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旧识

视野所及，是电线杆上的麻雀排成一片，有的站的歪歪扭扭，有的在梳理羽毛，它们的叫声十分清脆，乖巧的样子吸引了在一旁的玩泡泡水的小孩。

他们站在窄小的深巷前，仰望着一方天地，天空像一封湛蓝的情书，把万物通通包围，小孩手中的泡泡逐渐升空，幻化成晶莹剔透的泡沫，在半空骤然落下，好似从来没有来过。

他们的嘴巴惊讶地变成了O形，看着麻雀们窃窃私语，发出一声声强有力的震惊。

麦穗被画面震撼到，手痒的拿起相机记录者晴空下的麻雀，并为它们想好了标题，不如就叫“深巷少年”吧，以此用来记录局限于小小天地的少年，在梦想才开始萌发的时候就开始破灭了，是多么令人惋惜啊。

她才取了一张景，肩膀就重重迎来一击，身后的男人穿着涂满油彩的牛仔服，头发也是当时流行的招手停，冲她憨笑道：“是你啊，有什么事咱们进去说。”

麦穗向他点头，把手机揣进了邮差包里，然后跟着他走进规模不大的店子。

原来是刚刚她太认真了，人家拉开卷帘门那么大声音都没听见，反而冷落了老板。

老板肃清了两下嗓子，还是拉了把空椅子给麦穗坐：“说吧，这回什么事？”

麦穗从邮差包里捡出笔记本电脑来，十分含蓄地说道：“今晚工作的时候滴了滴水到了键盘上，不知道鼠标误操作，还是有什么问题，意外发送给领导了。”

老板从裤兜摸出打火机，“噗嗤”一下用打火机油凑近烟把，点燃了拇指见夹的烟，吸吮了一口，满屋子都是雾气缭绕：“是很重要的图片？”

麦穗摆摆手，双脚自然下垂，身体坐得笔直，双膝上放着她的邮差包：“你知道的，做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严谨，我们领导又不是什么好人，被他这么一搞，底下的员工心态都崩了。”

“看来你们领导很喜欢揪你们的小辫子啊！”老板从嘴里吐出一个烟圈，倚靠在堆满工具的电脑桌前，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跟我说说，你对好人的定义是什么……”

麦穗一时哽住，她紧紧抓住邮差包，反驳道：“最起码，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对这个国家、社会、家庭负起行为责任。”

这么标准的答案，一定是提前熟记于心，面对麦穗的回答，老板的棕色的瞳孔带着一丝琢磨不定，可能由于雪茄的气味太过凝重，老板竟生生咳了好几下。

麦穗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老板，老板有些傲娇地伸了个懒腰，顺便打开了卷帘门，头发乱糟糟地问：“小嫚儿，恁找俺嘛事儿？”

她当时还楞了半秒，很快反应过来，他把自己当作山东老乡了，笑着回应道：“老板，你这卖电脑吗？”

老板一听来了生意，还没完全睁开的双眼放光，他像一只狡猾的老狐狸，一脚踢开地上的垃圾袋：“我这卖的都是二手货，喜欢哪个自己挑，质量问题不做保证。”

麦穗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吓住，反而认为老板的豪迈暴露无遗，她爽快地问道：“这些都是可以组合的吗？”

她指了指货架上五花八门的零件，老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她在意的点居然在于这个破机器能否正常运作。

“你是不相信我的技术？”老板嗤笑道，“说句不好听的，你一个大学生来这买电脑不就是图便宜？你要是有钱也不会找到这个地方来。”

老板的话很直白，要是一般人早就开口骂街了，偏偏麦穗是个耐得住的性子，她满不在乎地说道：“只要跟市场上的没什么差别，我才不管系统是新是旧。”

老板看到她的坚毅，脊梁还是如此的挺直，顿时对她肃然起敬，想不到一个大学生也有如此的意志，他赶紧拍手鼓掌：“说的好，今天我代清就卖你这个人情，不过我可提前说好了，要是预付过了，尾款没结，我可是要索赔的啊。”

麦穗蹭的一声从椅子上坐起来，比了个“OK”的手势。

“还有……”老板举着手，指缝间露出被熏黄的颜色，他朝麦穗开玩笑，“只有三年质保，到处不满意我可不会给你退货，电脑拼装需要时间……”

他实在啰嗦，麦穗只好打断道：“我知道现在拿不到电脑，要是你修好了给我报个信，寄到宿舍楼下的快递柜就行。”

老板还准备问麦穗学什么专业，麦穗这么强势，直接不给对方思考的机会，老板只好由着她来：“你的警惕心这么低，就不怕我顺藤摸瓜，找到你的宿舍潜进去？”

麦穗笑的比他还狡黠，撑着桌子一角说道：“我相信你不会的，代老板。”

麦穗念名字时极其重，腔调还是那么少年老成，老板看她从自己身边经过，大步流星地走出店门，没有丝毫的犹豫，决心交定了这个朋友。

老板回过神来，才发觉小瞧了这小嫚儿，这么一个拘谨的姑娘，在他的狂言狂语竟然也放的开，大概是学校里的三好学生吧，连讲话都这么有水平。

但这么一个美人儿，刚才却坐在他的废墟堆里，那把椅子上午还拿着它吃完麻辣烫，凳子上的油用纸巾随便揩了一把，肯定不干不净的凳子，这姑娘一点也不嫌弃他的地盘脏乱差，反而认真的挑选她要的零件。

她走得太快了，代清还没能追赶上她的影子，就连联系方式都没留一个……

老板的目光扫到桌上的一角，突然发现台式电脑显示屏背上，多了张粉色的便签，字迹十分娟秀，上面写了具体的收获地址，以及vx136＊＊＊，至于后面的署名，就不用多说了。

从老板那里离开后，麦穗的心情格外开朗，好久都没有心机的人说过话了，代清就是其中一个，心中第一早排到了光年之外。

傍晚的夕阳把影子拉长，麦穗在超市买了一个全素的吐司，老板找钱的时候给了几根棒棒糖，都显得心情愉悦。果然，碰到这种不好讲话的直肠子，正面刚才是王道。

可能是今日天气预报显示阴转多云，东边一点太阳也没有，老板有些忧郁，加上久睡后脑子还没有彻底苏醒，麦穗跟他讲话反射弧都慢了一拍。

“你就回答，能不能修？”

老板撇头望向麦穗的样子真的好看，他不修边幅的样子像每个女孩子心里住着一个痞帅的少年，只要他穿着运动服打篮球，投三分球向上起跳的那一刻，就会狙中旁边花痴女孩的小心脏。

老板手中的烟灰弹落，余烬中包裹的焰火如同环绕在动静脉周围的心，在刹那间的停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把烟蒂放入盛满水的陶瓷烟灰缸里，重重摁灭这团火焰，然后朝麦穗相反的方向吐了一口气：“给我就是了，废话不要不太多。”

麦穗手里的笔记本保护得很好，跟崭新的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价位问题。

“这次需要多久？”

麦穗这还是工作时间偷偷溜出去的，要是按照今天的行程，他指定是要去公司开月度总结大会的，大会上会点评两句公司的不足，还有给出了差错的员工开批斗大会。

麦穗懒得鸟这会议，让同事钰雯代替打卡签到了，只是心疼三秒的笔记本，她虽然只花了三千多，但在当时，对于缩衣节食的她来说，却是一笔巨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