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废馆
长亭馆距离滁州城十里有余。若非沿途早已由辛弃疾命人树起路标,道路盘陀蜿蜒,还当真不易找到。众人得此便利,纷纷感谢辛弃疾的惠政。辛弃疾苦笑着想到,此举本为方便周边客商往来,以利民生,没想到今日却靠它们找到尸体。实在是出乎意料。
长亭馆上下两层,挑山顶,青砖墙。虽然与繁雄馆皆名之为馆,但格局却小了许多,四周皆不足百步。因为久无人居,无人打理,挑出的飞椽和房檩上的红漆均已剥落无遗,似乎有些已近朽烂,看上去便有如洛阳大夏门,摇摇欲坠。一扇单开榆木门,门口一个苦脸老翁倚闾而望,这便是薛致远口中的“阎掌柜”了。看到这一行人,阎掌柜赶忙迎上来,叉手不离方寸向辛弃疾等行了礼,又说道:“在下阎绍翁,是‘寿芝堂’的掌柜。在这恭候众位大人多时了。”
“伤者现在可还在馆内?”辛弃疾一边问,一边不等阎绍翁回答,已经走到了门口。这长亭馆建造的十分特别,除了一道单开的木门外,正面竟再无别的出口,连窗槅都不曾有一扇。辛弃疾与其他随行人见了,都不由得称奇。
“伤者?”阎掌柜先是一愣,随即恍然道:“大人,那人早已死去多时了。小民曾试着施救,终是回天乏术。”
辛弃疾与众人都是心里一沉,看来这长亭馆里又添了一条冤魂。
“如此说来,你是进过馆内了?可否触碰过死者或是任何东西?”
阎掌柜连连摇头道:“小老只是进屋搭了那人的脉,又探了探他鼻息,此外再无动作了。”
辛弃疾点点头,又对身旁诸人道:“轩甫,马参军,还有仵作,你们随我进去。”随即悄声对身旁一名差官道:“你同其他人将阎、薛二人分开,切不可让他俩私相交涉。”此为防止证人串供的成例,倒并非是他对二人有所疑虑。他本想再提醒众人进馆后留意脚下,但想到阎、薛二人已经涉足其中,且可能并未留心保护地上痕迹,估计难有什么发现了。又思及让妻兄在屋外等候,未免失礼,无奈命案勘验自有法度,难以违背,于是向范如山看去,只见对方也正看向自己,眼神中似乎是让自己只管进去,自己候在外面无妨。辛弃疾向他点了点头,当先推门走了进去,又提醒身后诸人仔细脚下门槛。
四人甫一进屋,便闻到一阵血腥气息,但屋内昏暗异常,一时间目不见物。原来屋内只有与门相对的那面墙上开了一扇小窗,与偌大的屋子颇不相埒。那窗子本糊上碧纱,但年深日久,早已尘掩土埋,加之此处林深树密,不见天日,所以只有熹微光线透入。
众人正要向内走去,只听见辛弃疾叫道:“留神!”原来马参军险些踩上地上的一根横木。众人忙低头看去,却见地上零散躺着两截方木,各有二尺多长,约略手腕粗细。马参军道:“看来这便是闩门的木头了。看这两截木头的斜茬,似乎正好合榫。”说着便要去地上拾取验证。辛弃疾急忙阻住,吩咐仵作将木头散落位置画好,才自行弯腰捡起两截长木,将其拼起,果然严丝合缝,看来确是来自同一块木头。又见两扇门上有个把手一样的木条嵌在门板上,下面那一端已经脱落,应该是撞门时候遭到损毁。木条内侧中央刳出一槽,墙上与之平齐的位置也凿出一洞,想来门闩便是插在这一槽一洞之间,从而将门从内锁住。辛弃疾将门阖上,将木条的下端按在门板上,然后将门闩插入槽中,又将另一段插进墙上的孔中,果然不爽毫厘。而且墙上的洞的位置颇为精确,孔洞也只比门闩略大。锁门时需将门推到抵住外面四周的门框上,门闩方能插入,将门锁紧。辛弃疾将两截断木递给了马参军,嘱咐他将其作为证物收好,然后又将门开阖数次,看了许久,才终于面露不解地摇了摇头,转身向屋内看去。
