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晚来了三十年
第一章 晚来了三十年
“不要.晓兰，朵朵，你们不要走。”
刚刚在梦中与死去了三十年的妻子女儿相会的邓远，嘶吼着祈求她们再多陪他一会儿，不要这么快消失。
然而梦境终究是梦境，他的妻子陈晓兰还有女儿邓朵朵并不会因为他的祈求，便多持续一会儿。
然而，明明梦境已经消失，他却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说道：
“麻麻，粑粑好像做梦了，还哭了。”
那声音是如此的清晰，和自己死去的女儿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
在妻女离世的这三十年里，他一直活在悲痛之中。
时常也会梦到妻子女儿，但梦里的两人一般从来不会说话，更加不会听到她们如此清晰的声音。
不对！
这声音，太清晰了，这不像是梦，简直像是现实一般。
邓远带着些疑惑和期待的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个粉嘟嘟的小脸蛋，正凑在他的面前，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正盯着他看。
邓远的突然睁眼，将面前的小家伙吓得蹭蹭后退。
“麻麻，粑粑醒了！”
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
而床上的邓远此刻却突然愣住了，眼前的孩子，分明就是自己已经死去三十年的女儿，连模样都未曾改变过。
难道自己是在睡梦中死了？
现在是在天堂？
这也不奇怪，在失去了妻女后的三十年里，邓远虽然幡然醒悟，开始努力奋斗，最终甚至成为了泸市当地的首富。
但这些年来，为了不被失去妻女的悲痛和自责折磨，经常不眠不休的干活，身体早就损伤得厉害，死在睡梦中，对于邓远来说，甚至已经是个很舒服的死法了。
而且如果邓远早知道死后便能重新见到妻女的话，恐怕他早就自杀了。
此刻再次见到自己的女儿，邓远眼角流下两行热泪，顾不得女儿有些惊恐的眼神，他一把抱住女儿朵朵的小小身躯，声音嘶哑的哭道：
“朵朵！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来晚了！”
三十年前，邓远不过才二十出头，就已经和陈晓兰结婚，还育有一个女儿邓朵朵。
那个年代，包产到户刚刚落实到他们村庄。
每家每户基本都是勒着裤腰带过日子，洒着汗水在田地里忙碌，就为了能将地种好，多收获点庄稼，来年不用再饿肚子。
可那时候的他，根本没有家庭的概念，每天就是在外边和村子里的几个二流子们混在一起，整日整日的游手好闲不着家。
结果就是，第二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收获了粮食，日子开始渐渐变好的时候。
邓远他们家的情况却越来越难过。
朵朵才刚刚三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可他们家里却连点余粮都没有，孩子经常半夜饿得嗷嗷大哭。
邓远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清明的前一天。
看见又一次在外喝醉酒才回家躺着的邓远，陈晓兰实在是忍无可忍，也没有办法，只能先带着饿得不行的孩子去投靠娘家。
陈晓兰的娘家在距离邓远村子二十里左右的另一个村子里。
然而在陈晓兰带着朵朵前往娘家的途中，却突然遇到了暴雨，正在路上的两人只能在路边的一座废弃的寺庙里避雨。
然而没想到暴雨引起了山壁滑坡，瞬间便将废弃的寺庙淹没。
等到邓远第二天清明醒来收到消息赶去的时候，他见到的是一大一小两具沾满泥污的尸体。
当时看到娘两尸体的一瞬间，邓远的心好像被一把刀子狠狠的插了进去一般，一股汹涌的疼痛感从心中涌出。
那一瞬间，邓远仿佛成长了不少。
这一切，仿佛是陈晓兰用了一种最残忍的方式让邓远成长起来。
而经历了这一切的邓远，确实是成长了不少，努力赚钱，最后甚至成为泸市地区首富。
然而之后的三十年里，他却再也没有结婚，也没有找过女人。
因为妻女的死，可以说都是他引起的，那种自责感在三十年里，一直不停的折磨着他。
如果不是他游手好闲，让家里连吃饭都有问题，自己的老婆孩子就不会想着回娘家，也就不会死了。
回想起那一幕幕的往事，邓远的胸口仿佛被一柄大锤敲击，疼得他浑身颤抖。
此刻抱着朵朵的他，泪水控制不住的从眼眶中涌出。
“爸爸是个混蛋！爸爸对不起你！”
他咬着牙齿，疯狂的骂道。
怀中原本有些惊恐害怕的朵朵，在看到邓远的模样后，却突然有些心疼起自己的粑粑。
原本对于这个整日不着家，甚至还会动手打麻麻的粑粑很害怕的朵朵，还伸出自己粉粉嫩嫩的小手小心的替邓远揩去眼泪。
“粑粑不哭，粑粑以后不要不回家了，也不要再打麻麻了好不好。”
听到朵朵的话，邓远更加的难受，眼中的泪水根本停不下来。
“好！粑粑答应朵朵！”
随后便放开怀中的朵朵，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伸出自己的大手对朵朵说道：
“来，我们拉钩！”
印象里，陈晓兰就经常会和朵朵拉钩，朵朵似乎也很喜欢这种互动，然而作为朵朵的爸爸的他，却从来没有答应过朵朵什么，也没有和她拉过钩。
小家伙看见爸爸的动作，眼神突然一亮，然而不等她有动作，一道身影立刻冲了上来，一把抱住床边的朵朵，将其护在身后，随后眼神警惕的看向床上的邓远。
只是被朵朵的叫声喊来的陈晓兰。
此刻陈晓兰肩上挂着一个包袱，将朵朵护在身后，眼眶红通通的。
瘦弱的身体，眼神中却透露着些畏惧却又坚定的神色。
“邓远！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打我就算了，现在你还想动手打女儿？咱们母女两过得已经够苦的了，每天吃一顿饿两顿的，你回家还要欺负我们，你干脆将我们打死算了！”
显然，陈晓兰是误会了什么。
然而，邓远根本没有听陈晓兰的话，而是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陈晓兰。
三十年了，第一次这么清晰的看到自己妻女的面孔，以前的梦中的时候，陈晓兰的面容总是有些朦胧，看不太清晰，然而这次，邓远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带这些惊讶，邓远喃喃的念道：
“晓兰，这里果然是天堂吗？可惜我晚来了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