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与沉闷压抑的氛围相比，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苏醒仿佛是从时代中脱颖而出，从混沌迷茫中重新找回了人性的本真。尽管无法与先秦诸子和众多大师相提并论，那个时代却是百花齐放的，短暂而美丽，却给人们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和永恒的怀念。

一九八三年，那个时代交通工具的先进程度远远不及现在，医疗条件也相形见绌。在那个年代，开始崇尚科学，接生的稳婆也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再加上那时候村子偏远，村里的人生孩子只能们前往医院接生，但是必须穿过一座狭窄山路的险阻。这也给前往镇上医院的人们带来了巨大的困扰。

我也是听母亲说，生我的时候，是母亲在黄昏后的亥时，一个人去的镇上的医院，蹒跚踏上曲折的山路，这山中树林茂密，完全挡住了月光的照射。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这路就不好走，再加上视线也不好，没走多远，天空就阴云密布，雷声也随着山风的呼啸而愈发响亮，就仿佛是天地间震荡的巨兽。

狂风吹得落叶在地上跳动，远处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整个山涧，虽然山路因此被映得清晰可见，却也增加了一层诡异的神秘色彩。

很快，如同战鼓的雷声，响彻在整个山谷之中。每一声都像是九天之上的震撼，使人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丝惊恐的感觉。

霎时间，风雨交织，就仿佛天地之间的激烈交锋，一片黑暗中，除了狂风暴雨，就只剩下雷鸣的肆虐声。

雨势越下越大，雨点如针，噼噼啪啪的撞击在母亲脸上，瞬间浸透了她头发和身上的衣物。

山路上的树木随风摇摆，发出沙哑而又凛冽的摩擦声。被雨水打湿的树叶，让树枝变得沉重了许多，低垂着身姿，仿佛在向这一片雷雨天地讨好一般。

无边的黑暗中，只有雨声、雷声和风声，弥漫在空气中的潮湿气息也让人难以呼吸。身临其境的母亲也不禁感到一种未知的恐惧，本来就行动不便的身躯，仿佛往前的每一步都可能成为通往寒冷和恐惧的深渊。

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母亲实在是无力支撑向前，便把我生在了山岗下的一片坟地。

人们都说：“历代帝王将星多出寒微，或出侯门，这命贱的呀，更好养活。这孩子，没准以后能成个气候呢！“

但是自打我出生后，总是莫名奇妙的生病，就算是大医院也无法解决我的问题。病危通知书都不知道收到了多少，后来甚至被我订成了作业本，背面的白纸写作业用了。

为了让我能够继续生存下去，母亲也是拜访了许多能人异士，尝试了各种土办法和偏方，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位能掐会算的先生。

根据这先生的所述，说我生前就已经被人算计了，所以出生时的天象异常，属于阴年、阴历、阴时、阴地、阴鬼接生，天生阴气重，容易招厉鬼邪祟。

更可怕的是，这种命格，被称为“阴鬼命”，这种命格，根本没得解，哪怕是用尽各种方法，我也注定活不过七岁。

关键是，死了之后，我还会被那一些心术不正的人养成“小鬼”，驱使来害人。

母亲听完后惊呆了，这一想到我死后还要变成鬼去害人，她顿时是浑身发毛。

她急忙求那位算命先生救命，但是先生掐指一算后，背起行囊，连卦签都不要了，立即起身，飞快地逃走了，头都没回一下。

为了我的事儿，母亲哭得昏死过去好几次，最后，她想起了能驱鬼祛病的外婆。

外婆是我们这里十里八乡很有名的神婆，她掐指一算，说什么基本都是准的，也解决了好多神神鬼鬼的事儿，算命风水啥的，根本不在话下。

自古以来就有这三姑六婆：“三姑者，尼姑、道姑、卦姑；六婆者，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像外婆这样的神婆，有的地方叫师婆，有的地方也叫虔婆，其实外婆还是不简单的，学过三清道术，学过周易八卦，自打商周以来一直都很盛行，直到战国、汉武帝时期，提出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画符施咒、占卜之术才慢慢淡出视野，藏匿的无影无踪。

这世界上，母爱总是那么伟大，当时母亲抱起病危的我，沿着外婆当时进入的深山老林的老路走了三天三夜。

也可能是上天怜悯一个坚强虔诚的母亲吧，也可能是老天爷不忍看我英年早夭，最终还是找到了外婆隐居之所。

外婆从母亲手里接过我，高兴得泪流满面，但后来捏了捏我的小手，又掐指一算，跺着脚便骂了起来：“哪个杂碎竟然敢害我外孙性命！”

当时母亲还以为外婆在骂她，吓得坐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

当然了，这也是听我母亲后来描述的。我估摸着，以我外婆那稳重的性格，这骂人的事儿有没有还不得而知呢。

但是母亲跟我我说的时候，每次都要添油加醋，还有声有色的描述，每每我都会崇拜当时霸气侧漏的外婆，这也可能是我喜欢和外婆亲近的原因吧。

外婆算出我被人下了诅咒，立刻就开坛做法，但这次并不是为了驱鬼治病，而是外婆“自作主张”娶了一个孙媳妇儿。这就是传说的童养媳，或者说是养灵媳、养鬼媳。

先不不管外婆的方法对不对，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生过什么病，只不过，经常可以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童养媳这个事儿也是自古就有，有的老百姓养不起的女儿，就卖给富家子女做媳妇，其实这也是古老的畸形婚姻，并且夫妻之间年龄差异很大，如果妻子年龄比丈夫大，那这个丈夫一般就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但是我娶的这个媳妇儿根本不是人，我本身就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可就是看不见自己的媳妇儿，你说这事说起来邪门不邪门！

养鬼媳这个词儿，我也是从外婆口中得知，那时候我只有七八岁，我就觉得，既然我有个媳妇姐姐，为什么她能天天看着我，我却啥也看不见？你好歹也得让我看看吧？

于是乎，我经常缠着外婆，问了很多关于看不见的媳妇的事，但外婆却总是看着我身边空无一物的地方温柔地笑着，还一副恭敬虔诚的模样，让我一直摸不着头脑。

有一次，我就和外婆开玩笑说：“外婆，你说我有一个媳妇儿，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我摔倒在地上没有人帮我，我哭了也没人安慰我，冷了也没有人抱抱我，要是我长大了，我找到我喜欢的人，我必须娶一个真正的媳妇儿！”

我清楚的记得，外婆的脸当时就变色了，赶忙捂住我的嘴：“不要胡说八道，即使你以后有喜欢的人，也只能纳妾，绝对不能当正妻。”

我当然不会乐意：“不能娶只能纳，那谁家的女孩儿愿意给我做妾啊？”

原本慈祥外婆，此时瞪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吓得我是一愣一愣的。就在这时，我立刻遭受了极大的痛苦，背后突然一阵阴风吹向我。那种冷，说是刺骨，却比刺骨还要入木三分，真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当时我差点没吓死，赶紧跑过去紧紧地抱住外婆。

见此情景，外婆摸着我的头，让我说：“我是开玩笑的。”一连说了好几遍，那阴森森的感觉才慢慢消失了。

从那以后，我总觉得我身边有我看不见的东西，为了这事，我好多天都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