众人此时视力已渐渐适应室内的昏暗。只见地上俯卧一人,看衣着身形是个男子。死者青色的头巾被撇在靠窗一边,头发因为倒地而颇为散乱。最骇人的是,死者头部几乎被淹没在一片血泊之中,而其后脑深深的一处凹陷则是这片血湖的由来,方才血腥气味也正源于此。
范昂低声道:“血迹虽已凝结,但并未完全干透,此人死了应该不到一天。”
辛弃疾点头道:“不错,阎掌柜和薛老板所言属实。”又小心走到死者身旁蹲下道:“死者双手双足皆被捆绑,头巾却丢在距死者头部五六尺远,此物如此轻巧,死者被杀之时即使挣扎,也不能飞到如此之远,应该是凶手将其除下,丢在一旁。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马参军与仵作皆不明所以,看向辛弃疾的眼神中充满疑惑。
范昂解释道:“以死者脑后伤痕看来,应是被硬物以大力击碎后脑而死。一枚头巾覆脑,又能碍得甚事?凶手如此做法,未免画蛇添足了。”一番话令辛弃疾心有戚戚地颔首,马参军与仵作则连连点头称是。
辛弃疾示意仵作上前检查。仵作用手摸了摸死者后脑,又掀开乱发看看,道:“果然是硬物打杀,头骨伤处已然碎裂。死者生前手足都被捆绑,应无还手之力,是以身上再无其他搏斗伤痕。从尸体僵直程度以及流血的干涸情况看来,应该死了至少有半天时间。”
辛弃疾点点头。薛致远从这里一路奔回城里,再于州府衙门耽搁,再到一众人马赶往这里,时间上似乎并无舛错。
仵作点头向马参军示意,二人协力将死者翻过身来。只见其人满面血污,不辨面目。仵作从随身木箱中掏出一方青色粗布,在死者脸上慢慢揩拭……
“是他?”马参军吃了一惊,于是忘了知州大人在侧,大声叫了出来。
众人目光都齐齐看向他,均含询问之色。马参军略带尴尬,忙正色道:“此人名为周树卿,是清流县内有名的无赖。专以刺探阴私敲诈勒索为生,又爱以词讼生事,最为县衙头疼。没想到今日死在这里。”
辛弃疾见仵作也在一旁点头,看来此言非虚。如此说来,此人倒是恶名昭彰了。想到这里,心弦一颤,似乎忽然忆及某事,只是这念头有如吉光片羽,瞬间便飘逝无踪了。他此时无暇顾及心中的念头,问道:“仵作,死者除了头骨碎裂,手足被绑,可有其他伤痕,或是中毒之状?”
仵作细细查看了一番,道:“目前看来并无其他异状。” 凑到死者口鼻处仔细嗅闻,又掏出银针,将其探入死者口中,然后摇摇头道:“似乎也没有中毒迹象。不过这个需要将尸首抬回官衙后再仔细核查方能确认。”
辛弃疾点点头,又吩咐马参军道将薛致远带进来,他有些话要问。不一会,薛致远跟着马参军进来,却在门口畏葸不前,看来是不愿去看尸体。辛弃疾面色一沉,道:“薛老板,你过来看看,此人你可认得?”
薛致远不敢违拗,于是一步一步挪近,走到死者身前五尺处,把头一百二十分不情愿地扭了过去,瞥了死者的面容一眼,忙又转开了去,嘴里连连道:“不认得,小的不认得。”
辛弃疾不悦道:“你看得如此草率,怎能瞧得清楚?”
薛致远忙道:“大人,小民目力甚佳,这么远够看得清了。此人就是方才我与阎掌柜发现的死鬼。这张脸我只是有点面熟,想是在城中遇见过,但决然是不认得的。”
“那好。你仔细看看,这馆内与你离开之前相比,可有何异状?”
