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第一佞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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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两面夹击

跟后世许多人认知中很不一样的是,一直到近代以前,古人一直提的“家国天下”,而非“国家天下”,虽然只有一个字的顺序发生了变化,但其中的诸多细微差别却显而易见。

因此,在绝大部分朝代,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谁来统治他们并不重要,有没有所谓的“大义”也并不重要;甚至在这个距离五胡乱华过去没多久的时代,对于中原地区的百姓来说,统治者是胡是汉也不重要。

所以,这就是平原县百姓明明接到了县衙的告示,却没有什么人主动报名协助守城的原因。

对于他们来说,卖卖力气干活,通过筑城来换取丰厚的酬劳固然是一件极为可喜之事,但冒着生命危险去帮着守城却犯不着——毕竟县衙下发的又不是征召令,没有什么强制性可言,就算是这位县令走狗屎运,最终守住了城池,事后找自己算账也有诸多理由可以搪塞。

再说了,大伙苦朝廷的赋税徭役久矣,被流匪占了城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们可没曾听说流匪治下还需要服那么重的徭役——这段时间,随着城里一些流言的传开,不少人还幻想着能与义军共享城中的钱粮呢。

被王伦轻轻地点了几句,斐裁这才明白问题出现在哪,当即连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见到官匠营和那些帮工们爆发出极大的工作热情后,他天真的以为只要继续采用这种有偿模式,那些百姓肯定能成为自己守城的得力助手,毕竟在他看来,这事还关系着那些百姓的身家性命——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力排众议,坚决否定了下达征召令的做法,转而采用“自愿”模式,甚至还粗略地设计好了一套激励方案。

当然,这其中肯定有郑县丞的一些小心思——作为平原县名义上的二号人物,在这个十万火急的时刻,在发现情况不对之后,他完全可以直接找个理由下达征召令或者徭役令,把这些百姓强自聚合起来守城,而不是直接向王家求助,让人家派出几百号仆兵直奔城墙。

但不管如何,百姓这种很有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还是很令他受伤。

脑海里忽然浮现了树人先生笔下阿Q在刑场的那一幕,斐裁狠狠甩了甩头,把一些不好的情绪甩出了脑海。

自己也是真的蠢,外无贼匪暴行恐惧其心,内无宗族血脉牵系其情,外加对朝廷缺少归属感,自己竟然还妄想着这些百姓能冒着生命危险帮忙守城,当真是幼稚的厉害!

心中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中指,斐裁侧耳听了听城墙外愈加激烈的战况,略一沉吟,扭头问道:“王管家,此行带了多少仆兵过来?”

王伦微微一笑:“还是那原本的三百家仆——不过家主有令,如若明府有需要,他还可以再派三百家仆过来。”

斐裁的眼角跳了跳,对这些门阀的实力再次有了一个直接的感受——整个平原县的常备兵力也不过五百之数而已,仅仅是一个王家的分支,就能眼睛不眨一下地给你拉出600人的私军出来?

不过他也知道王胤此番既是展示实力,又是表露自己并无恶意——否则的话,对方这次拉到墙底下的,就不是三百人而已了。

“好,如此就多谢贵家主的美意了!”只是短暂地考虑了一下得失,斐裁就应承了下来。

在这个十万火急的时刻,他没有资格再在这顾首顾尾的了……

………………

“滚木……放!”

四名仆兵合力抬起一段长约五米、上面钉满了铁钉的圆木,瞧准了下方人群,紧贴着城墙推了下去,顿时下方一阵哀嚎,然后两名仆兵哼哧哼哧地绞动绞车,通过系在滚木两侧上的粗绳,把这跟百年老木重新拉了上来——跟影视剧中的不同,真正的滚木可是非常宝贵的守城器械,怎么可能推下去就不管了?

“礌石……投!”

一排精壮的仆兵各自抱起一块重约十斤的石头,从垛口稍微瞄了瞄,便投掷了下去——从这里就看得出增筑城墙的好处来了,虽然仅有十斤左右,但从高达9米的城墙上砸下,只要被剐蹭一下,就是手折脚断。

有了王家三百私兵的协助,斐裁身上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虽然他还是防着这些私兵一手,令他们放下手中的刀枪弓箭,去从事那些本该由杂役负责的重体力协防工作,但有了这支生力军的加入,攻城流匪的伤亡还是迅速地扩大了起来。

从一些细节上很容易就能看得出这些门阀私兵与普通百姓的区别——这些人明显接受过军事训练,每个战术动作都非常纯熟,就连丢礌石这种毫无技术的活计,准度也比寻常人要高的多。

除此之外,这些人的体力也非常好,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内已经投了二十余波滚木,四十余波礌石,外加协助搬运了两趟守城物资,竟然硬是没见到有多少疲惫之色。

TMD,果然好货全在门阀那一边——面对着这么一群身体素质好、战术素养不错、服从性又高的私兵,斐裁忍不住有些犯酸。

看到北城墙这一段的情况得到了控制,某个被浓重血腥味熏的手脚发软的废材正想找个地方呕吐之时,瞭望塔上的信号灯忽然快速地变幻了起来。

!!!???

看到那一串不断变动的信号灯,斐裁难以置信地辨识着其中的信号:东城门出现大量敌军,火速分兵支援。

TMD,王薄这是瞅准了我方守城兵力不足,打算把自己的兵力优势发挥到最大,来一个前后夹击?

没有丝毫犹豫,斐裁大喝一声:“王氏家仆留一百人在此协助守城——其余人等,随我驰援东门!”

趁着一名家将式的人物清点人手的时机,斐裁把王岳拉到一旁:“王县尉,如果我估算的不错,流匪的攻击重点还是北门,你一定要替我好生守在这。另外,如果这些私兵有什么异动……咔嚓!”

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见到斐裁此刻很有些森然的眼神,王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紧了紧手中的钢刀,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

而此时,东门这边的骁果营百夫长看着墙角密密麻麻的流匪,紧张的脚都软了——没有成系统地火力隔断和切割,这一千多号流匪很容易地就突破了层层滞敌工事,开始架起梯子攀爬起来。

令人丢了几波滚木,又泼了几锅金汁后,百夫长遥遥看了看依旧还是火光冲天的北城门,一咬牙:“弓箭手撤至箭楼上狙敌,其余所有的士兵拿起兵器,以伍长为单位,随我击杀上墙流匪!”

听到百夫长的命令,近一百名骁果营士兵脸色有些难看——就这么放任敌人攀爬上墙,就算是吕奉先在世,又能杀得了几个流匪?

但没办法,军令如山,就算百夫长的命令再荒唐,但既然已经下令,就容不得他们反抗——再说了,他们就这么点人,如果分出过半的士兵去操作那些守城器械,就那么几十号人也的确阻不住上墙的流匪。

正自这些骁果营士兵脸色灰败地拿起刀枪之际,一阵清脆的马蹄从水泥城墙上远远传来:“众将士听命,除去弓箭手之外,其余人等全部重新回去操作守城器械……登墙流匪,自有本县率人抵挡!”

看着在马上略显狼狈的斐裁,以及身后跟着的两百余名王家私兵,骁果营众将士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