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鸡笼镇风声鹤唳(一)
不一会那脚踏车就来到庙门口停下,从脚踏车上走下一年轻男子,他头戴黄色瓜皮便帽,身穿鹅黄绉绸便装,脚登黑色哔叽便鞋。站在庙门口就吆喝道:“师傅,送生意的来啦!”老三叔停下手中的活,用手巾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把手巾往肩上一披走出庙门笑着说道:“先生,要弹多少床被子?”年轻男子说道:“二十床新被,等着急用。”说着年轻男子轻轻摇着折扇跨进庙门,东张西望说道:“就你们两个人,二十床新被忙得过来?”老林师傅说道:“我们总共三个人,还有一年轻伙计上山拾柴火去了,马上就回来。”年轻男子说道:“三个人也要加紧做,我们老板催得紧呀!”老林师傅用弹花锤用力锤了锤弓弦说道:“我们三个人都是师傅,三个弹花锤一个礼拜就可以弹出来。”此时庙后门的山上传来飞鹰的弹花歌声:
弹花嘞
蹦资.蹦资.弹弹弹.我弹
蹦资.蹦资.弹弹弹.我弹
我弹.我弹.弹.弹.弹
弹花郎,走四方,
日日夜夜弹花忙
弹得少年白了头
弹得老汉泪汪汪
弹得大娘吐苦水
弹得壮士脸发黄
......
老林师傅对年轻男子笑着说道:“先生,拾柴火的师傅回来了。”只听咚的一声,飞鹰把一捆柴火丢在灶炉地上,拍了拍掌上的灰尘向里张望。看见年轻男子,飞鹰说道:“看样子又来生意了?”老三叔说道:“可不,二十床新被还要我们赶时间做呢。”飞鹰答道:“只要有生意,累死都心甘!”老林师傅和年轻男子把新被价钱和交货的时间都谈好了,而且还预交了数目可观的定金。一切都谈妥后,可是那年轻男子还没有走的意思,还在庙里庙外东看看西瞅瞅,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飞鹰调试着弹花弓,又用弹花锤试弹了几下弓弦说道:“好哇!生意来了,反正山上那位朋友的伤也快好了,我飞鹰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年轻男子关心地问道:“山上的朋友?伤好得这么快?太好了!这些山寮仔神出鬼没,来无踪去无影杀死了不少日本人。日本人骂他们是野人山匪,在下以为他们个个都是英雄好汉!”看着年轻男子眉飞色舞的样子,飞鹰还想接着往下说,老三叔抢过话头对年轻男子说道:“先生你听错了,他说的是跟他一起拾柴火的朋友受伤了。”年轻男子非常失望,他半信半疑说道:“不是山寮仔受的伤?拾柴火好好的怎么会负伤呢?拾柴火好好的怎么会负伤呢?”年轻男子口里不断念叨着走出了庙门准备离去。老三叔连忙赶过去说道:“先生,请留下贵商行或你的名号,我们送货结帐时才联系得上。”年轻男子一只长腿跨在脚踏车上,一边摇着折扇一边说道:“东亚商行,离龙凤茶楼不远,和昌隆杂货店挨在一起。”说完又把自己的名帖给了老三叔,登着脚踏车走了。老三叔读过一年私塾,他把年轻男子的名帖捧在手里观看。上面写着:东亚商行帮办李作荣。
老三叔把年轻男子的名帖交给老伙计,老林师傅看到东亚商行几个字,脱口说道:“这是日本人开的商行。”老三叔说道:“这个年轻人不是姓李吗?日本那有这样的姓氏?”老林师傅说道:“百分之百日本人开的商行,这个叫李作荣的年轻人不过是东亚商行跑腿的。真正的老板肯定是日本人。”听说这个叫叫李作荣的年轻人是帮日本人做事的,老三叔用责备的眼光看着飞鹰说道:“飞鹰你嘴太快了,古话说:祸从口出。有外人在你说什么山寮仔受伤的事?”飞鹰辩解道:“我看他也是中国人,没想到他是帮日本人做事的,一下说快嘴了。好在老三叔你把话岔开了。”
东日技击馆,学员们在练习场馆里习练功夫。教官黑岛犬太郎.东洋武士鬼冢犬男.还有东日技击馆的温伯虎坐在教练室喝茶。黑岛犬太郎说道:“诸位,最近一段时间穷凶极恶的山匪杀害了我不少同胞,我大和民族遭受了巨大的损失。据匪情谍报反映,这些山匪专杀我大和民族的子民。衙门幕僚长秋山正田命令各部门加强防范。”温伯虎说道:“黑岛先生,我东日技击馆已增派了岗哨,确保不出问题。”黑岛犬太郎悄然问道:“东日技击可有我帝国的学员?”温伯虎翻了一下花名册,说道:“不要说嘞,真的还有两位你们的学员呢。”黑岛犬太郎严肃地说道:“温先生,你要确保他们的安全。出了事,幕僚长秋山正田绝不会放过你温伯虎!”看见黑岛犬太郎满脸杀气的样子,温伯虎脊背发冷,强装笑容说道:“黑岛先生,请你放心,温某以脑袋担保,一定确保他们的安全。”
