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对立面
与郑贵妃会面之后,李守义写了一封信给裴谈寻问长安近况。随即,照常过日子,除了学文习武外,每日也都要从峻极峰下来,对执郑贵妃“晨昏定省”之礼。
半个月后,皇帝的御驾驾幸太室山,嵩阳观-观主-孟虚,率三十六峰大小道士,于官道迎候二圣,李守义也因为辈分高,仅列于孟虚之后。
君王先国而后家,李治当然看到了孙儿,可祭祀中岳是国事,自然也不会一个孙子,就误了正事。稍加休息,向孟虚询问祭祀事宜后,李治下旨下榻嵩阳观。
不过,李守义却在随行的官员中,发现了裴谈,那个叫他“稍安勿躁”的家伙。只见其与同僚们打个了哈哈,随即借着尿遁,钻进了林子。
李守义也是端着袖子,跟进了过去。却不想这小老头在“滑水”,坐在一块石头上,美滋滋的品着葫芦的酒。
“先生,你就不怕被御史弹劾,丢了这一身朱袍?”
“怕什么,瞧见我那堂兄没,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如今可是二圣面前的红人,谁敢拿我!”
裴谈这副“谁敢杀我”的表情,倒是有三分佞臣风范。可李守义了解他,裴谈外圆内方,平生最厌恶之人,恐怕是他口中的堂兄了。
“先生,是羡慕弘文殿的坐椅了?”
裴谈摇了摇头,嘴都噘到天上去了,吐槽道:“劳什子,他那官儿是怎么来的,我还能不知道!”
“倒是,殿下这身道袍,倒是显得更闲逸了。恩,个子也长了不少。”
......,叙两句旧,张望四周无人,裴谈将太子的信,掏出来交给李守义,并阻止了他拆信,这什么地方,哪里是看这种机密信件之地。
然后向天拱了拱手,沉声道:“蒙陛下恩旨,裴相公提拔,臣已经调职兰台。”
“以后,怕是要靠笔杆子讨生活了。”
李守义离京时,事逢突厥首领阿史德温傅、阿史那奉职二部落相继反唐,立阿史那泥熟匐为可汗,单于都护府所辖的二十四州都造反响应他,叛军有几十万人众。
都护萧嗣业奉命征讨没有成功,反被阿史德温傅击败。圣人下诏授裴行俭任定襄道行军大总管,率军讨伐。
他统率太仆少卿李思文、营州都督周道务等部共十八万人,会合西路军的程务挺、东路军的李文暕等人,共有三十多万人马,军旗连绵上千里。
裴谈被李贤调到了户部,以检校右侍郎的身份,实领各司事宜,接济定襄道的军需。
周道务、李思文与东宫素有往来,再加上这三十万大军着时扎眼,让天后有些坐不住了。
北门学士便拿贞观四年,李靖李勣率军回朝,诸将与朝中皇子呼应,鼓动兴募兵之法,分皇帝之权的旧事作筏子,行了离间之法。
而“懂事”裴炎又适时的以萧嗣业运输军粮,多次被敌人抢走,士卒饥饿而死为由,弹劾裴谈经营不利,命武攸宜接替了他,一脚把他踢到了兰台,坐了冷板凳。
此事面上看,他裴炎大义灭亲,为国举贤;可实际上,却是将三十万大军的脖子,交到了天后手中,掐断了东宫与前线将领的联络。
裴谈不得不承认,天后高明,裴炎无耻,他们是号准了圣人的脉,不放心把军队交给任何皇子,所以一举占得上风。
“谁能想到,戴公这一去,他成精了!”
那裴炎也真是丢尽了河东裴氏的面皮,公然站到天后一方,鼓励牝鸡司晨,肆无忌惮的对东宫施以打压。要不是同宗同祖,裴谈非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女性不可。
要说也正是巧了,说曹操,曹操就到。李守义二人话还没有说完,裴炎便进来方便,身后还跟着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当着李守义二人的面,肆无忌惮的方便完,然后还佯装惊恐,拱手致歉:“老臣老眼昏花,竟然没注意到穿道袍的是殿下,真是该死!”
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方才他跟在二圣身后,还与李守义打了个照面呢!那眼睛得多瞎啊,看不到这么大个人。
不,准确的说,这家伙是目中无人,压根没把李守义放在眼里。也对,人家抱上了天后的大腿,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他这个郡王就是屁。
当然,人家裴炎完全理由推脱。谁让太宗在贞观十二年,纳王珪之奏议,三品以上文武与王爵可不拜,消减了诸王的权势。
无量天尊!李守义微笑道:“裴相言重了。到了你这岁数,尿频尿急尿等待也是人之常情。”
暗口损人!裴炎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随即笑道:“还得是殿下,知道体恤我们这些老臣。”
瞧李守义一身玄色道袍,显得有些寒酸,裴炎还佯装忠臣,认为道门上下慢待皇孙,他一定要上书二圣弹劾一番,为殿下讨个公道。
当然,等陛下和天后做出处置,还得等些时日。这期间,殿下的生活依然拮据,吃不好、睡不暖,他这大忠臣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这次随行,虽然带的细软不多,但应付这些时日,还是不成问题的。稍后,即命仆人送到殿下的修行之所。
裴炎这是真当李守义为皇室所舍,出家为道了,话里话外的都藏着讥讽。气不过的裴谈刚要上前,便被李守义伸手拦了下来。
“好,既然是裴相的一番心意,那小王便却之不恭了。”
离开林子,裴炎身后的年轻人开口了,虽然伯父贵为宰相,可人家毕竟是凤子龙孙,如此欺辱东宫的王子,当真不怕太子事后穿小鞋?
“年轻时,老夫在弘文馆苦学十年,精研《左传》。深知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僭越篡逆、虚伪奸诈、贪婪残暴,都是人的本性。”
“旻儿,不是老夫无忠敬之心,而是裴家等不了太子。明白吗?”
谁不想当个忠臣良将,人前人后受人尊崇。可风骨再硬,当饭吃吗?贞观以来,世家不断被削弱,裴家想在新的秩序中立足,就必须做出选择。
他裴炎可以千夫所指,遗臭万年,但河东裴氏必须与国同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