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梦想的起点来的还不算晚（5000+）
有一百零八针线的棒球，行云流水地在空中牵出曲线。
柏源仙树放在口袋里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自行车的钥匙。
食指和中指捏住匙口，像是在确认钥匙的金属触感，顺着它外形的棱棱角角滑动。
“呦。”
走到千岁彻和五岚海人跟前，柏源仙树主动打起招呼。
千岁彻的神情显得格外疲倦，扭头看向他一脸错愕：“柏源你暑假来学校做什么？”
“柏源。”五岚海人也主动打起招呼。
他对柏源仙树还是有好感的，学习好颜值高还不张扬。
柏源仙树走到两人中间，看着其他棒球部的正式球员说：“今天部分学长们也在打棒球啊。”
“他们说，直到打出全垒打才结束练习。”五岚海人以满不在乎的口吻回答。
这时，一颗棒球飞过三人的头顶，随着远处一个人的呼喊，五岚海人就急忙跑开去捡球。
千岁彻蹲在地上看着在跑垒的队员说：“柏源你今天的事情没那么多了？”
“瞧你这话说的。”柏源仙树笑了笑，在他身边蹲下，“教练呢？”
“在那里面。”
千岁彻瞅了瞅操场边的一个蓝铁皮搭建的小房间。
“那走吧。”
“去干嘛？”
面对千岁彻困惑的眼神，柏源仙树说道：“当然是问问你什么时候能当正式球员，这种事情不是学长，而是教练说了算吧。”
他说完就朝着捡完球回来的五岚海人挥手，示意一起去。
两人其实恨不得每天都问教练什么时候能当正式球员，问的机会从来不会嫌多。
“五岚你练棒球练了多久？”千岁彻的视线越过柏源仙树，落在五岚海人身上。
“小学三年级开始的。”
“哦，和我差不多。”
“我之前和柏源去玩的时候，他有和我说过你。”
千岁彻稍许意外地朝柏源仙树笑：“真的？我难道也是柏源你口中的「那个人」了？”
“我口中的「那个人」说不定不是褒义词。”柏源仙树说。
三人一边聊一边走向蓝皮小房间，门上挂着「野球部监督室」的小牌子。
门是开的。
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白色却显得暗黯淡的瓷砖，固定在天花板上的荧光灯，教室的拉门，画有学生涂鸦的桌子。
唯一显得与众不同的是靠墙壁的玻璃展柜里，放着棒球部历年比赛得到的奖章，不多，但都很干净整洁。
戴着棒球帽的教练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大名单」。
当看见柏源仙树三人进来的时候，他放下大名单，拿起桌面上的咖啡，翘着二郎腿转过身来。
“怎么了？你们是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柏源仙树不太了解部内情况，抬起手拉了拉千岁彻的衣角。
千岁彻收到讯息刚想说话，就被五岚海人抢话了。
“那个，长谷教练！虽然我的编号是21！但我希望能有出场比赛的机会！这是我的梦想！还有.......”
他的声音格外豪迈，让人不禁担心玻璃展柜里的奖章会裂开。
长谷教练微微抬起手，放下杯子说：“可以了，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可没打算让你们上场比赛。”
“......”
“......”
