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久违的面板
正飞快奔跑着的连司悚然抬头，不知何时，天色忽然暗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出现。
可现在离黄昏都还有两三个小时，天气预报中近一周都不会有雨。
难道是日全食了？可天文台没有给出最近有这么大的日食的消息啊。
眼前一片昏暗的连司用力捶了捶大腿，借助教学楼墙脚的一排排应急微光灯摸黑寻找着看起来有人的楼宇，心中愤懑至极。
本来就陌生的学院，此刻在连司眼前扭曲成古代庙宇，张牙舞爪奇形怪状。
“嘿哥哥，你现在是在寻找一位医生吗？”
连司猛然顿住，这个声音他并不陌生。事实上，才不久他们刚刚见过。
“你能救这个女孩？”他努力使语气变得和缓。
经过初次邂逅，他大概明白了与眼前“弟弟”的相逢虽然对现实存在些微的影响，比如那朵被揉碎了的槐花。
然而这种影响微乎其微，甚至在时间上，它也是个偷渡客。
那场邂逅怎么着也有十五分钟往上，然而当连司回到现实世界，看了看手腕上的海星后，发现只有秒针跳动了三格。
也就意味着现实世界只过了三秒。
因此在这个遗世独立的私密空间里，他倒是没那么着急了。
小男孩今天换上了一件医生的白色长外套，下摆一直拖到脚踝，头上还带着一次性消毒帽。本来是严肃的款式，可让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穿上就只剩下可乐了。
他站在一间四面透风的凉亭下，这种亭子本来是没法遮风挡雨的，可每当有细雨飘到亭内，就会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挤出。
好像这间亭子罩着一层无形的罩子一样。
“有点伤心啊哥哥，和我久别重逢，第一句话却是关心久...初次相见的妹子吗？
不过哥哥你的眼光确实一级赞！看这妹子屁股这么大，是个能生养的好婆娘！”
连司跪坐在地上，将女孩轻柔地搁置在膝盖上，轻声道，“小小年纪就这么咸湿？小心长大后找不到心爱的姑娘。”
男孩撇撇嘴，学着连司跪坐在对面，“我是你身边的恶鬼嘛，伟光正是狮子般的英雄该做的事，不咸湿一点岂不是丢我们恶鬼届所有鬼的脸？”
连司看着膝盖上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头发被细雨打湿，昏迷的她变得更像个“正常人”了。
所谓的像“正常人”，并不是说叶俱颜之前头上长角尾椎骨多一截尾巴，手持钢叉嘴里还喷火，而是那股古老神秘的气息消散大半，她开始更多展露作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的一面。
就像是明黄油亮的琥珀壳子碎裂，露出了被封印了几千年的少女真容。
“哥哥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诶，可你的刚才像个疯子一样狂奔，我从来没见过你那么傻过。”
男孩乖巧地把手放在膝盖上，如果不知道他的种种诡异，任凭谁来都得夸一句这男孩真是文静，还从脑门就透露着一股子聪明伶俐劲儿。
但连司不吃这一套，他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你就说你能不能救吧。如果你只是闲得无聊了专门找我显摆自己的医生COS装扮，其实自己一点用没有，那就麻溜地放我出去，我还得继续跑呢。”
小男孩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真是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过去叫人家弟弟君，现在连人家名字都不喊。”
连司眼睛在瞬间缩得犹如麦芒般细。