“当时小民慌乱之中,并未细看。不过似乎并无异状。”
辛弃疾点点头。这馆内除了一张条案,几把木椅外,实在别无他物,倒也不需细看。屋内光线甚暗,但能依稀看到在屋内最深处一角,有个被木板隔起来的所在,应该便是通向楼上的梯级了。辛弃疾与范昂对视一眼,皆有不安之感。按照阎绍翁的说法,他们二人将长亭馆的门撞开后,阎绍翁本人从未离开门口。凶手行凶后,若是没从门窗紧闭的馆中出去,那便只能潜身在楼上的屋中了。莫非凶手此时就在那里?
饶是辛弃疾平生风波见惯,此时一颗心也不由得砰砰直跳。他向范昂使了个眼色,二人蹑手蹑脚地缓缓走近楼梯。自大门向楼梯屋顶越发低矮,走到楼梯附近,二人都只得略微低头。且越走近,一股发霉的尘土气息就越发浓重,二人身上也都沾了不少蛛丝。辛弃疾的一只脚刚踏上楼梯的木级,那木板便“吱吱”地叫起来,好在并未崩裂。辛弃疾摆手示意范昂木级不能负重,只能一次有一个人上去。见范昂停步不前,自己于是小心地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走到半途,是一个小小的平台,然后楼梯转折了一个正方的隅角后,继续向上延伸。此时范昂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只能隐约听到楼下众人勘验现场的响声。接近二楼时,他已经看清前面是一道木门,除此之外竟别无落脚之处,实在颇为奇异。门上挂了一把铜锁,上面绿花斑驳,显然久未开启。更让他惊异的是,门上竟然还交叉糊了两张封条,只是年深日久,早已糟烂,虽然上面似曾有过字迹,但剥蚀已久,且楼上漆黑一团,已难辨认。辛弃疾叹了口气,又不死心地推了推那扇门,没料到那门虽然也久经岁月,却仍屹立不动,显然即使有人藏在二楼,也绝无可能从经由楼梯进入。
他转身下楼,沉声对范昂道:“若想从外面进屋,需要打开门上挂锁。今日已晚,不妨明日叫个巧手匠人过来开锁。只一桩事无法索解,那门上封条,看式样竟是官府所贴,不知是何缘由。那上面光线太暗,明日需携灯烛过来才好辨认封条字迹。今晚可留下差役值夜,以防有人进出馆内。”
范昂听说封条之事,脸上难掩惊异:“莫非真是如马参军所言,在这里出了人命案子,官府这才封了二楼?”
“想来不错。至于官府当年是只封了二楼,抑或是全被封掉,而大门上的封条为人所揭,就不得而知了。”
二人说完,便又齐向仵作和马参军看去,只见他二人正围在与大门相对的窗子前,正自争论不休。似乎觉察到辛范二人看向自己,于是停了争执,回头看向他们。
辛弃疾问道:“你们可是有了什么发现,不妨说与我们听听。”
仵作示意二人道:“大人请过来看看。这窗子虽然陈旧,但窗纱还没彻底朽烂,尚可算是完整,并无人力穿透的痕迹。加上内侧落满尘土,显然已经数月未履人迹。”
辛弃疾与范昂走近细看,果然并无丝毫人力或是鸟兽的痕迹,于是皆点了点头。
仵作接着道:“属下于是说:‘这凶手必未由窗逃走。薛老板又说当时门是他和阎老板两人一起撞开的,显然凶手也不可能从大门逃走。如此看来,必定是他行凶后从楼梯上了二楼,然后越窗而出了。’马参军却说凶手大可以将这窗子从接榫处卸下,翻到窗外后再将窗槅装回。我二人各执己见,这才争吵起来。”
范昂摇头道:“这窗槅尘土遍布,并无一处有触碰过的痕迹。此说显然不通。”又打量了一番接榫处,道:“依我看来,这榫槽处的木头即使略为用劲摇晃,也有碎裂之虞,更别说要拆卸下来再装回去了。凶手即使能将其卸下,这窗子如此狭窄,爬进来也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怎可能像这般纤尘不起?”