就在这时候,高佬李作荣来到黑岛犬太郎身边,俯首低说道:“教官,学生刚从破庙那边过来。”黑岛犬太郎问道:“他们识破你的身份了吗?”高佬李作荣说道:“没有,他们都以为我是东亚商行的一名员工。他们在谈论山上一位朋友受伤了,后来又说是个在山上拾柴火的,我不敢多问,怕引起他们的怀疑,所以就回来了。”黑岛犬太郎说道:“很好,你明天以看棉被的质量为由,再到那边去,时间长了总能探听到一点消息。”
李作荣离开后,黑岛犬太郎对温伯虎说道:“温先生,帝国的两位学员叫他们不要穿木屐了。特别是不能把木屐放在自己的房门口,床面前。帝国的两位学员睡觉后,你温先生要亲自去查看,发现他们的房门口,床面前有木屐要收掉藏起来。”温伯虎问道:“黑岛先生,这是为什么?”黑岛犬太郎冷冷地回答道:“为什么?因为山匪专杀穿木屐的!如果你温先生不怕死,不妨在你自己的床前放双木屐吧。”
阮家码头,兰花和阿宽也躲在帐房里谈论日本被杀的事。阿宽说道:“真奇怪,这些山寮仔专杀日本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也从没杀错过,不知他们怎样区分出那是日本人,那是中国人?”兰花说道:“这样就好嘛!我们是堂堂正正的中华子孙,所以我们是安全的。”阿宽贴着兰花的耳朵悄悄说道:“老婆,这几天我看到阮世海惶惶不可终日,整天提心吊胆的,真不知道为什么?”兰花不屑一顾说道:“为什么?他阮世海跟着日本人做多了坏事,心虚呗。”这时候阮世海度着方步走进了帐房,对兰花和阿宽说道:“你们在说什么呀!怪事年年有,今朝特别多。东日城关学堂的日本教员和当地教员同居一室,死的全是日本人,而本地教员毫无损伤。这些山寮仔在黑夜里是怎样分辨出来的呢?”下人来报:“阮老板,有人找你呢。”阮世海脸色一沉,挥着手说道:“你就说我不在,不见!”可是下人站在原地并未动身,而是低声说道:“是久隆丸老板久山次太郎找你,已经在大厅里等你。”
一听说是久隆丸老板久山次太郎,阮世海满脸堆笑说道:“怎么不早说!”大跨步向客厅走去。在客厅里等候阮世海的不但有久隆丸老板久山次太郎,还有一位身着和服的中年女子,身边还带着七八岁的一男童。久山次太郎说道:“阮老板,这是我夫人美鹤子.我儿子久山光一。”阮世海满腔热情说道:“哎呀!真是稀客。”由是又是端茶倒水呀,又是拿糖果点心呀忙了一阵。
阮世海和久山次太郎品着香茗,谈论着生意场上的人和事,美鹤子即带着儿子久山光一在旁边玩耍。阮世海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在盘算着猜想着:带着夫人和儿子来码头,不会是来向我阮世海借钱吧?阮世海呷了一口香茗,手捧着茶杯也不放下,眼望远处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地问道:“久山先生,你的货走了,我还以为你带着家眷离开了呢,没想到你和家人还在鸡笼镇。”
久山次太郎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阮老板,那日美鹤子说要在这里玩几天,所以才没走。天有不测风云,谁料到晚上我一家三口在东日城关学堂公寓里过夜,那天晚上山匪在东日城关学堂杀死了不少日本人。早上起来才知道,事后我的背脊都发冷。后来,虽然衙门在东日城关学堂布兵重点防范,还增加了不少岗哨,可是晚上老做恶梦,那里睡得着啊。这不,今天我把家眷带来,想在阮家码头躲藏几天,你这里没有外人,山匪也不会到你这里来,相对来说安全。等有船来了再送母子回九州。阮老板,这你不会介意吧?”阮世海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摇头晃脑说道:“不会,不会!久山先生到我这里落脚,蓬荜增辉,不但是相信我,更是看得起在下,我阮世海高兴还来不及呢!”听了阮世海的话,久山次太郎高兴得放声大笑,竖起大拇指说道:“阮先生是我的真心朋友,大大的好人。”
破庙弹花摊子,一早起来飞鹰干完日常事务,又要去上山拾柴火,老三叔拦住说道:“孩子,今天你不能去。”飞鹰问道:“为什么?”老三叔欲语还休不知要说出什么话来,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