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争吵
可是过了许久，直到外面天都黑了，待到晚自习的时间都要开始了，敲门的声音还是迟迟没有响起。
林晚月刚开始的满怀期待已经开始变为满满的失落，终于在七点半的时候，为沈霁已经找了许多个借口的林晚月在犹豫良久之后拨通了他的号码。
于二十六岁的林晚月而言，相对于他未曾赴约的失望，她更担心的是他出现什么意外。
他若是不能来，那她就去找他便好了。
只要他还安好，那情况便还没有太糟糕……
拨号的时长一点点增加，就在林晚月惴惴不安地听着手机即将传来“对不起，您——”之时，忽而一道有些沧桑且虚弱的声音传来：
“喂，你好，沈霁不在，我是他妈妈，你有什么事回来我转告他，可好？”
听到那有些陌生却又自报家门的女声之时，林晚月的大脑也在飞快地运转，连忙笑着回道：
“哦，原来是阿姨啊，我是沈霁的同学，我们本来约好今天一起学习的，可是他迟迟未来，所以我打电话问问，您能让他来接听电话吗？”
其实在听到沈霁妈妈声音的那一刻，林晚月心中的不安就已经越来越重，她努力地调动着记忆，回想着这一日是否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晚月啊，我听，咳咳咳……我听小霁说起过你。真是不巧，今天我生病住院了，所以小霁一直在忙前忙后，现在出去买饭了，他回来我让他给你回个电话哈！”
“实在是不好意思，你……你千万不要生他的气才是啊！”
那声音很是虚弱，还带着几分迫切和卑微，听得让林晚月心中猛地一紧，被遗忘在角落中的记忆重新浮上心头，令她也忍不住瞳孔微缩。
是啊，她怎么忘了，在他轻生的前一天晚上，他的母亲曾经因为家庭暴力再次入院。
这件事也是半个月后他的母亲忧思成疾选择轻生后，她在学校各种各样的传言中听来的，时间太过久远，她竟忘掉了如此重要的事情！
“喂，还在听吗？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似乎生怕坏了自己孩子的事情，生病在榻的母亲用的还依旧是小心翼翼的口吻，话语中带着长期被欺压的卑怯。
林晚月心里一酸，连忙回答道：“没事，没事，阿姨您生病了，沈霁自然要以你为先的，那阿姨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只不过嘴上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在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挂断电话之后，林晚月却是忍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将做好的菜又热了一遍装进保温盒里拿着钱包冲出了家门。
天色渐晚，可是飞速下楼的林晚月却只顾得上在马路上拦出租车，眼看着视线开始模糊，心中千头万绪的她才抹了抹温热的泪水，迫不及待地对着司机道：
“去市第一人民医院，快！”
林晚月这副模样，任谁看都是紧急万分，司机大叔眼看着一个小女生如此泪如雨下，也不由得一边开车一边安慰道：
“小姑娘，不用担心，都会没事的哈！”
来自与陌生人的善意和关心令恍然无措的林晚月也得到了稍稍宽慰，她点点头，努力不再让泪水掉落，飞快地调动着脑海中仅存的记忆回想着当初所发生的一切。
她一直都在后悔没能带他走出阴霾，脱离原生家庭的伤害，帮助他重获幸福。
可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够弥补遗憾，她怎么忘了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
他之所以情绪崩溃，根由应该还是父母矛盾，出事前的这一晚，种种情绪积累爆发，应当是他最痛苦彷徨的时候。
她偏偏忘了这件事，还约他不见不散，真是——
明明此时此刻，依然站在悬崖边上的他最需要的，是希望……
——
林晚月到达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在住院部问了一下没有得到答案她也只好从外科病房一间间开始找。
虽然方法笨了些，但心乱如麻的她在转了一层楼后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就在她想要敲门进去的时候，屋内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小霁，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今天的事情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你爸他只是一时糊涂，他只要不喝酒，一切就好，今天的事情都是意外。若是离婚了，你又该如何上大学，在村里的名声坏掉了之后，将来可怎么办啊？”
“小霁，听妈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爸啊，他养了你这么大，你不能不认他啊！”
苦口婆心的劝说很快得到了更激烈的反驳和怒斥:
“妈，你知不知道，今天要不是李婶发现的及时打了120，你就要因为脾脏破裂连命都没有了！”
“那个人他要还是个父亲，就不会现在还烂醉如泥地躺着了，这些年你总是口口声声为了我好，可是妈，你想过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妈，儿子长大了，我有能力养活自己，也可以带着你远离那个酒鬼，你为何非要执迷不悟待在那个烂人身边呢？”
“妈，若是你都不想走向光明，逃离那个地狱，我又如何能够帮的了你？”
几乎是痛到极致的怒吼，但愚昧无知的母亲并没有半分醒悟的意思，颤抖着声音道:
“小霁，你不能这么说，那是你爸，今天的事情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
“你回去看看你爸，等他酒醒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妈没事儿，若是妈计较那么多，这些年我们这个家早就散了呀！”
听到此言。背对着林晚月猩红着一双眸子的沈霁再也忍不住发出了怒吼：
“够了，我真的是受够了，这个家，散了又如何？”
“你明明知道他是个烂酒鬼，从小到大他只要喝完酒就摔东西打人，你和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还少吗？”
“酒醒之后他又会疯狂道歉，表现得亲切不已，可是那不过是假象，他若是真的是个父亲，就该把那该死的酒戒掉。”
“这个家，从来都没有有什么维系的必要，你要是不肯离婚，那从今以后，你是死是活和我都没关系！”
情绪到崩溃之时，放完狠话的少年直接转身摔门而去。
只是在走廊抬头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抱着保温盒站在咫尺之远像个受惊的小兔那般的少女。
刹那间，他所有伪装的坚强，都在撞进璀璨若星辰的那双眸子的一瞬间，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