辛弃疾用手轻摇数下窗槅接榫处,也随声附和。
马参军一时哑口无言。过一会方讪讪笑道:“这个卑职倒是没留意。那这么说来,凶徒倒是从楼上开溜了。”
辛弃疾苦笑道:“我和轩甫方才已经查过,通往二楼的门也锁得好好的,凶手也不可能从那里出入。”
马参军和仵作听了,皆挢舌不下。
忽听得背后有人道:“小人听说,这小丰山中常有恶鬼攫人而噬,恐怕这里的死者也是……”说到后来,口气越来越弱,显然惊恐已极。
众人一看,原来是薛致远站在不远处,神态惶恐,显然是被他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轻。原来众人只顾探讨案情,却忘了他还被留在馆内,所以听到了众人的对话。
仵作听了,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小声道:“听说恶鬼最喜欢吸食活人阳气。头为诸阳之会,恶鬼将人头骨打碎,显然是为了方便吸取阳气。难道……”
辛弃疾打断道:“案发突然,自然诸多头绪繁杂,一时难以索解,于理也是当然。我们官府中人怎可自乱阵脚,妄言鬼怪之说?”
马参军接口道:“可这馆内再无其他出口,凶手若非鬼怪,便是会飞天遁地的法术了……”
辛弃疾知他生性戆直,此言并无讥讽之意,但身为官府中人,如此说话实在扰乱人心。正要出言驳斥,却听得门外聒噪起来。正要相询,却听到一阵敲门声。进来的是个衙卒,手中还拿着一团似是布的东西,说是在附近树林中发现的。
辛弃疾接过来,将其打开。这是块再普通不过的深青色的麻布,形近正方,宽四尺有余,看起来像是一块包袱皮。而曾经包裹的东西却不见了。
“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南边的树林里,离这里不到半里。”
“周围可还有其他散落之物?”
那衙卒摇头道:“我与几个弟兄将那里翻了个底朝天,再无别的发现。”
辛弃疾一时想不出这包袱皮有何用处,于是将其叠好交与仵作保管,又夸奖了那衙卒几句,让他与其他差役继续在馆周围细细搜查。待衙卒离去,又转向众人道:“案发突然,大家此时不宜骤加揣测,还是留心勘验,至于推敲凶案是何人何物所为,倒不必急在一时。”
他见薛致远在众人交谈时,始终躲得离周树卿的尸体远远的,恨不得缩到墙里去,知他生性胆小,此时与死人同处一室,想必备受煎熬。于是道:“薛掌柜,这里暂时无事了。你现在便可离开。不过日后官府有事相询,还望你随传随到。”薛致远见可以出去,如蒙大赦,不由得鸡啄米般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辛弃疾又道:“还请你把阎掌柜请进来,我们也有话要问他。”
薛致远出去片刻,阎绍翁便推门而入。他约莫五六十岁年纪,眼眉低垂,面庞瘦削,此时虽然满面潮红,但却更显愁色,辛弃疾料想他多半也如薛致远一样胆小怕事,正担心自己发现尸体后和人命案子脱不了干系。只见他弓腰缓缓走到尸体近前,看了一眼后,抽了一口冷气,颤巍巍地险些站立不稳。马参军忙抢上去将他扶住。只听他慢慢说道:“这人小老见过。”
“在哪里见过?你可与他认识?”辛弃疾问道。
“小老与他并不相识。只是他不久前来小老的铺子里吵闹,是以小老才有些记忆。”
“他到你铺子里吵闹?那是和你争执什么?”
“大人误会了。他来小老铺子里,却是找徐相公麻烦。哦对了,徐相公是我铺子里的伙计。他来我们药铺抓药,却混赖徐相公找给他的铜钱有假,来铺子闹了一番,好不容易才将他打发走。”
辛弃疾忽然记起,自己曾向范昂询问过一桩讼案,苦主便是这死者周树卿。
“徐相公的全名可是徐子高么?”
