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当代小说的性别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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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序

叙事是一个古老的话题,也是现代关注的焦点,它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流淌,从未间断。作为人类的言语或其他形式的交往行为,作为传承人类文明的记载,叙事所累积的成果,以各种语言文字和其他媒介方式形成的叙事作品,犹如恒河之沙,难以计数。

人们何以要叙事,以何种方式叙事,叙事如何才能最好地达到其目的;叙事的产物,与之如影随形的叙事作品,它们有何独特之处,它们无限丰富的内蕴透过何种方式或隐或显地展现出来,什么样的叙事作品不至稍纵即逝,而或多或少有可能成为时代的经典,它们如何不断扩大自己的媒介行列,形成丰富多彩的叙事作品……都是人们广泛关注并引起持续兴趣的问题,在中外古老的典籍中我们不难发现对这些问题的追寻,而在现代和当代的研究中依然是受到持续关注的重要问题。

与有着悠久的叙事传统和丰富的叙事作品实践相比,当代意义上的叙事研究,或者更为狭义地说,叙事学研究,作为人文科学领域的一门学科,它的兴起尚不过半个余世纪。然而,时间虽短,它发展的脚步却十分有力。就一门学科而言,它在结合对叙事作品的分析与研究中,逐渐形成了自身独特的理论体系,构建起一系列越来越为人们广泛接受的核心概念,它既拥有无限丰富的研究对象,又有独树一帜的理论视野,因而,在众多理论和实践研究中,尤其是在文学艺术研究领域中显得不同凡响。

在诸多形形色色的理论中,不乏维持不了多久便成明日黄花之论,在理论的潮流中连一阵涟漪都无法激起。而叙事研究或叙事学研究,却远非如此这般面相。在数十年的时间里,它稳健的发展所表现出的状况值得引起我们注意,也值得引起我们深思。就它所受到的关注程度而言,可说是从涓涓细流的流淌,到日渐融会,直到汇流成河。这一轨迹,可从最近对中国知网的检索中,看出其基本的状况。笔者分别输入“叙事”/“叙述”这两个检索词,得出的结果是,自1950年开始,以“叙事”/“叙述”作为标题的论文共计54957篇。其中,最早的一篇出自1950年,是这一年唯一的一篇。由此到1979年,每年的相关论文不足10篇;从1980年到1987年,每年不足100篇;从1988年到2001年,每年不足500篇;而从2002年到2004年,3年时间就达到一年1000篇以上;2006年超过每年2000篇;2008年超过每年3000篇;2011年超过每年4000篇;2014年超过每年5000篇;2015年5435篇;2016年5548篇。这样一个数据,再形象不过地展示出这一研究的发展趋势。如果做一个预测的话,有理由相信,它多半会继续延续这一发展势头。

从叙事研究的发展景象来看,人们不禁会问,它何以会出现这样一种良性的正向发展状况,何以会历经数十年而不衰。在这里,应该说,叙事理论本身所具有的科学性和适用性,及其研究对象的大量存在无疑是一个重要因素,它使乐于进入其中的研究者都可以寻找到自己的兴趣点,可以做出与以往研究不相雷同的新的探索。学术研究的生命力在于创新,在于具有学术和科学意义上的创新,在这方面,叙事研究、叙事学研究所具有的力量不可低估。除此之外,还可以举出许多理由,但在笔者看来,其中两个方面的原因尤其引人注目。

第一,叙事理论在发展的过程中,不墨守成规,不故步自封,而具有开放性、包容性的特点,能够不断对理论本身进行必要的修正与调整,使之在发展的过程中得以保持理论本身的敏锐性,具有丰富的阐释力。叙事学这样的发展路径,在它许多理论发展的关头展现出来。比如,从这一理论开创之初固守于文本之内,不逾越文本的界限,到后来突破这一人为的藩篱,获得新的生命力;从长时期将自身限制在叙事作品,尤其是叙事虚构作品的研究范围,到打开大门接纳其他不同的文类;从单一的叙事学理论视角,到在保持其基本理论导向的基础上,不吝吸取其他有价值的理论资源,形成理论的合力,等等,从中都可看出它对理论本身的不断革新、发展、完善,而这样的结果往往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举个例子,叙事学的跨文类研究现在已经成为研究的重要方向之一,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然而,其中的一些文类界限曾经在长期的研究中都难于突破,比如,抒情诗的叙事学研究,就在很长时间内被排斥于叙事学研究之外,笔者在2008年出版的《叙事学导论:从经典叙事学到后经典叙事学》一书中,就曾明确地将抒情诗歌排除在叙事学研究的范围以外。在叙事学跨文类研究的背景下,21世纪以来,抒情诗的叙事学分析和研究悄然起步,进入研究者的视野,笔者被这一富于新意的研究方向所吸引,对这一新领域进行理论探讨与实践分析,仅仅在最近三四年时间就集中写出了十余篇诗歌叙事学的研究论文,发现它潜在的研究空间居然如此广阔。

第二,叙事理论从某种意义上说,具有十分抽象的理论维度,但与此同时,它又是十分形象、最富于实践性的理论之一,是最注重将理论与文本分析实践密切结合、融为一体的理论之一。它不以一幅令人生厌的僵硬的理论面孔示人,而往往伴以大量形象的文本例证,增强其理论的可信度与说服力,具有一种理论的亲和力。18—19世纪的德国,在哲学、美学中不乏众多高深理论之作,莱辛一部篇幅不长的著作《拉奥孔》却给人印象十分深刻,原因就在于它的理论源自文学艺术的实践,源自对形象的文本的分析与阐释中,字里行间往往跃出令人信服的理论描述,却又让人感到十分亲切。打开任何一部中外叙事学著作,都可以看到,在其中条分缕析的理论描述中,往往伴随丰富的文学艺术文本例证,读来让人兴趣盎然。

在叙事学研究的不断发展中,我们推出这套“叙事研究丛书”,就是希望总结近年来在这一研究领域所做的工作,并不断将这一研究向前推进,继续结出新的果实。自然,其中也包含借此获得学界同仁批评指正的殷切期望,以使我们的研究做得更为扎实,更为合理。

这套丛书由云南大学叙事学研究中心主持。丛书的作者主要为中心的成员,同时也不限于此,欢迎叙事学研究的同行加入这一行列。云南大学叙事学研究中心成立于2014年,时间虽然不长,却已做了不少力所能及的工作。2015年承办了在云南大学举行的第五届叙事学国际会议暨第七届全国叙事学研讨会;同年主持了另一套丛书“当代叙事理论译丛”,已由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陆续出版。前面谈到中国叙事学研究旺盛的发展势头,国外的叙事学研究,同样呈现出一派繁荣发展的局面。这套译丛选取的就是21世纪以来国外重要的叙事学著作,翻译出版以引入国外新的理论资源,更为及时地介绍来自国外的声音。两套丛书可以说互为补充,我们衷心希望通过这两套丛书,促进国内外叙事学界的交流,繁荣学术研究,为中国叙事学的发展尽绵薄之力。

谭君强

2017年7月于云南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