长谷教练话一说完，五岚海人和千岁彻互相对视。
浑身是汗的两人冒着的热气甚至能达到全垒打的级别，但在热气的加持下，依旧没有敢说出一句话来。
因为在棒球部，教练的话是绝对的。
“为什么呢？”柏源仙树可不是棒球部的。
长谷教练视线笔直地落在柏源仙树身上，双手抱臂说：“你是谁？来入部的？”
“我的两个朋友在这里都只能打杂工，我来岂不是只能当杂工的杂工。”柏源仙树自嘲地笑着说。
长谷教练自然能听出来柏源仙树的嘲讽，没多看他们。
“那如果没事就出去吧，把门关上，沙土会飞进来。”
柏源仙树浅短地吸一口气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指导的方式正不正确，也不知道您是不是想扮黑脸，只是希望您能给他们一个交代。”
“交代？想要什么交代？”长谷教练皱着眉头。
千岁彻被教练的视线盯的受不了，涨红脸想拉着柏源仙树走，结果却被他一把反作用力拉回来。
“千岁作为打手，实力在部内绝对算一流，请您告诉我放着他不用的理由。”
柏源仙树没有拐弯抹角的话让他们都怔了，千岁彻也下意识停住了动作，他也很想知道是为什么。
他为棒球竭尽全力，想将全部的人生都奉献给棒球。
长谷教练的舌头沿着牙齿蠕动半圈，胸膛微微胀气说：“我知道千岁很不错，五岚作为捕手的实力我也认可。”
“那为什么？”
“等到三年生全部引退的时候，正式球员名单上，自然会有你们两人的名字......”
长谷教练迟疑了会儿，手摸了摸下巴说，
“球队目前的实力算不上坚强，三年生对棒球的态度并不是很认真，但出奇的地讲「义气」，如果再少人，连比赛都没办法参加。”
听了他的话，柏源仙树就大致理解长谷教练的意思了。
如果让千岁彻和五岚海人等一年生当正式球员上场，三年生就会「义气」退部，到时候人都凑不齐，连比赛都打不了。
柏源仙树本以为把三年生暴力解除就行，没想到这是人数上的问题。
“这算什么！难道要我等一年吗？！”五岚海人那张黝黑脸都涨的红红的。
长谷教练冷静地说：“入口在哪里不重要，只要结果是自己想要的就好。”
五岚海人一个没忍住：“这是什么屁话！”
“你这是和谁说话的语气？”长谷教练不满地皱着眉头。
“打扰了，教练不好意思。”
柏源仙树将千岁彻和五岚海人拉了出去。
他并不是不能理解长谷教练的想法，球员只有团结一心，球队的实力才会增加。
有些事情不是光靠说的就能立马解决，只能靠时间。
“咳~~呸！”五岚海人吐了口口水在地上，不满地说，“他这意思是让我干杂活一年吗！”
相比之下，千岁彻就冷静了许多。
“没事，我能等。”他轻声说道，“我要从最底层往上爬，吓破所有人的胆子。”
“喔喔喔，这句话很有轻小说男主的一套嘛。”柏源仙树笑着拍他的肩膀，又朝着五岚海人说道，“五岚走，一起去千岁家打电动，今天不练了！”
千岁彻这件事还不能算结束，今天只是了解了个大概，柏源仙树的目标是让他能当上正式球员且不被霸凌。
咻——！
这时，一颗棒球乘风袭来，几乎是贴着千岁彻的眉间飞过去，令人胆战心惊。
“喂！一年生！把棒球捡回来！”在休息处，一个拿着棒球的男生朝着这里呼喊。
五岚海人淬了口唾沫说：“是前泽学长。”
千岁彻转过身跑去捡球，捡到后几乎是一路小跑过去。
前泽学长的表情明显变得凶恶，拿着棒球棍捅着他的胸膛：“千岁彻？”
“是！”千岁彻立正喊道。
他抬起手拍打着千岁彻的耳朵，力道逐渐加重。
“你刚才跑哪儿去了？没好好捡球吗？教练是你妈妈吗？找他喝奶？”
刺耳的「啪啪」声，伴随着粗鲁的话语砸在千岁彻的身上，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做出畏惧的反应。
“是！对不起！”千岁彻喊道。
前泽学长又看向了五岚海人，不满地说：“你也去找教练喝奶了？”
“没......没有......”五岚海人低着头说。
“前泽你脾气太爆了，把他们吓到了啊。”
井修学长笑呵呵地走过来，拿走千岁彻手里的棒球，又朝着他的额头瞄准投出。