“正是。”阎绍翁面露疑惑,“大人您怎会知晓……”
“这你无需过问。你且说说,后来是将这周树卿如何打发走的?”
“这人叫周树卿么?哦,他一直混赖着不走,我只好去找里正来主持公道。这人听说是城里有名的破落户,专一惹事生非,所以里正和一众邻里都护着徐相公,把他赶走了。”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约莫半个月前。”
辛弃疾拈须不语。片刻后又问道:“你既然亲自验了死者脉搏鼻息,何以方才见到死者面孔如此惊讶?”
“小老探他鼻息时,那人脸扣在地上,且血流满面,小老实在没胆睁眼看。小老虽然行医有年,但向来是看活人,即使死人,也都是病重而死,似这般暴死的,还是头回。
辛弃疾点头道:“你且将发现尸体的经过细细说来,务求翔实,也不可添加枝叶。”他苦于薛致远回顾案情时添枝加叶,没完没了,故有此言。
阎绍翁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和薛老板都经营药铺,所以每隔十天左右便要进山采药。今日又是如此。我俩清早出门,大概在山里走了一个时辰左右。薛掌柜没留神碰到了个马蜂窝,深秋时节马蜂最凶,厉害起来可伤人性命。我俩在山里没命价逃了不知多久,才甩掉那帮晦气。谁想没头乱撞,竟迷了路,这才到了这里。我俩跑的累了,正想进来歇歇脚,见这阁子大门紧闭,还以为有人居住。薛老板拍了许久的门,都无人来应,于是我就绕到屋后,想拍窗兴许有人听见。谁成想没人应答不说,还发现了屋里有人躺在地上。老儿我着了慌,又老眼昏花,还以为是屋内的人犯了急症,赶紧去找薛掌柜商量。人命关天,我俩于是决定把门撞开。这才发现了死人。”
“你当时为何不从窗子进?”
“大人请看,这窗子当时也是从内销上的。就算没销住,这窗子也甚窄,男子进入颇为不便。况且撞门进入,虽然毁掉一门,但毕竟是光明行径。从窗进去,万一是屋内失了盗,我俩被当成穿窬之徒,岂不是百口莫辩?我当时也是这么劝薛老板的。”
众人听了,俱各在心里赞叹阎掌柜思虑周详。辛弃疾见他其貌不扬,心思倒是灵敏,说不定能言薛致远所未言,于是问道:“你可留意到当时现场有何异样之处?”
阎掌柜摇了摇头,道:“当时情急之下,只顾着看顾尸体,倒没留意到其他。”
辛弃疾颇感失望,于是点点头道:“你也可以走了。官府日后可能还有问询,你若想起任何今日遗漏之处,可随时来告。若能助官府捉到凶手,必定重重有赏。”
阎绍翁连连答应,也走了出去。
辛弃疾叹了口气,没想到越是盘问,案情便越是扑朔迷离。这周树卿是个泼皮无赖,得罪的人必定甚多,若是把和他结仇的人一个个盘问下来,不知道要问到何年何月。何况杀死他的人不知是何方神圣,竟连这门窗紧锁的阁子也来去自如,实在是匪夷所思。不过尽管棘手,他还是将马参军唤到身前,嘱咐他带人明日在城中寻找曾与周树卿结仇的人,另外还要寻找周树卿的住处,他要亲自带人搜查。吩咐完后,
见现场已勘验完毕,想到自己的那位妻兄还一直等在外面,颇感歉然,于是将范如山带进馆内,将方才的原委细细分说与他。众人知范如山乃知州大人姻亲,情谊颇深,倒也不觉奇怪。仵作唤来四名差役,将周树卿的尸体抬到特意带来的担架上,运回州衙保存。剩下的则按辛弃疾之意,分作两班,轮流在长亭馆值夜。等一切交割完毕,众人动身回城之时,长亭馆已被包裹在一片浓浓的暮色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