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兄弟交心
汤药苦涩的味道难以散去,范飞脸色平静的一饮而下,神态冰冷而又让人惊叹不已:“影儿收拾东西,带上我常读的典籍。将娘亲留下的箱子,马上送到小闲的手中。还有立刻通知影虎回来,暗中保护范府的安全。若是奶奶有任何的不舒服,让他提人头来见我。”
“奴婢马上安排。”
一次或许是巧合,三次四次就值得让人深思。老太太也不是心思单纯之人,乘着最后的时间想了解所有,唯独没想到真相如此“骇人”。她每晚一直在喝血,喝的还是孙儿的鲜血,这份孝感天地的情谊又让她如何去说,又怎么舍得去说。
或许答应五竹,抚养两个孩子长大。是她这辈子最幸福,也最让她值得回忆的决定,血脉亲情在这等情分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哪怕庆帝的恩赐,儿子的仁孝,也不及孙儿这些年的相处和陪伴。
老太太不敢动,深怕发出声音让门外的大孙儿知道。泪水模糊了双眼,想停却根本停不下来。她没有动作并不代表范飞感觉不到,从泪水滴落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老太太一直在装睡。
这让他如何安慰老人,与其做些多余的事情,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堵门挡不住两个人的感情,向来性情寡淡的范飞,此刻只能坐在台阶上,抬头遥望着璀璨的星空。
时间永远如此的无情,想留的人留不住。即便心中万般不舍,可天亮了该走的人,还是要离开。湿润的气息伴随着晨光,脑海中蕴藏无数思绪和想法的范闲,整理好着装来向老太太请安辞别。
看到坐在台阶上的大哥,想到他又陪了老太太一整夜。先不说其他的,光是这份存粹的孝义,就有向大哥保持敬畏的心。有些话不该在这地方明说,范闲压下心中诸多的疑惑。
比起范飞认真严肃的请安,范闲则态度随意很多。兄弟的情谊却相差无几,只是情绪表法的方式不一样。辞别老太太的依依不舍,兄弟二人这才启程离开范府。与其恋恋不舍,不如诀别离去。
车队和红甲骑兵启程,滕梓荆想过来说些什么,被守着的绝影给阻拦:“请稍稍等待,我家主子和二爷有话要说。回京都的路还很长,你有很多的时间说话。”
不单单只是滕梓荆,所有想要靠近马车的人全部被拦下。即便红甲骑兵靠近,也是毫不留情。绝影会讲道理,可是绝影刀从不讲理,九品的武学修为也不会跟任何人讲道理。
从启程的后,范闲就压制不住心中的疑惑道:“大哥,五竹叔怎么昨晚就走。还有老娘留下的东西,你早就握在手中为何昨晚才让影儿姐姐和我说。我跟盒子足足较劲两个时辰,依旧没有任何办法打开它。”
“这也太牢靠,太不科学了。你究竟知道些什么,能不能跟我说说。我很早就感觉到,你和五竹叔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范飞等范闲问完,才笑着开口解释:“五竹叔想做什么,又做了什么。我不想管,也管不着。这些年陪伴我们也确实劳累了他。我们既然要离开,他想出去走走看看,至于你说的盒子,要有钥匙才能打开。五竹叔说在京都,具体详细的东西,等他回来会跟你细说。”
“娘亲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可我不会跟你说,你可以自己去调查。我和五竹叔确实隐瞒不少秘密,这些年我们也做了很多的事情。既然你喜欢逍遥自在,那就做好你自己,有些事情就由我去解决。”
“你是我的弟弟,血脉相同的亲兄弟。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彼此可以相互托付生命。你必须要知道,有些事情你不愿去做,只能我这个做大哥的去做,终究要有人去把事情给做好,做完。”
这番话让范闲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些年因为大哥的关系,范闲确实过的很舒服,可这并不代表他想做个“糊涂虫”。范飞的言语不难听出,原本两个人的责任,大哥已经默默的扛下所有。
范闲有时也会抚心自问,换成自己成为兄长,是否有能力做到如此程度。为兄弟抵挡所有风霜雨雪,默默付出又不求任何回报。
“你也别多想,即便你做错什么,有什么事情做的让你不舒服,你大可以直接询问对我明说。你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样的人。好好想,认真做。至于其他问题,你想知道就自己去调查。”