叩咚一声，球打中额头，弹了回来，井修立马接住。
“哦do~~~千岁，你的伞我今天没带，改天还你可以吗？”
“可、可以。”
千岁彻笔直地站在原地，不敢抬手揉额头。
柏源仙树从一开始就闻到了他们两人身上的香烟味，在椅子上还能瞄见一本内衣写真。
抽烟、霸凌、对女性存在性幻想，而这些无序和杂乱相比，场上的棒球是多么纯粹。
这种魔幻般的现实相当阳春，反倒觉得挺有趣，柏源仙树忍不住一声笑了。
“啊？你刚才笑了吧？”前泽学长的表情依旧凶恶，一步两步走向柏源仙树。
“抱歉，学长见过白天时街道上的灯是亮着的？”
“你说什么话？”
柏源仙树回以一声哼笑：“我觉得挺魔幻的。”
“你想和我打架吗！”前泽学长拎起他的衣领怒喝。
“怎么会呢，我只是在瞧不起你。”
井修学长过来劝阻道：“这里是学校都小心点，你叫柏源仙树吧？一年生就要有一年生的觉悟，不要没大没小。”
柏源仙树嘴角一咧，笑着说：“三年生的觉悟就是用暴力把后辈摁在替补席上，然后在这里抽烟看黄书吧？这种觉悟实在做不到啊。”
这下井修学长脸上的表情倏然僵硬，眼睛瞪的宛如庙会上的能面具。
“我认真和你说话！你在胡闹吗！”他凑上前大声呵斥，弹舌弹的柏源仙树的脑仁都在隐隐作痛。
千岁彻和五岚海人急忙将三人扯开。
这里能被督导室看的一清二楚，谁先动手肯定理亏，异常的紧张感统治着这个空间。
最后还是千岁彻和五岚海人拉着柏源仙树离开，那两人因为在学校里，也并没有强留。
“柏源你到底怎么想的，这下好了......”千岁彻头疼般地扶着额头说。
柏源仙树伸出手，在千岁彻的额头上施展「认真一弹」。
“你被霸凌了懂吗？还我怎么想的？”
见他被人霸凌，一股坐立难安的感觉如同藤蔓般遍布全身，柏源仙树觉得忍气吞声是很蠢的事。
千岁彻沉默了会儿，开口说：“我的意思是，这样一来他们不就盯上你了吗？”
“我说啊，你可能是在意我的感受，不想把我扯进去。”柏源仙树抬起手搔着头发，“听上去有些肉麻，不过最让我难过的是被你排挤在外。”
千岁彻一愣，良久后以开玩笑的语气说：“柏源你说什么啊，我可没想当你的新娘。”
“别说这种话，我内心一角已经不知不觉开始想象了。”柏源仙树回呛道。
“瞧你们两人这么轻松，还开玩笑。”五岚海人说道，“你们应该每天都能看见经过学校的暴走族吧，他们认识的。”
“认识就认识，敢惹我，我心情不好就把他们车轮给卸了！”柏源仙树笑着说。
这是迟早事情，只不过不单单是卸车轮这么简单。
他没有开玩笑，如果想和前泽学长这种人和谐共处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证明比他更强。
而这种游离于规矩之外的人，证明的方法只有一种——
暴力。
“真能说！听说他们喊的人能把整个小田原市围起来！”千岁彻觉得他牛能吹上天。
“真能说！他们知道小田原多大吗！”
“一百人够不够？”
“有空好好看看地图啊蠢货。”
◇
两个棒球杂工害怕留下来会打架，三人就回到千岁彻的家里打电动。
一直等到窗外夕阳出现，柏源仙树才和两人告别回家。
叮铃铃掠过耳际的，是摇曳的风铃声，经过他身边的小孩身上传来刺鼻的泳池气味，掠过的蜻蜓都在说着夏日幸福。
柏源仙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已在微微发烫。
“我回来了~~”
以疲倦的嗓音告知自己已返家，柏源美雪正在厨房准备着晚餐。
柴刀敲击着砧板，开水滚了，锅盖在跳动。
“欢迎回来，今天去哪里玩了？玩的开心吗？”
“还行吧，抽空去拯救了个世界。”
“什么拯救世界？”
柏源仙树在卫生间洗手时，传来了母亲困惑的声音。
“电动啦。”
“对了，我在超市碰巧遇见了摇爱奶奶，她说你很喜欢喝煲一下午的稻田鸭汤，如果你想喝的话妈妈明天去买只回来。”
“嗯好。”
柏源仙树觉得稻田鸭汤真的很好喝。
“还有啊，这几天你要多晒晒被子，要不然很容易潮......”
