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对酒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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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祖契

谭逸飞朗声在耳,柴日双已气得脸都绿了,“唰”一把手枪已指向谭逸飞!

“啊”众人惊叫,谭逸飞也未曾料到,但他只淡淡地扫了一眼:“柴老板可是赌不起吗?”

柴日双咬牙道:“没错,我赌不起,但我也不信你真能以命相搏!”

众人的心均提到了嗓子眼,一眨不眨地聚焦着柴日双和谭逸飞。

一把枪越过众人背后,瞄准了柴日双的眉心,就要按动扳机,忽的一只大手有力地握住枪杆,将枪压下。

七虎回过头:“大哥!”

宋宗祥:“不可!”

七虎:“大哥!谭先生是我救命恩人,连魏结巴都知道为谭先生出头,我七虎还不如一个结巴吗?”

宋宗祥紧盯那支旧枪,他认得这支枪,这是二十年前挑起九仙镇大乱的柴田哲夫所有。柴田为毒害镇民,诱导谈老祖合作酿酒,被宋老太爷识破后便煽动暴民祸乱,令谈宋两家血搏频发,越演越烈,终于酿成滔天惨案!柴田趁乱欲逃,宗祥随父追击时,柴田哲夫回击的就是这把枪,他打中宋老爷腿部后趁乱逃回日本,不过也应不久于世,因为父亲也给了他腹部一弹!这把枪上沾有父亲的鲜血,宗祥一辈子都认得!

柴日双对谭逸飞狞笑道:“怎样,你想不到我竟会有把枪吧?”

谭逸飞的手已暗暗抬起,眼见就要出手去夺那枪。

宋宗祥大声道:“阁下本是那声名狼藉的武夫柴田之子,有支旧枪有何奇怪?”宋宗祥掐算年纪,越发肯定,再想这“日双”二字,不正是一个“田”字吗?柴日双便是柴田之后!

柴日双面色一变,他隐藏了数年的身世终于被人揭穿,扭头看去,目中讶异:“宋大队长?你来干什么?”

宋宗祥肃然上前:“你要是寻仇就光明正大来找宋某,与谭先生无干,送柴老板出镇!”

七虎上前一步。

柴日双冷笑:“我手中握有你九仙镇的地契,大队长想赶我走,凭的是什么?”

宋宗祥:“我纠正阁下一句,你手中所持仅为团防的地约,此地地契为本镇谈氏所有,你手中地约不过是废纸一张。”

众人闻言皆惊,连谭逸飞都不禁怔住。

账房急问:“那地契不是烧了吗?”

“是啊,不是烧了吗?”魏永更一语既出,立刻后悔,不由打了自己一巴掌。

柴日双却已听了个清清楚楚,他收起手枪,狡笑着下了锅台,走上前。

七虎挺身迎上。

宋宗祥冷笑:“看来柴老板这群狗鼻子还不够灵,看仔细了!”说着缓缓从怀中掏出一物,展开,正是谈老祖那张正正宗宗的地契,清清楚楚,字迹分明。

全场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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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雪薇坐着包车急急地行过街上,满目担忧,她给酒坊打了电话,知道逸飞已和柴日双对阵上了,逸飞满身是伤,又多日未眠,那魔头却人多势众,她怎能不急?

报童响亮的叫着:“卖报卖报,最新的《国风报》,中日领事馆大战,卖报卖报!”

穆雪薇无意中瞥了一眼报纸头条,立时目露惊喜:“麻烦稍停一下,小弟弟,请给我一张《国风报》。”

包车向九宫湖方向急奔,此刻已日冉长空,只见湖边竹林一阵叶摇,包车穿林而过,阳光下金色的竹叶飘飞在穆雪薇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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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日双久久盯着地契,突然伸手抓来,“啪”七虎将柴日双的手拦住,反手一拧,只听一声痛呼,柴日双已被推得跌在了地上,账房慌忙去扶,大叫道:“你们还站着干什么?”

伙计叫嚷着高举钢棍冲了上来,“啪啪啪啪”七虎拔出腰间双枪,一阵急射,伙计们腿上中枪倒地惨呼,没中枪的也吓得不敢上前,七虎冲入伙计中央,脚尖一挑,一根沉沉的钢棍竟被他勾得弹起,他伸手一抄,“呼”猛抡一圈,“咣啷咣啷“所有的钢棍均掉在地上。

“好!”众人均为七虎的神勇大声喝彩。

宋宗祥走到锅台前,伸出手去,在台上的谭逸飞一怔,随即伸手相握,两只手有力地握在一起!