弟弟君，这是他第一次邂逅眼前男孩，离开他的世界后心中的絮絮念，对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真的是住在自己脑子里的恶鬼，自己的一切思维在他面前都是不设防的？
最可怕的一点还在于......当时他还在思考关于自己是个穿越者的事。
对方到底知道多少？既然他知道了自己带有几分调侃的对他“弟弟君”的称呼，那么他知道自己是个穿越者么？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而自己曾是这本小说的读者么？
连司看着眼前哭得阑干夜湿梨花带雨的俊秀小男孩，心思百转千回，最后没有开口。
人类总是有侥幸心理的，只要小男孩不主动提出，他就努力自我安慰，装作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重新问了一遍，“你能救他么？不能救我真走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如何离开这个诡异的世界，然后这并不影响他放狠话。
男孩意外地配合，他仿佛真的害怕连司一走了之，立马开口，“哎呀别急嘛哥哥，你的老婆没问题的，你要是不信，就打开那款游戏面板看看？”
连司右手中指指肚又是微微一颤，没有按照男孩所说的打开许久没碰的面板，而是抬起头死死盯着男孩，“你究竟是谁？你还知道多少？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他心中最深的秘密，一朝被叫破，令他心神大震，甚至忘了反驳小男孩把叶俱颜称为自己的老婆。
小男孩扁着嘴，看起来相当无辜，“我的身份不是一开始就告诉哥哥你了吗？
哥哥你好难伺候啊，我知道的一切都对你坦承，你却以为我心怀鬼胎。
我要是你现在想的那样，是个妄图颠覆世界的阴谋家什么的，更应该在你面前表现出人畜无害的好弟弟形象嘛。”
对方看起来确实人畜无害，非但人畜无害，甚至相当真诚，然而连司撇了撇嘴，丝毫不掩饰心中对他的怀疑。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的三个问题，男孩没有正面回答任何一个。
不再管小男孩，他调出已经快忘掉存在的面板，看向叶俱颜。
古铜色的时针浮现在他的双瞳中，仔细看去，能看出双瞳里各自的时针转速不尽相同。
小男孩在一旁抱着胸，笑眯眯地看着。
【姓名：卡瑟琳.叶卡捷琳娜，叶俱颜】（非常健康）
【经历：？？？】
【生物学年龄：十七周岁】
【龙血比例：49.9%】
【言灵-神浸：高危级别的言灵，释放者会化身包裹于耀眼光芒中的存在，那是被高温电离的等离子体，因此在古代，拥有此言灵的混血种都被敬畏地当做雷神。】
【天赋-混血种：你的体内流淌着龙类之血，你的肌肉强度、骨骼硬度、新陈代谢速率等身体指标都远超普通人。当你点燃混血种专属的黄金瞳时，可以震慑普通人和血统远不如你的混血种。你遭受血之哀的折磨，常常会感受到莫名的悲伤。格斗+4，社交+2，“茫然徘徊”的几率+50%】
【天赋-古老的灵魂：不知为何，此人拥有格外古老的灵魂。由于经历芜杂，此人的记忆有时会以非段式存在。社交-4，智识-8】
【天赋-倾国倾城：此人容貌倾国倾城，极其容易得到他人的喜爱。】
【射击lv0：会扣扳机。】
【格斗lv4：偶尔健身。】
【烹饪lv0：会开火持锅。】
【手工lv1：识别工具用途。】
【艺术lv1：火柴人选手。】
【医疗lv0：会找医生。】
【社交lv0：会说人话。】
【智识lv1：未受教育】
可能是怕连司看不出重点在哪里，面板还贴心地把括号里的非常健康标红，鲜艳醒目。
连司突然有些沉默，刚才他急着跑，没注意端详怀中女孩儿的脸，现在有了猜想后再看，就会发现其实女孩的伪装并不明显，眼皮在飞快地颤动。
当然，在这个奇怪的雨中世界，她是醒不来的。
连司发出一声说不出是释然还是无奈的叹息，“她为什么要装死？”
“这就得问哥哥你了。”弟弟贱兮兮地笑。
“小女生都这样，希望在心仪的男孩面前表现出柔弱的一面。可她刚才因为你受伤，化身电母，挥挥手就摧毁了狮心会三道抵抗阵线。
