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无期离别
范飞神态威严，眼睛盯着范闲道：“小闲，你可服气。”
“大哥。午饭后我就去抄写。”
教训周管家是范飞暗中授意，至于抄不抄写，抄写的结果如何，自然由范飞说了算。范闲可恨大哥的手段是如此腹黑，犯了错将自己顶在前面，计谋用的堂堂正正让自己不得不去顶罪。
范若若一脸凄苦，想为范闲开口求饶。可想到大哥的严肃，心里又不得不掂量一下。
周管家一脸喜色，早就看范闲很不舒服。如今得了惩戒，心情自然十分爽利。毕竟范府谁不知道，范闲最讨厌读书写字，那一手字体简直“人憎狗厌”。大少爷既然开口，这惩罚范闲却不得不接，更何况这惩罚的手段简直是“杀人诛心”的利刃。
唯有老太太一眼看出本质，隐晦的对范飞和范闲撇了个白眼。毕竟人愚蠢不算大事，可被人当成傻子般糊弄，这就是周管家的可悲之处：“好了，上菜开饭吧！”
老太太既然开口，其他人自然不敢多说。就在提起碗筷时，老太太提出这顿饭后，范若若离开澹州回京都。原本圆润无缺的饭食，顿时多了几分凄凉离别之意。
范飞倒还好些，心有城府且又情绪内敛。范闲和范若若，自幼就一起长大，情谊岂同泛泛。即便在美味的饭食，此刻也索然无味。可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饭食后兄妹依依不舍的离去，范飞这才对老太太行礼道：“奶奶，此去京都山水窈窕，飞儿先行告退去送送三妹。”
范飞本就容貌俊雅不凡，又随老太太多年读书习文，自有丰神俊秀且恢弘大气的风度。即便范老太太见惯风云起伏，依旧对大孙儿赞赏有加。范飞的秉性又敦厚忠孝，不但举止有礼有节，更积聚仁慈和狠辣双重平衡的手段。
潜龙在渊，若是腾飞必九天遨游。
“去吧！此去关山万里，你们兄妹一别，也不知该何时在见。”老太太从怀中掏出一枚精美的玉佩，递送到单膝跪地的范飞手中道：“这枚玉佩是范家的传承物，原本应该作为你的冠礼赠物。如今我想送给小若若，你可有意见。”
“奶奶说笑了，金银玉器本就是俗物，怎及得上亲情的可贵。再说这是奶奶的藏品，您想给谁就给谁，飞儿怎敢有意见。”
“你这孩子自小就是这样，这点说好也可以说不好，但愿你能始终不忘初心。”老太太挥了挥手对范飞道：“去吧！我就不去了，待我好好送送小若若。”
范闲还在和若若依依不舍的离别。兄妹两人看到长兄到来，目光双双投射过来。还未等他们开口，范飞抬手压制范闲，对范若若深情的说道：“三妹，你此去京都，不是奶奶开口，而是父亲的意思。你要记得，你不只是奶奶的孙女，更是父亲大人的女儿。”
“澹州这里你不需要操心，大哥和小闲会陪着奶奶。京都的父亲大人，孤身一人难免寂寞了些。代行孝义之事，还要三妹多多上心。大哥和小闲与你不同，你是上了范家族谱的族女。三妹心里也别多想，人生若春夏秋冬般轮回，总有离别和再会的时机。”
“此去京都，山水千里。遥远的路途让我们离别，可阻隔不了我们之间的亲情。你若想大哥和二哥，就多写些书信回来。”范飞拿着玉佩送给范若若道：“奶奶年纪大了，就不送你了。这枚玉佩是她让我给你的，凭此玉佩可号令范家的护卫力量。即便父亲大人也会网开一面，奶奶可是深怕你受了委屈。”
范若若虽然年龄尚小，也听得懂好坏之别。范飞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立时就双膝跪倒在地，对着范飞恭敬行礼道：“若若多谢大哥，小妹立刻就回京都。”
范若若上了车马，趴在窗上依依不舍。从小在澹州长大的她，从未离开过这里。自幼就熟悉的人，从此刻起终究还是离别而去。范若若心中孤苦难受，范飞和范闲又何曾好过。前者笑而不语，只是不见任何笑意。范闲也是摇手离别，目送马车慢慢离去。
“大哥，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说你自控力强，还是该说你冷漠如冰。若若从小与我们一起长大，你说送就送她走了。刚刚那番大道理，也不管若若到底听不听得懂，就一股脑的灌输给她。”
范飞此时背负着双手，好似展翅高飞的白鹤，远远的眺望着离去的车马道：“小闲，可能你还没有发现自己的问题。我们虽然来自同一个地方，可你终究还未融入这个世界，封建文明不是现代文明。逍遥自由是梦，可想而不可触手抚摸，终究是有身不由己的苦衷。你若是心里在这样高高在上，被仁慈所禁锢羁绊，终究有害人害己的一天。”
