怎么样？”

“原来这透明的银丝是燕窝啊……”妇人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小碗，忽然哀伤又愤恨地说，“不久前……我婆婆也给我做了燕窝。不过那不是真正的燕窝。……它是害了我闺女的断寿燕窝羹。”

我猛然发觉了不对之处——断寿羹？这是什么诡异的名字？

“断寿……是什么意思？怎么这么吓人啊……”我有些不解地问，“您的女儿，又是怎么……”

顾姐姐却抢先道：“这样说来……您是有关于燕窝的故事可讲？本店规矩，讲故事的客人就不用付饭钱了呢。”

妇人又凄惨一笑：“我倒愿意讲讲。关于这断寿燕窝羹，可是有着一个不平凡的故事呢。而这故事……就发生在我身上。”

接着，她便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