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残骸中的灯火
母舰那边沉默了好几秒，才回应：“独行侠，带着你的小队继续测绘GP87935，我们需要飞船详细的状态图制定救援计划。完毕。”
王平安：“继续测绘GP87935，独行侠收到。但是我们不应该先跟飞船上的遇难者发信号安抚他们情绪吗？完毕。”
“对方飞船在滚转，你能确保遇难者完整看到你的信息吗？完毕。”
王平安：“我可以。”
他忘了完毕，但是母舰似乎也不在意。
“那就由你发送信息，其他人测绘。完毕。”
“独行侠收到，发送信息。完毕。”
“马桶收到，测绘GP87935。完毕。”
王平安把电脑切换成自动对准模式，结果电脑提示机动过载超过机体有效载荷，可能会有危险。
王平安骂了一句，切换到手动模式。
安格丽：“这样不是很危险吗？”
“电脑的衡量标准，把我们俩算了进去。实际上宇航员拉G的时候都是往挑战人体极限的程度跑的。”
拉G是宇航员的俚语，就是指做高过载机动。
说完王平安就开始了。
说是完全手动，其实还是有电脑的飞控参与，王平安拨动两个操作杆中的一个，电脑就会启动对应的姿态调整喷口，让铁桶按照王平安的意思动作。
再往上还有个完全手动模式，那个模式要拉出一个专门的操作键盘，上面有机体全部姿态控制发动机的操作装置，可以精确的使用所有的喷口，决定每个喷口往哪个方向喷，喷多大推力。
王平安用这个简化版的手动模式，让铁桶跟上了飞船的翻滚，一直保持在出现闪光的那个窗口的视野范围内。
这可是个复杂的活儿，不是进入某个轨道就可以不管了，因为GP87935本来就在一个远离地球的轨道上，每过一秒钟和地球的距离都在变远，导致王平安必须要微调运动轨道的参数。
安格丽瞪大眼睛看着全程自己微调参数的王平安——这说明他全程心算参数。
安格丽刚张嘴，就看见王平安单手操作飞船，上身转向她。
安格丽愣住了：“诶？你……”
王平安也愣住了，仿佛没想到还会看见安格丽一样，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对安格丽下令：“愣着干嘛，操作外面的信号灯。”
安格丽：“你是为了自己手操信号灯才转过来的？”
“对，我忘了还有你。快操作灯，我维持不了太久的。”
安格丽找到了信号灯的操作按钮：“发什么？”
“我们已经注意到你们，正在组织救援，请报告状况。”
安格丽啪啪啪的按下按键，像古代电报员发报那样。
发完第一遍之后，她从头开始重复，同时问王平安：“你怎么能做到心算调整参数的？”
“我没有算。凭感觉。”王平安回答。
安格丽惊得发报都停止了：“感觉？”
“是的，科学的解释是我经历了大量的训练之后潜意识具备了心算的能力，所以就像你说的，是心算。玄学一点的解释就是，我已经适应了宇宙飞行，这变成了我的本能。
“你知道吗，东瀛人动画里提出过一个新人类的概念，这个概念其实是从詹姆斯冈恩的原始概念中演化出来的，冈恩的原始概念就是，习惯了太空生活，发展出了一系列新的本能的人类。
“高达系列的作品中也有遵循这个原始定义的，比如机动战士海盗高达里面习惯了太空生活的男主可以自然的心算轨道，用很少的推进剂就飞跃长长的距离。
“在降落地球之后，男主惊讶于地球人类居然能步行走几十公里去赶集。后来他总结说，我们新人类的本能，和地球人类徒步跋山涉水的本能是一回事，我们没有比地球人类更高贵。
“但是大多数高达作品中，新人类变成了心灵感应这种无聊的、玄幻的玩意儿了，真是令人失望。”
安格丽耐心的听完了王平安的长篇大论，评价道：“你还真是了解旧时代的东西啊。”
“嗨，这在经常飞长途的宇航员里很常见的，总得找点事填补漫长的旅途。飞木星航线的那帮哥们更厉害，人均国学大师或者哲学大师。不过那个航线自杀率也高。”