要不是你还没见面的校长拦住了她，说不定狮心会的指挥部也会被一锅端了。
可是你寻着一路的尸体和武器残骸跑过来了，女生怎么可以在心仪的男生面前那么暴力呢？
她的言灵是神浸不是言出法随，不可能挥挥手就把摧毁的建筑修复，打倒的对手治疗好，那怎么办呢？干脆就装死装柔弱咯。”
明白怀中女孩只是装死后，连司的心情放松很多，甚至有闲情和小男孩扯淡，“你还懂心理学啊？话说有点冷，整点酒喝喝？”
小男孩表情相当幽怨，“怎么说我也是哥哥你的金手指，别人家的主角对老爷爷都是毕恭毕敬，再不济也是嘘寒问暖照顾周到。
就哥哥你，上门劈头盖脸就对你亲爱的，一直想着怎么帮助你的弟弟君一通质疑，好不容易误会解开，还要吃拿要卡，作为一个金手指老爷爷我也太失败了吧。”
话是这么说，他已经飞快摸出了一瓶雷司令的奥特爵士甜白葡萄酒，幽绿的瓶身上还挂着水滴，好像刚刚从冰水里拿出来，然后还要两只高脚玻璃杯。
连司此刻彻底放飞本性，他虚着眼睛看向小男孩，“你既然这么神通广大，应该也知道路明非脑子里的那只小魔鬼吧？
人家心连心服务多周到，他想喝烈酒，就知道路明非也想喝烈酒，他想取暖，就知道路明非也想要手炉和大围巾。
你枉自还能看到我的记忆，居然在雨天给我冰镇甜白喝，还用高脚杯，我最讨厌用高脚杯了。”
小男孩不以为忤，相反，他深以为然地点头，表情肃穆地像是在聆听外交官宣读国书。
“哥哥你批评得对！我和哥哥分开久了，居然已经做不到我想干什么，就知道哥哥也想干什么的默契了，现在的哥哥，是能驾驭烈酒的男子汉呀！”
他豪气万丈挥了挥手，桌上还冒着水珠的雷司令奥特爵士与那两只高脚杯瞬间消失，重新出现的是两瓶俄罗斯产的斯诺米红牌伏特加，他飞快把伏特加倒进两只方口威士忌杯里，把一只塞到连司手中，仰头就灌下去一整杯，那利索劲，哪个斯拉夫汉子看了都得暗赞一声好汉子！好酒量！
“哥哥，情谊都在酒里头了！我干了你随意！”
连司哭笑不得，也抿了小半杯，烈酒甫一入喉，便化作一团烈火烧着心肝脾肺心，热流从体内往四肢百骸游去，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昏昏欲睡起来。
气氛变得和谐起来，连司问道，“要走了，我该怎么称呼你？总不能叫你恶鬼弟弟君吧？”
小男孩酒量深不可测，快二两的高度烈酒一口子喝下去，他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眼神清明，“连命怎么样？我觉得这名字挺不错的。”
连司站起来，举举手示意明白，两个人奇妙地在片刻就决定好了一个新名字。
下一秒，连司睁开眼睛。
他依旧站在战场上，嘴里没有酒气背上也没有被细雨淋湿，但一滴雨水挂在怀中少女的发梢上，随着他站起来的动作，那滴水珠无力坠落在地上，摔成一小摊水渍。
既然知道了叶俱颜是在装死，连司就不客气了。他拍了拍叶俱颜的头，“别装睡了俱颜，快起来快起来。”
叶俱颜的眼皮猛地一颤，然后继续装死不起来，甚至缠在连司脖子上的手缠得更紧了。
连司愁得直挠头，他委实没有这种怀里有个女孩装死不起来的经历，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干脆开始把其他认识的人代入一下，看他们会是怎么处理的。
首先是楚子航，嗯，他会原地放下来，然后给她添上一张薄毯离开，是他会干的事。
其次是路明非，路明非会开始狂飙烂话，没什么用，过。
赵孟华......算了这个直接过。
他想了不少人，最后绝望地发现他们的经验好像都没什么用，最后索性将错就错，把叶俱颜扛起来，跟猪八戒扛西瓜一样，找了个方向就开走。
算算时间，自由一日也快结束了，他不用太担心又给哪个家伙一冷枪打中。
昏黄的日光下，叶俱颜嘴角微微翘起，把头埋得更深了些。
“喂喂适可而止啊小姑娘！麻烦你装昏迷装死也专业一点好不好！你都碰到我脖子了！”
一路上都是连司呶呶不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