范飞转身进入府邸，声音远远的传来，对自我思考的范闲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即便在努力。哪怕是奶奶说话，若若终究还是要去京都，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范闲低声喃喃自语的道：“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吗？大哥，你永远都是如此的理性。”
就在范飞又开始读书写字时，一道身影忽然进入书法，身姿快若闪电般一闪即逝。当其站立身姿之时，只见漆黑的长发飞舞，腰肢宛如水蛇般摇曳。少女的年龄与范飞相差不大，居然有五品的超强修为。
“奴婢绝影，拜见主子。”
少女手中握着长刀，背上背着古朴的长剑，单膝跪地对手中拿着典籍的范飞行礼。老太太和范家三兄妹都将绝影当成亲人，可她始终把自己的位置摆成奴婢。又与范飞的性格相差无几，皆是克己守礼的性子。
“回来就好，奶奶问了你好几次。刚巧今日若若离开，你去陪陪奶奶说说话，让她老人家少伤神。”
“遵命，主子。”
听到老太太的消息，绝影立时就转身离去，还没等范飞的话说完：“这丫头总是风风火火，还真是练刀的性子，也不知道听我把话说完。奶奶向来喜静不喜动，丫头拿着兵刃去找人，我必然受到奶奶训斥，真是活该我倒霉。”
“今天刚坑了小闲，没想到马上被坑了，真是报应不爽。”
不出范飞所料，就在晚餐后，他被老太太单独留下训诫。整整被罚跪一个时辰，就算看书写字也必须跪着。更让范飞极为恼火的，还是范闲的“扫操作”。就在庭院内摆上桌子椅子，乐滋滋的吃着茶点。一边抄写范家家训的同时，时不时的对范飞大笑一声。
范闲最喜欢的就是与范飞做对，就想看看大哥被人算计，心中恼火又无能愤怒的姿态。可他虽然智谋超群却远非大哥的敌手，每每都是输多赢少。这还是他第一次，赢得如此彻彻底底，可惜是在奶奶的强力帮助下。
兄弟间“争锋相对”，范府顿时变得喜气洋洋。就连老太太也无语至极，黯然神伤的思绪也减淡了几分。有些情较为深沉，言语难以描述，可这份情终究做不了假。就像范若若在京都孝敬范建，范氏兄弟在澹州服侍老太太。
夜幕降临之时，绝影服侍老太太睡下，这才拿起兵刃回到范飞的房间。还未等绝影说些什么，就听到范闲的院里传来声音。范飞忽然想到什么，起身对身边的绝影道：“看来小闲那里很热闹，我们也去走走。“
进入范闲的庭院，就见一名黑衣人倒地，地面上还有瓷枕的碎片。范飞微微皱起眉头，闻着空气中绝不寻常的味道，神情稍显凝重的开口道：“用毒的七品强者，还真是有意思。”
“绝影，你陪着二爷去找五竹叔，请他过来看看人。”
五竹的动作很快，一番交流后范闲才知道。黑衣人并不是刺客，而是京都那边的人，专门来澹州做老师的。不过也难怪范闲紧张，出手狠辣又无情。从小就在刺杀中长大，若不是有五竹的保护，这些年他们兄弟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就连范若若，老太太也会受到牵连。
范闲带着费介见过老太太，也正是成为范氏兄弟的老师。传授基础的医药学术后，费介找到范飞的庭院。
此时范飞正一如既往的在看书，绝影背负着兵刃在旁恭敬的服侍：“先生来了，先喝口蜜水。蜜算不得上品，可滋味充足且回味悠长。最适合读书的时刻，一解心中的思绪忧愁。”
费介接过绝影递过来的蜜水，蓦然不语也不知该说什么。他也算是风云人物，常年活动在庆国京都。又是监察院的高层，也算见过不少世间的弄潮儿。这些人有无匹的智谋，亦有不俗的手段，可以藐视世间的胸怀。
譬如霸道无双的庆帝，譬如如妖似魔的陈萍萍，又譬如阴狠毒辣的长公主等等。
可这些人再优秀，年龄毕竟摆在那里。眼前神情平静如水的范飞，让费介真真正正的感觉到恐惧。乃至他根本无法想象，如今尚且年幼的他，就有这般心如止水的心境，不知成年后又是何等惊才绝艳的存在。那种恐惧是未知，无法控制的惧怕。
潜龙在渊时，君临天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