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事关生死
为掩人耳目，津田宇众并未大张旗鼓，他们将甲胄放进竹篓，背在身后，然后以破麻布包裹兵器，打扮成行脚商人的模样，三三两两或是数人成群。
有的沿山道而行，有的则是驾着小木舟从海路出发，零零散散的，朝着清宗制定的地点而去。
清宗主仆二人将那简易车厢卸下，就地丢弃，作别了忙着指挥国众动身的津田宇胜兵卫，骑着两匹马向室山城一路急行。
当赶回室山城时，已是午后时分，距离太阳下山仅剩几小时。
但清宗悬起的神经依然紧绷，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很清楚，即便手里多了津田宇众这枚棋子，依然无法化险为夷。
毕竟津田宇只是一群国众，成员主要由杂兵、野民组成。
这个时代，战场上有武士和杂兵之分，武士支撑起了军队的主要战斗力，而杂兵在更多时候只是来凑人数，当背景板，摇旗呐喊用。
毕竟杂兵多数是农民，战争打响时临时征召而来，帮着领主出征，也拿不了几个钱。杂兵脑子里想的都是能否早点打完，早些回去耕作，要是来年收成不好，日子可没法活。
所以杂兵几乎都是出工不出力，就靠着武士们的表现，若是把士气打出来了，杂兵们就嗷嗷的拿着长枪冲过去一通乱砸。
若是没杀出气势，或者被对方压制，杂兵们就嗷嗷的撒脚丫子逃命。
由杂兵组成的队伍战斗力普遍低下，面对正式武士进攻时，可能一个照面便会被击溃。
若想让那赤松政秀一发入魂，提前部署津田宇众，只是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至关重要的一步。
……
沿着山道而行，清宗主仆二人悄悄从室山城那隐蔽的东门回到城内，两名守门的足轻当然佯装什么都没看到。
很快清宗便带着彦三郎悄然回到清宗的屋敷，远远的，便看见内记一脸着急在房前来回踱步。
“哎呦！少主殿下，您可算回来了！”
内记一见清宗，顿时如释重负。
“发生何事了？”清宗见内记脸色凝重，便问道。
“今天可是您的大喜日子，还有许多婚礼仪式在等着您呢。方才大人已经派人催促多次，前面来的人，我还能挡住。可是…不久前家老大人亲自来了，这我可挡不住呀。”内记说着脑袋缩了缩。
“家老…广濑爷吗？”
“可不是嘛！”内记撇嘴说着，顺道瞟了一眼在旁边那打着寒颤的彦三郎。
广濑长门守国雄。
彦三郎的老爹。
通过清宗的记忆，清宗脑海浮现出一名目光如鹰的老者。
广濑国雄年轻时曾是一员悍将，出入战场多次，讨取颇丰。
彦三郎那身勇力便是遗传于他。
然而随着年纪增长，加之有旧患缠身，便落下了腿疾。因此不得不从前线退下，转向经营浦上家中领地的内政工作。
凭借以往在军中积攒的武名，以及内政上的铁腕手段，他在家中拥有很高的威望，如今更是播磨浦上家的笔头家老。
若论勇力，彦三郎更胜父亲国雄几分，但彦三郎是个铁憨憨，政务能力一塌糊涂。所以国雄时常责骂彦三郎，说他不能只凭一身勇力，要多动动脑子云云，导致彦三郎很害怕见到自己的老爹。
而内记也因为负责清宗的文书工作，经常会与作为家老的国雄接触，也对这位严厉的老者心存敬畏。
内记略带心虚的指指屋内，对清宗说：“实在抱歉，我真瞒不过家老大人，只好道出您秘密离城之事，好说歹说把家老大人留在屋敷里喝茶，等着您回来说明情况。至于今夜的其他事情，我还不曾透露。”
“无妨，内记你已经做得很棒了。”清宗丝毫不怒，内记哪可能是国雄这种老狼的对手。但内记懂得避重就轻，只道破了出城一事，并未透露夜袭的情况，同时又稳住了国雄，没让清宗悄悄出城的事情宣扬出去。
可见内记也是心思缜密的家伙。
清宗原地整整衣服，确定大方得体，便打算走进屋内，内记悄悄拉住清宗的衣袖，提醒道：“少主殿下，此刻家老大人有些怒气，您看要不，先缓缓再进去？”
“不必，时间不等人，再说了，广濑爷正是我要找的人，恰逢他主动找上门，岂不快哉！”
清宗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早在部署好津田宇众之后，清宗便在计划如何与广濑国雄见上一面。
相比那津田宇众的杂兵，此刻前来道贺，不断往室山城聚集的宾客以及自家武士，才是从小练习搏杀的职业士兵，即便人数不多，这批人也绝对是一柄锐利的尖刀。
清宗非常需要如此生猛的战斗力，但就凭浦上清宗那废材般的名望，想调动这群人，很难。
唯有拉拢一名在浦上军里拥有足够威望，又能信得过的人，只有此人愿意全力配合，今夜才有逆天改命的可能。
而广濑国雄，便是最佳选择。
清宗把内记和彦三郎留在外面等候，他独自拉开房门，走进了屋内。
广濑国雄年轻时身材壮硕，颇具威风，如今年迈了，又久疏于战阵，此时端坐在桌子前喝着茶，身影看起来竟有些老态龙钟，英雄迟暮的感觉。
“广濑爷，别来无恙吧。”
清宗挂着温和的笑意上前作揖，哦，不对，是微微躬身行礼。
“感谢少主殿下的关心，我这副老骨头一时半会还散不了架。”
广濑国雄放下茶杯，想要起身给清宗回礼，清宗先一步上前将其扶着，并示意不必多礼，然后分宾主坐下。
敏锐的国雄立马觉得今日自家少主有些不同。
但他并未多想。
“不知…”
国雄抬眼望向清宗，问道：“少主殿下方才去了何方？”
清宗拿起煮着茶的茶壶，先给国雄倒了些热茶，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认真说：“我去拜访了津田宇众。”
“嗯？”
国雄顿时眉头拧在一起。
显然这个答案非常出乎意料。
若是清宗回答去找游女玩、去赌坊赌两把、去马场看最近新来的马，甚至说去跑去田间抓蛐蛐，国雄都会觉得不奇怪。
因为这才是自家少主喜欢干的蠢事。
去津田宇？
国雄能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那就一群水贼的地盘，去那作甚？室山城里的游女玩腻了，跑去玩水贼的游女？咋的，这样更有海的味道吗？
广濑国雄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愣神时，清宗捧起茶杯一口饮尽，说道：“广濑爷，接下来我说的话，还请认真聆听，此事关乎我们播磨浦上家的生死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