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惹上我,还想全身而退?
季云渊见怀中人并没有如往日一样张牙舞爪,如漆的眸慢慢镀上一抹缱绻的柔光来。
他没有再做出什么轻浮的动作,只是这样揽着她,明明五指想要用力,明明想要抓住一切,却颤抖着克制着力道,生怕自己不知轻重,弄疼了这个如同他记忆中那只瓷兔一样美好的女子。
他薄唇张了张,千言万语堵在心间,却只吐出一句,“阿烟,我是真的心悦你。”
禾慕晟想了想,还是起了身。
“季云渊,你我之间,是不可能的。”
说完这句,她终于轻松了许多,与其以积攒积分为由给他希望,不如坦诚拒绝,这样对谁都好。
望着季云渊落寞的侧颜,她淡淡道,“我先去通知我的家仆了,你让精锐乔装打扮一下,今夜就随我去农庄吧。”
“嗯。”季云渊起身,如刀削般的容颜满是偏执与不甘,他的声音已经刻意放得柔和,可禾慕晟还是听出了其中的霸道与占有。
他说,“南氏阿烟,招惹上了我,你就别想着全身而退了。”
说罢,他抬步走出院落。
破晓前夕,她终于带着一众人来到农庄入口。
东凝,西浅,北芷正翘首以盼,见到马车的瞬间,喜上眉梢。
南氏家仆陆陆续续下了车,精锐也扮作小厮跟在几人身侧,禾慕晟环视一圈,终于放下心来。
她随手牵起一匹良驹,释怀道,“你们先进去吧,我突然想到,我有事忘记同将军说了,我去去就回。”
伴着零零散散飘荡的雪花,她的背影消失在众人眼前,直到夜晚来袭,季云渊心中念着她,没忍住寻到此处,众人才明白,禾慕晟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季云渊静坐在农庄的屋舍,所有人齐齐跪了一地。
东凝,西浅,北芷一边掉眼泪,一边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被董儿陷害的实情,季云渊眉心紧锁,自言自语道,“为何她没说,是董儿要害你们?”
东凝听见了季云渊的呢喃,小声嘀咕了一句,“兴许是怕将军与董儿生了嫌隙?”
季云渊凌厉的眼神扫过东凝,她立刻低头闭了嘴。
“不,不是因为董儿。”季云渊摇头。
他开始回忆这段时日禾慕晟的表现,她说,司马越薨了,王衍护送灵柩要回东海,石遂有可能会去宁平城拦截……
王衍,难道,王玄也在护送队伍之中?
王玄,她要去救王玄!
季云渊握着案几的大掌猛然收紧,她知道出兵并州他不能参与,以他的性格,也绝不会允许她参与,所以她瞒着所有人,独自去了宁平!
“好一个南氏阿烟!”季云渊咬牙切齿,心中的怒火一瞬间冲破束缚,他抬手扫落桌角的茶具,周围人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许久,季云渊才平复气息,他起身,对着精锐冷声道,“留二十人在农庄守护,传我命令,任何人胆敢带走东凝,西浅,北芷,以及任何南氏家仆,杀无赦。”
说完这句,他头也不回的走出农舍。
襄国的雪,似乎越下越大了,像是要将所有的污浊掩埋。
禾慕晟兑换了一张地图,按照指示,很快找到了宁平城的具体位置。
她思索着书中的逻辑。
书中所言,赵国传承于北方的匈奴,之后被分成了两股势力,石勒在襄国定都的赵是其中一股。按正常的时间线来看,石勒在杀死王衍时还没有称王,所以王衍被俘后劝石勒称帝,那是在挑拨石勒与匈奴首领刘聪的关系,石勒不傻,自然要杀他。
可如今,匈奴所建立的汗赵已经被分分化,石勒已然称王,王衍会用什么理由侮辱石勒呢?她有没有救下王衍的可能呢?
若是能救下,等他回到建邺,季云渊的名声一定会得到进一步巩固。
思及此,禾慕晟加快了步伐,她将马匹拴在城外的树林里,刚好在日暮之时进入了宁平。
踏入城门之时,眼前是一片萧条,战火焚烧后的衰败将这座城毁的千疮百孔。
望着来来回回收拾着残局的羯族士兵,禾慕晟终于反应过来,她还是来晚了。
“喂,那谁,去给王上的俘虏送些食物。”一旁的士兵对着禾慕晟吆喝道,他俨然将禾慕晟当成了随行的侍者。
不等她回应,另一个士兵吐了一口口水,愤愤道,“什么世族皇权,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挑剔,就该一刀杀了他们!”
石勒还没动手屠杀俘虏?
禾慕晟心中一喜,立刻朝士兵提供的方向疾步而去,路上遇见端着托盘的侍者,她手臂一伸,将其拦下。
“去找些干净的水来。”她接过托盘,冷声吩咐了一句。
那侍者唯唯诺诺的低着头,不敢多言,只是应了一声,就匆匆退下。
禾慕晟端着托盘,因她身上穿着的是赵国服饰,并没有引起看守之人的怀疑。
“清谈之首王衍关押在何处?我奉王上之名,给他送饭。”她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对方见她颇有些气势,也没多问,抬手指向一间房门。
房门打开又阖上,王玄正端坐在桌边,有斜阳一闪而逝,随着房门的关闭从他如玉的面容掠过,像极了他即将陨落的命运。
他依旧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他的面容不及王衍风流倜傥,但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虽面容含笑,却拒人千里。
听见动静,他轻轻抬起眼眸,温润道,“有劳了。”
禾慕晟背对着光,脸上有易容,王玄没瞧出端倪,直到她不请自来的在他身边坐下,王玄才重新开始审视起她来。
慢慢地,王玄清幽如同古潭的眸开始变亮,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禾慕晟,望着望着,他慢慢扬起唇角。
王衍也看出了端倪,他亦转过头来。
“太尉大人,我奉季将军之命,前来救你。”她压低声音,拱手一揖。
王衍惊住了!
他望了她许久,才喃喃开口道,“南氏阿烟,你是季云渊身边的门客,我记得你。”
“能被太尉大人记住,阿烟深感荣幸。”她弯了弯眉眼,继续道,“太尉大人稍安勿躁,待入夜,我寻到机会,定能将您与郎君救出。”
王衍沉默良久,终于摇头,“我年少时曾言石勒会成为天下祸患,他记得我,我走不了。”
见禾慕晟想要劝,他又继续道,“我奉命护送灵柩回东海,若弃了棺椁独自离去,我琅琊王氏的清誉将毁于一旦,这一次,我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