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诈
慕渊几乎没怎么考虑,便断然拒绝了谢南嘉的诱惑。
他和南召王世子不一样,南召王世子好歹是姓宋,且南召本就是大周的国土,大周天子对自己的侄子网开一面也是情理之中,可他呢,他是异族,是勾结前太子野心勃勃想要瓜分大周的人,宋万基怎么可能会对他手下留情。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不需要他手下留情,虽然玉泽眼下看来是落了下风,但那只是因为他们一开始没有准备,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宋景行的人马正从山阳关往这边赶,等慕柯再调来红衣军,三面夹击之下,周军必败无疑。
等他们灭了周军这十万兵马,再乘胜追击打过黄河,到那时,就该大周主动找他们议和了,岂不比靠着一个女人的怜悯战战兢兢做个傀儡君王要痛快得多?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他投靠大周,他将永远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失之交臂,只有打败大周,他才有可能将她据为己有。
至于宋景行和他那个得到了红衣军的弟弟,在他看来,根本不足为惧,他这些年的大王子也不是白当的。
“你这样很辛苦吧?”他一面说着,一面动手解开绑在椅子上的绳索,将谢南嘉从束缚中解放出来,只留手上和脚上的绳索,以防谢南嘉逃走。
谢南嘉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真诚地向他道谢:“多谢大王子,现在舒服多了,如果能帮我把绳子换成镣铐,再给我一张床让我好好睡一觉,那就更好了。”
慕渊:“……”
她可真是随遇而安。
毕竟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保证她不会逃走的前提下,他愿意尽可能地让她住得舒服一些。
于是,他便按照她的要求,把她手脚上的绳索换成了镣铐,甚至在换镣铐之前,还命人给她打了水过来,让她自己在帐中擦洗更衣。
因为他实在受不了自己喜欢的女人浑身散发着臭味。
为了防止谢南嘉逃跑,在谢南嘉洗澡的时候,他亲自在帐外守着,一步都没有离开。
他听着那哗哗的水声,看着灯光投映出的朦胧倩影,不禁心猿意马,身体都起了变化。
但他不愿轻易亵渎她,所以并没有像对待他的其他女人一样使用粗鲁的手段。
这大概是他这个粗人此生唯一一次用细腻的心思对待一个女人。
谢南嘉洗好之后,换了一身玉泽士兵的衣服出来,走到门口,主动伸出手,让慕渊给她戴上镣铐。
如此乖顺,若非知道她对赵靖玉的感情,慕渊差点都以为她爱上自己了。
“你为什么这么听话?”他问。
“因为我识时务。”谢南嘉道,“明知逃不掉,还硬着脖子不肯妥协,只会让自己受皮肉之苦,我从小娇生惯养,吃不了那苦。”
“……”慕渊瞧着她那张重新焕发出光彩的娇俏容颜,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顿了顿道,“你饿不饿?”
“饿。”谢南嘉道,“我已经连吃了七天干粮,现在饿得能吞下一匹马。”
“……”慕渊哈哈大笑,“我这就去给你杀一匹来烤。”
不多时,士兵送来了饭菜,满满的一桌牛羊肉,蒸的,煮的,烤的,香气充满了整个营帐。
两人在几案前相对而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十分畅快。
外面的士兵惊掉了下巴,心说打了多年的仗,还是头一回看到待遇如此优厚的俘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知己在畅谈人生呢!
慕渊很享受这样的相处方式,却还是忍不住问谢南嘉:“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战事吗?”
“担心。”谢南嘉道,“但我当你是朋友,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把酒言欢,所以,我愿意暂时把别的事情都抛开。”
慕渊愣了下,疑惑道:“什么意思?”
谢南嘉笑了笑,凤眼微眯,对他举起酒杯。
慕渊干了杯中酒,不知怎地,心中隐约生出一丝不安。
这女人简直把他这里当成了游玩之地,全然没有半分担忧,该不会又设计了什么阴谋陷阱,等着他们上当吧?
不行,无论后面的战事如何,这女人都不能留在前线,应该趁着眼下战事停歇,将她送回玉都王宫去,这样既不用担心她与周军里应外合,还可以让赵靖玉投鼠忌器,不敢贸然攻打玉都。
这样想着,他又多灌了谢南嘉几杯酒,等谢南嘉不胜酒力沉睡过去,便命人连夜将她送回了玉都。
第二天,慕柯寻红衣军未归,宋景行的人马也在来勒川的途中,慕渊担心周军会趁着红衣军到来之前发起新一轮的进攻,从天未亮就开始部署迎战计划,不成想原本驻守在城外的周军,竟一夜之间退回到勒川城中,将城门紧闭起来。
慕渊觉得这其中必有古怪,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
然而属下们都安慰他说没事,大周那边应该是投鼠忌器,怕咱们伤害他们的太子妃,所以不敢贸然用兵。
慕渊不认为是单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赵靖玉真的担心自己的女人,早就该派人来谈判了,为何到了现在还只是按兵不动,连句话都没捎来?
