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铁丘坟
俗话说‘无傻不成村’,每个村子里,都会有个傻子。
有人说,他们是来给村民挡灾的,有他们在,村里就不会出横事。
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守村人,也叫守灵人。
我们村就有这样一个傻子。
他五十多岁,身材瘦削,五官还算端正,住在村口的土地庙里。
跟普通傻子不同,他衣服虽然很破旧,却洗得非常干净,脸上总是带着善意的憨笑。
他有个特殊习惯,每天午时和子时,都要绕着村子转一圈。
一到时辰,他便会戴好行头。
那是个有些破旧,挂在汽车前面的小猪佩奇挂饰。
他一本正经的,把它挂在额头上,然后双手伸出,像在握着方向盘似的。
同时嘴里发出隆隆声响,仿佛汽车启动时,发出来的声音。
他双腿很有节奏的踏着地面,一溜烟似的跑了出去。
在跑动过程中,双手熟练转动着,像在开着一辆汽车。
从他进村开始,十几年来,这个习惯一直没改过。
无论刮风,还是下雨,甚至下冰雹,都不能阻止他。
由于他言行过于超凡脱俗,令常人无法理解,村里人都管他叫大圣。
大圣憨憨傻傻的,不讨人嫌,人缘还不错。
谁家有好吃的,或者不穿的衣服,都给他送到土地庙里来。
大圣也不嫌弃,一律笑纳。
那年夏天,天特别闷热,将近一个多月没下雨。
一连几天,村里的狗都整夜呜呜个不停,夹着尾巴,好像非常害怕的样子。
有几个小孩子,半夜出去尿尿,回来说,看到街上有人走动。
大人却什么都看不到,埋怨他们胡说八道。
不久后,那些小孩便开始发烧,整天整夜说胡话。
家人想尽办法,都无济于事。
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闹得人心惶惶的。
当天夜里,有人看到大圣独自站在村东的石拱桥边。
他站得笔直,像在指挥交通似的,一只手指着村里,一只手轻轻摆动。
嘴里不停念叨着,“别急,别急,按顺序走!”
村里好多人都听到了隆隆鼓声。
鼓声很响,像古代打仗时的战鼓声。
好像有一支队伍正从石拱桥那边走来,并从村里穿过。
街上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村民心惊肉跳的,没人敢出门。
天亮后,村里年纪最大的人说,夜里有阴兵路过。
一般来说,阴兵过境,会带来灾祸。
轻则发生撞邪事件,甚至会有人丢掉性命。
可大伙却都平安无事的,连发烧的小孩,也陆续退了烧。
只是事后有人发现,大圣的一条腿瘸了,直到半个多月后,才恢复正常。
对村民来说,大圣就是一个谜团,没人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只有我最清楚,他不仅不傻,还是个罕见的天才!
他精通风水术法,还是个相术高手。
他那副憨态可掬的模样,是故意装给大伙看的。
因为从我记事起,就跟他生活在一起。
大圣说,我是他捡来的,打算让我做他接班人。
我才不想像他那样,一辈子呆在这个小村子里,被人当成傻子。
可惜反对无效。
等着我的,是一顿柳条大餐。
大圣下手一点不留情,常常打断好几根柳条。
我屁股被打得又红又肿,椅子都没法坐。
从我七八岁开始,他就逼着我跟他学习各种风水术和相术。
要是我敢偷懒的话,对不起,照旧柳条伺候!
直到现在,一看到柳条,我心里还有些发毛。
有时候,拿我实在没办法,大圣只能来软的。
他满脸沮丧的坐在小板凳上抽烟。
跟我说,“这是我们守村人的命,谁都改变不了!”
其实他对我很好,甚至比亲儿子还亲,我并不想让他伤心。
只得认真的,把他教给我的东西,全部牢牢记在心里。
虽然村里人对大圣敬畏有加,可小孩子却把我当成另类。
他们总欺负我,还管我叫小圣。
大圣干脆给我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叫洪胜。
上高中之后,我特意买了一辆电动自行车。
用它载着大圣,陪着他一起巡村。
大圣把小猪佩奇挂在我额头上。
我熟练的给电动车加速,嘴里唱着,“大王派我来巡山……”
大圣坐在车后座上,仍旧保持着开车姿势,并嘻嘻嘻憨笑着。
大圣告诉我,作为守村人,要不惜任何代价,保护村子安全。
除此之外,还有三条规矩必须遵守。
一个是,终生不许离开村子;另一个是,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身份,这也是他装疯卖傻的原因。
最后一条规矩更加重要,就是不许任何人接近庙后那座坟墓。
坟墓高两丈三尺,直径四丈四尺,是用生铁铸成的,像个扣在地上的铁馒头。
大伙都管它叫铁丘坟。
在铁丘坟前面,则摆放着两座跪像,它们同样是用生铁铸成的。
因为年代久远,已经看不清楚具体模样。
只能分辨出来,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
它们面朝坟墓而跪,像在赎罪似的。
虽然看着很不起眼,却总有一些外地人打它们主意。
我亲眼见过,有人带来一堆新买的衣服。
先很虔诚的,分别给塑像穿上衣服,再把剩下的在它们面前烧掉。
大圣早有准备,拿起准备好的便桶,里面的黄白之物,兜头泼向对方。
同时跳着脚喊,“着火了,快来人,救火啊!”
那些人被弄得满身满脸都是污秽之物,连烧着的衣物也被浇灭,都怒不可遏的。
可看到是个傻子在捣乱,又见他拎着便桶,作势继续泼来,只得骂骂咧咧的走了。
大圣兢兢业业,守护潜龙村十五年,可惜百密一疏,还是出了事。
高中毕业那年,暑假快结束时,我做好准备,打算去大学报到。
一天早上,村里突然变得非常热闹,大伙急匆匆的,向村旁的小龙江边跑去。
我看到大圣坐在土地庙门槛上抽烟。
他面沉似水,整张脸都被烟气笼罩住。
认识他这么久,头一次见他如此严肃,我立刻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然自小把我养大,可大圣却不许我叫他父亲,只让我管他叫大伯。
我问他,“大伯,怎么了?”
大圣没有回答我的问话,而是说,“胜儿,你去看看,那两个铁人有什么异样。再看看狮子山有什么变化,回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