“该说的,我自会和你说。不该说的,就算你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车马内早已变得落针可闻,宁静的气氛中似乎能听见心跳声。范飞又拿起从不离手的书籍,范闲则陷入深深的思索。直到午膳时间,宁静才真正被打破。范飞听到绝影的话,先是找到红甲骑兵的统领。表示该如何做就如何做,回京都的路程一切听从他们的安排。
随后又找到滕梓荆,询问有什么事情。
“我不是贬低你,有些话说过了就算,你也不必往心里去。无论对我,还是对京都,哪怕对监察院来说,你只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如果你操心其他的事情,我会让小闲以监察院提司的身份,将你调入他的麾下效力。”
滕梓荆闪烁莫名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大大方方的说,小闲既然选择相信你,我相信小闲的选择。”
滕梓荆心中才真正释然,原本并不打算说出一切。他也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亦可能是唯一搏命翻身的机会。有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世间的磨练未必消磨他处事果决的狠辣心性。
能把杀人挂在嘴边,虽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绝不是仁慈善良之辈。滕梓荆将自己的事情和盘脱出,如何与郭府结怨,如何被郭家搞的家破人亡。突然间双膝跪倒在地,对范飞悲伤的行礼道:“范郎公子若能弥补我的遗憾,滕梓荆必誓死效忠。”
范飞并没有回答,反而转身道:“听了这么久,出来走走。”
范闲神色尴尬的现身说道:“大哥,这只是他说的,并不代表事情的全部真相。我想回京都在查查,若真的如他所说,帮他一把又有何妨,这对我们不过是举手之劳。”
范飞有意识的在锻炼范闲,毕竟京都已经近在眼前,“铸剑”并非朝夕就能完成:“也好,我马上去信给陈院长,若是真的如你所说,这个忙我们兄弟帮了。”
“大哥,你怎么会有监察院的联系方式,你可从未对我提起过。”别说范闲,就连滕梓荆也是大为震惊。监察院是何等恐怖的力量,陈院长又是何等让人惊惧的人物,为何从小在澹州长大的范飞与他会有联系。
范飞对身边的绝影低声吩咐,转身对范闲和滕梓荆说道:“当年先生离开澹州,我虽然婉拒了提司腰牌,但他还是留下一些人。也是托娘亲的关系,陈院长还算照顾我。小闲莫不是真的以为,光凭先生的关系就能让监察院八处的珍贵典籍,全部送到澹州范府不成。”
“大哥就喜欢藏拙,心思像个芝麻汤圆。有什么事情都是藏着掖着,焉坏焉坏的。”
“嗯——”冰冷的眼神扫射,范闲不禁暗暗打了个哆嗦。大哥层出不穷的腹黑手段,心中暗暗有些心悸,自己终究还是大意了。
“外白里黑,包裹仁慈仁孝外表,实则内里腹黑,大奸大恶之人。”滕梓荆神色疑惑,绝影为其解惑道:“二爷总是被欺负,受了委屈就喜欢诋毁主子,可他越是反抗越是吃亏。”
“滚——”
“好嘞——”听到范飞的责骂,范闲乐呵呵的急步离去,好像身后有数条恶狗追逐。滕梓荆看得出这兄弟的感情,没有门阀世家隐藏在内里的狠辣肮脏。或许他之前的一时勇敢,真的是个难得的机会。
车队休息后在出发,滕梓荆突然敲了敲马车。范飞是沉稳厚重的性子,有好奇心却不是很强。可范闲是潇洒自在的性格,加上自由和现代文化的熏陶,所行所言在外人看来有些出格的味道。
“监察院的车队,有些人我还认识。连三处的费老都亲自出动,一定发生了大事。”滕梓荆的话让范闲开始深思,他的的确确看到了费介,得到指点后不敢有任何表示和动作:“大哥,待会我们去看看老师。”
“这是自然,我们不是说要给他养老送终吗?”
兄弟相视一笑,默默的改变路线,等费介悄悄的脱离人群。范闲坐在树上啃着果梨,见费介走来还扔了一个过去。范飞暗中给绝影一个眼神,庆国的子民也不容易,完全是靠天吃饭。这些果子对他们兄弟,只是可有可无的调剂品。可对他们来说却是吃饱喝足的“宝物”,能帮一点算一点吧!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就知道你们兄弟会来找我。”
范飞先收起手中的典籍,对着咬着果梨的费介道:“小飞来看看先生,一别多年,先生别来无恙。可小闲如何想的,我这做大哥的可不知道。只是刚刚恰好听到。小闲等着给你养老送终,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身体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