母亲紧接着又说了什么，不过柏源仙树都当耳边风。
吃完母亲准备的饭菜后，悠闲地泡在浴缸里，大脑也跟着放松下来。
他目前能做的就是保证千岁彻不被霸凌，学业稳固上升，尽力和自己考上同一所升学高中。
升学高中里的学生通常经过筛选，教练从来也只是看中实力而非年级，冲击甲子园的起点会高些。
只不过现在，还要委屈他一下。
“唔.....天真幻想的世界可比真实世界温柔多了啊。”
柏源仙树将头埋进水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和千岁彻互相分享伤痛，在最后笑着迈向崭新的明天。
所幸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屋外仍旧是温热的天气。
四周在数小时前飘散着相摸湾的海风，此时扑鼻的，已是熟悉的乡间尘土气味。
唧唧唧——
只有虫鸣声令人觉得有些凉意。
嘟嘟嘟——
手机传来短暂的震动，通知有消息。
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苍山美爱」——
「野村老师，去藤泽的日程已经定好啦，这边七月二十一号行吗？争取在小田原商业街活动前回来呢」
柏源仙树直接回了个「嗯」。
摁下「返回」按键时，屏幕上的联系人冒出了「黑泽摇爱」这个名字。
“黑泽摇爱......？”
柏源仙树不由自主地喃喃念了出来，话说回来，自己有说过今晚打电话给她。
没办法无视这个名字，柏源仙树拨打了电话。
响了将近四十秒，没有人接。
“睡觉了？”
柏源仙树看了眼屏幕，又想起她早上劈头盖脸的话，迟疑着又拨打了过去。
这次两秒就被接了起来——
「看来你真的很想和我聊天呢」。
轻快而愉悦的嗓音从电话另一头传了过来，是黑泽摇爱的声音。
柏源仙树一边感慨很快一边说：“嗯，说了今天会给你打电话的。”
“喔......只是今天？”
“看情况吧，你在忙吗？”
“没有，我在木廊上吹风，你呢。”
“我在阳台上吹风。”柏源仙树用尽可能开朗的语气回答她，“我玩了半天电动，回家吃完饭就泡了个澡。”
“那你晚饭吃什么？”
“传统的蛋包饭。”
“什么啊，那个我应该也能煮。”
柏源仙树一听，转身单臂背靠着扶手笑着说：“感觉难度意外的高耶。”
“你是不是越来越瞧不起我了？！”黑泽摇爱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生气。
“才没有，你是黑泽大小姐啊。”
此时，听见了那边有风吹过屋檐挂铃的叮当声。
“那有什么好玩的和黑泽大小姐说说？”黑泽摇爱问。
“......”
“你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会欺负我的人只有你吧？”
“不然呢？”
听着她理所当然的话，柏源仙树忍不住笑出声，接着就鬼使神差地将今天和千岁彻的事情一五一十和黑泽摇爱说了出来。
“真是一群社会底层的臭虫。”
听见黑泽摇爱这么说，本已经说的有些激动的柏源仙树不自觉地镇定下来，可以听见自己轻轻吸气的声音。
将话吐出来莫名其妙的舒畅。
“被人欺负了很难受吧？”黑泽摇爱问道。
“嗯，有些难受。”柏源仙树说这话时是在笑着。
“那我......等等，母亲？呃，没、没有和谁......我自言自语......”
话筒里传来黑泽摇爱略显惊慌的声音，接着电话就被挂断。
不明白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柏源仙树还是朝着她的名字道出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