话音刚落GP87935上就有回应了。
王平安一个字一个字的把摩斯码读出来：“我们已经没有空气了……”
他立刻启动了通讯器：“母舰，独行侠呼叫。GP87935没有空气了，幸存者在呼救。完毕。”
“这里是母舰，独行侠，问他们还能支持多久。完毕。”
王平安还在回应母舰呢，安格丽就启动了灯光。
回答马上就来了：“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氧气瓶，循环机好像坏了。”
王平安当机立断：“紧急状况，母舰，我要对接上去。”
王平安说完，不等母舰回应就开始调整航向，这时候母舰的通讯来了：“我是运输舰勇敢号的舰长古长河大校，我和二号研究决定，准许对接，人命关天。”
“独行侠收到。完毕。”
就在这个刹那，GP87935发生了爆炸，短暂的闪光之后，巨大的飞船开始解体。
发出信号的气密舱门一下子就淹没在大量的碎片中。
碎片的大小不一，有的足有四五艘铁桶那么大。
王平安听见无线电里不知道谁嘟囔了一句：“完了，二等功飞了。”
他愤怒的质问：“谁说的？他妈的谁说的！敢不敢报你的呼号？”
安格丽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暴怒起来的王平安，显然被他剧烈的情绪波动吓到了。
薛中校的声音插进对话：“这里是黄河，冷静点独行侠。还有刚刚说那一句的，别让我查机体的黑匣子，任务结束后麻溜的自己去指导员那里报道。”
王平安对安格丽说：“打闪光，问他们还好嘛？我来保持和气密闸之间的视线。”
“这么多碎片要怎么保持视线？”
王平安：“这样保持。”
下一刻铁桶狂暴的机动起来，愣是绕过了所有缓慢解体的碎片的影响，始终保持在那个象征着生命的舷窗可以看到自己灯光信号的位置。
安格丽强忍着过载带来的不适，反复发送信号：“你们还好吗，请回答！”
就在安格丽快要忍不住要吐在宇航服里的时候，那个舷窗闪了一下。
就一下。
安格丽：“有闪光！他们还活着！”
王平安：“母舰，确认生存者。我要对接。”
母舰：“不允许！你疯了吗？现在全是碎片，这就像要在每秒七千发的火神炮的弹雨中拯救一个蝴蝶那么疯狂！”
王平安像没听到一样，而且他从工具包中拿出了电弧焊接器，一副要拆掉通讯器的样子。
这时候，母舰那边，李少校的声音取代了薛中校：“王平安，想想你的新搭档。”
王平安手停下来了，他扭头看着安格丽。
安格丽一脸懵逼，她明明听到了所有的对话，但是总觉得还有个什么东西是她不明了的，导致她不能完全理解正在发生的对话。
母舰的通讯又来了：“我是舰长古长河，电脑推算，幸存者已经死去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救援成功率不到万分之一，我不能让你们冒险。任务转变为清理残骸，等残骸清理得差不多之后，我们可以为那些可怜人收尸，并且追究让他们偷渡的人。”
残骸清理可以从最外层开始，一点一点的往内圈推进，这个是个慢活儿，而且也同样危险，但总比直接冲进残骸堆里救人要安全得多。
王平安盯着安格丽，眼神像是在责怪她，好像在说“如果没有你我就干了”。
就在这个时候，安格丽又看到了那个希望的窗户发光了。
这一次是长亮的光。
那光像是在祈求：我在这里啊，请来救我啊。
那光芒一直亮着，不过偶尔会因为电压不稳微微闪烁，就像在眨眼。
安格丽感觉胃痛，极度的紧张让她的胃都痉挛了。
心脏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
她一把抢过王平安手里的电焊，啪的一下吧通讯器的接收端给拆了，只剩下发射端。
安格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