“他们肯定是在等什么时机,咱们不能给他们充足的时间。”慕渊道,“既然他们不动,咱们就该主动出兵,给他们来个先发制人,破坏掉他们的计划。”
底下的将士却有一大半不赞同他的决定,认为二王子寻红衣军未归,宋公子的人马赶来也需要一些时间,倘若战事失利,连个援兵都没有,因此不易贸然激进。
慕渊不肯采纳那些人的意见,他是主帅,攻守都是他说了算,因此,即便多数人都反对,他还是亲自带兵向周军发起了进攻。
然而大周方面却不迎战,任他在城门下叫阵,始终紧闭城门不予理会。
叫阵的士兵喊得嗓子都冒烟了,对面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城楼上也不见一个兵士,放了一排箭,一点用都没有。
慕渊失去耐心,当即下令强攻,命人抬来撞木,打算将城门撞开。
他的一个老部下拦住了他,说汉军素来诡计多端,不了解情况便强行攻入,恐怕中了人家的诱敌深入之计。
其余将士也都纷纷附和,认为现在不是攻城的最佳时机。
慕渊心中恼火,正要大发雷霆,赵靖玉突然出现在城楼之上。
赵靖玉一身红衣飘飘,气定神闲地俯视慕渊,郎声道:“大王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慕渊:“……”
这人就是个神经病,他们明明昨日才经过一场恶战,哪里就好久不见了?
“赵靖玉,你是不是个男人,媳妇被人掳走,你却关上城门做起了缩头乌龟,有种你出来,咱们痛快打一架!”
赵靖玉一点都不生气,反倒笑得无比从容:“有种你进来,我就和你打。”
“有种你把门打开。”慕渊道。
“有种你把门撞开。”赵靖玉道。
越是如此,慕渊反倒不敢撞了,这厮如此狡诈,谁知道他在城里埋伏了什么。
就这样,双方僵持了大半个时辰,赵靖玉索性让人给他搬了琴来,要现场给慕渊演一出空城计。
悠扬的琴声响起,赵靖玉的红衣被风吹起,翩然若仙,一派风流。
慕渊气得血液倒流,可赵靖玉这样虚虚实实的,他还真不敢贸然攻城。
最后,他只能和当年的司马懿一样,率领人马灰溜溜退回到自家营地。
“绝对有诈,绝对有诈……”回到营地,他一整天都在念叨这句话,但具体有什么诈,他也说不上来。
忐忑不安地过了一夜,第二天用过午饭,探子来报,二王子率领两万红衣军已经进入勒川地界,宋景行的五万兵马也即将抵达。
慕渊大喜,有了这七万兵马,再加上原有的玉泽军,赵靖玉即便把勒川城布满了陷阱,他们也能将陷阱踏平。
“传令三军,整装备马,随时准备攻城!”他兴奋地发布命令。
半个时辰后,东西两方同时传来如惊雷轰鸣的马蹄声,震得方圆百里的草原都在颤抖。
东面是从山阳关而来的宋景行的人马,全军身穿褐色战衣,西面来的,便是传说中攻无不克的红衣军,全军身穿红色战衣,远远望去,仿佛从天边涌来的红云,铺天盖地,蔚为壮观。
“红衣军,红衣军……”玉泽军上下一片沸腾,为红衣军惊艳的同时,纷纷称赞二王子英明神武,智勇双全。
慕渊虽然不爱听,但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计较这些小事,亲自骑马前去迎接。
到了近前,见慕柯与一个红袍将军并肩行在队伍前面,慕柯的春风得意,志得意满自不必说,那位红袍将军当真是剑眉星目,器宇轩昂,手持一杆亮银枪,胯下一匹汗血宝马,那叫一个威风凛凛。
这样的人才,竟要便宜给慕柯那个奸诈之徒,慕渊心里颇为不平,面上却没带出来,勒住缰绳,和慕柯打招呼。
慕柯从小到大都在慕渊的阴影之下成长,今日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见了兄长也不下马了,只在马上拱了拱手,大笑道:“王兄,我把红衣军带回来了,这位便是红衣军现任的统帅,詹飞羽。”
“原来是詹将军。”慕渊抱拳道,“将军一路辛苦。”
詹将军似乎对他大王子的身份并不看在眼里,微微颔首道:“见过大王子。”
慕渊明白,红衣军只认令符不认人,因此也不去和他计较,当即带着两人一同往东面去迎接宋景行。
三方会合,入大帐商议攻城之事。
赵靖玉早已得到消息,和谢战霆等人一起登上城楼往西远眺。
两万红衣军如火红的晚霞落在碧波荡漾的草原,只是看着,便叫人热血沸腾。
“还是袖儿聪明,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慕柯把红衣军给我送来了。”赵靖玉笑着说道。
“是啊,要不然你还真不知道去哪里寻他们。”谢战霆道,暗自为女儿的聪慧感到骄傲。
“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城迎敌了?”谢南风已经开始摩拳擦掌。
“走,我们现在就去!”赵靖玉斗志昂扬,甩开猩红的斗篷,大步流星下了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