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蟠桃盛会
已然半头白发的朱元璋看着病榻上的朱允熥长叹道:“孙儿替你父亲鸡鸣寺进香，诚孝之心可动上苍，可爷爷听说孙儿在佛殿之上嚎声痛哭，吐血晕厥，太医说孙儿是急怒攻心，孙儿因何急怒？”
朱允熥傻眼，他竟然吐血了？这个杀千刀的畜生，灭绝人性的禽兽呐！
“皇爷爷，孙儿……孙儿……”朱允熥酝酿了小会，终于将眼泪挤了出来。
朱元璋却是皱眉不悦道:“大好男儿，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成何体统，有什么伤心的话伤心的事说给爷爷听。”
朱允熥抹掉眼泪道:“孙儿昨日在佛前虔诚祈祷，希望父亲病体早愈，昨夜亥时回舍房休息，却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眠，到了子时过后迷迷糊糊的睡了，没想到不睡还好，这一睡在梦中竟然见到了大哥、母亲还有奶奶……”
朱元璋神情一黯，长孙朱雄英的死宛如挖掉了他身上的一块血肉，而发妻崩逝更是抽掉了他浑身的精气神，整整数月都未能缓过神来。
真要说起来，他也时常夜不能寐，也时常梦见皇后，却没想到……
“可怜的孩子，你出生的时候你大哥雄英和你奶奶都已过世数年，你母亲生你而亡，算起来也没见真颜，而你却能梦见他们，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见他们在天上也能感受到孙儿的一片至纯孝心，孙儿既然能梦见他们，那可曾说些什么？”
朱允熥将头埋在膝弯里面，选择战术性沉默又或者是再考虑是不是该把冯毅教给他的那套怎么听怎么都不靠谱的说辞给说出来。
“怎么？不肯和爷爷说？”
朱允熥摇了摇头道:“不是不肯，是孙儿有些恍惚，许是听岔了，也不愿意相信梦中听到的那些话。”
朱元璋淡笑道:“那就更该和爷爷说说，爷爷也好给孙儿好好参详一下。”
朱允熥咬牙道:“梦中母亲说人的命数都是天定，命数一旦没了，阳寿也就终了，这个时候除非有掌控阴阳之人为其逆天改命，否则不管是天子还是庶民都逃不过轮回宿命。”
“你母亲说的是对的。”朱元璋笑了笑道:“宿命轮回本是天道，凡人岂能逆天道而行，那是会遭天谴的，古来想要逆天命的帝王不在少数，可又有谁能长生不死，笑话罢了，群臣百姓山呼万岁，可笑的是数千年以降，帝王能活超过百岁的又有几人，爷爷也老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只盼着你和允炆两个从小环绕膝下的弟兄能够平安成年，能够为爷爷生下重孙，如此这辈子过去也就过去吧。”
“爷爷身体这般康健，活个一百多岁不算什么，孙儿觉得您一定可以看到长房一脉玄孙出世。”
朱元璋一扫近日阴郁，心情大好道:“往日里孙儿沉默寡言，没想到去了鸡鸣寺一趟，这嘴倒是变的甜了，那爷爷可要承孙儿这个情，努力多活两年才行，不过孙儿就因为这个急怒攻心，吐血晕厥？”
吕氏已然到了偏殿寝室门口，本打算进去请安，可闻听此言，脚下一顿不由自主便停了下来。
朱允熥吐血昏迷，在她看来绝对不可能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心中的疑问已然堆积如山，抽丝剥茧去了解真相却不可得，那么从朱允熥的话中能否找到蛛丝马迹？
“皇爷爷……”朱允熥再次落下泪来道:“祖奶奶……祖奶奶和孙儿……孙儿说，父亲……父亲天年已尽，过几日……几日便会带父亲去天上团聚。”
朱元璋勃然变色，这种话要是换成任何一个不是朱家子孙的人来说，下场估计都是死无葬身之地，就算是如今的太子妃吕氏都逃脱不了重责。
但是说这话的是他孙儿，是太子嫡子！
朱允熥绝没有咒自己父亲死的道理，太子若是薨了，对朱允熥也没有任何好处，难道……难道朱允熥觊觎储位？
一辈子强势，自从马皇后去世之后更是疑心病重的朱元璋再一次陷入阴谋论当中，这一刻他的思维开始高速运转，认认真真通过朱允熥的每一句话开始分析其中之意。
而寝室门口的吕氏先是骇然，紧接着便有一缕惊喜从眼中一闪而逝。
朱允熥，你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真是作死呐，一旦老爷子对朱允熥起了疑心，那么接下来……
“你祖奶奶真这么和你说的？”朱元璋的音调已然冷了三分。
朱允熥脸上心里面紧张的一塌糊涂，可多年隐忍锤炼出来的城府终究还是让他表现出了一个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才会有的沉稳。
如果没有先前的那番梦话，那就等于他放弃了在密室当中商议的其中一条对策，事实上就连冯毅自己都对这条计策没有多大把握，所以选择权交给了朱允熥自己。
而朱允熥从吞下丹丸，到现在说的话无一例外表明了一件事。
他选择相信，相信舅舅安排让他见面的这个人，因为冯毅能让舅舅选择相信，那么他没有道理不信。
更何况在密室当中，冯毅确实已经说服了他！
他可以不为了自己，但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不争，导致自己背后的亲族倒在爷爷的屠刀之下，他也不能让一直对他关爱有加的皇爷爷背负上屠戮功臣的恶名。
所以没有选择……但凡能尝试的他都会尝试！
哪怕很危险！
朱允熥嗯了声，坚定无比说道:“祖奶奶说她现在是瑶池仙宫西王母座下女官，本月二十五瑶池开蟠桃盛会，需要很多仙童仙子还有仙侍，祖奶奶便是负责安排此时的女官之一。
祖奶奶知道父亲天年将于本月底而尽，按照仙家法度，父亲有帝王命格无帝王之命，故而可以不入轮回直入仙籍，为了让父亲不错过这次蟠桃盛会，所以她会提前拘父亲魂魄直入瑶池。
届时父亲会见到漫天神佛，若是被哪位仙家看中，收为座下弟子，好处无可限量……”
朱元璋听的呆了，吕氏更是浑浑噩噩不知自己身处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