宋宗祥用力一拉,谭逸飞跳下锅台,两人深深对视,竟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敬佩。那是一种男人对男人的欣赏,骨气与骨气的交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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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谭逸飞心中颇为复杂,这祖契本因宋氏而沉沦廿载,今日却又因宋氏才重见光明!缪世章如此怀疑自己身世,宋宗祥不可能一无所知,居然仍义无反顾将祖契亮相力挽酒仙,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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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日双气得跳脚:“这地契是假的,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我要去县上告你们!”

谭逸飞微笑上前:“柴老板要告却告不着我们,应该去告和您签约的郭老板才是,这转让合约上哪里有我等的姓名?”

柴日双:“但这地却是你九仙镇的,你们仗势欺人,以为伪造一纸就可以一脱干系吗?”

宋宗祥:“宋某平生磊落,这就是地契的原件哪儿来的伪造?”

谭逸飞:“怪只怪郭老板打眼,连累柴会长空提了打水竹篮。

宋宗祥:“别说是县上,就是你告到省府,这地契也经得起查验!”

谭逸飞:“以二位的阅历竟会分辨不出地契和地约的区别?真是令人笑话。”

二人一搭一挡将柴日双噎得无话可说。

魏永更:“还、还不是急着想钓条大鱼,却反被自己人下了钩,哈哈。”

众人大笑。

柴日双狠狠道:“我警告你们,我大日本内阁已下令在此地设立领事馆,大日本皇军不日即将进驻,酒仙早晚是我的,九仙镇早晚我会进来!”

正说着,竹林外包车行近,穆雪薇叫着“表哥!”急急地跳下,谭逸飞和宋宗祥不觉各自一怔,同时快步迎上。

宋宗祥:“穆小姐。”

穆雪薇却不理宋宗祥,径自跑到谭逸飞身边,高举着报纸:“表哥,日本人的领事馆被杨……被赶跑了!”

柴日双和账房面色一变。

谭逸飞接过报纸细看,宋宗祥也凑上前,众人均围上前,谭逸飞喜道:“潘小姐好文笔,写得铿锵浩然,真乃文坛巾帼!”

宋宗祥一把抓过报纸,大赞:“好!侯老弟果真不负众望,有侯世伯驱除鞑虏之雄风!这位杨将军亦是虎贲骁骑,宋某佩服!”

谭逸飞不禁和穆雪薇笑着对视一眼。

魏永更“咣”地一敲大锣:“嘿,小日本,看见没,你、你那什么破馆建都没建就连滚带爬地赶回老家啦,你、你还待着干啥,爬回去呗!”

“哦,爬回去,快爬回去——”众人哄笑道。

柴日双如同受了一棒,精神上垮了下来,呆呆地被账房扶上篷车,伙计们狼狈地搀扶着,随着篷车一瘸一拐地跑了。

魏打更“咣咣咣咣”敲着大锣追在后面,将篷车撵得逃也似的,众人欢欣大笑。

宋宗祥甚为高兴:“但使龙城飞将在……”

谭逸飞接道:“不教胡马度阴山!”

“哈哈哈”二人大笑对视,此刻的笑容中饱含着并肩得胜的喜悦和一致敌日的同心。

谭逸飞挽起穆雪薇走到场中朗声道:“酒仙绝处逢生,倭人弃甲而逃,实乃一大快事!逸飞谢各位父老相助,特于仙客来设宴三日举镇同欢!”

“哦——”众人簇拥如山欢呼!

人群之外的七虎怔怔地看着,寒风吹过,似感到几许冷落,宋宗祥不在意地笑笑,拍拍他的肩,二人打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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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大厅威严肃寂。

只听“砰”的拍案之声,侯司令将一张《国风报》拍在桌上。

侯老夫人本在闭目念佛,被吓得一惊,一旁的佣人也被吓了一跳。

侯司令大喜起身:“娘!这小子还行啊,几下就把倭奴给收拾了,利落!”

侯老夫人欣喜起身:“是说元钦吗?他没伤着吧?”

侯司令:“没有没有,非但咱的队伍毫发无损,还受到百姓的热烈拥戴,好!给爹争气!”

侯老夫人早已乐得开花:“我早说我这大孙子是个做大事的,将来准比你强!你就是只给他个小小的营长,这次元钦回来,你必定得升他个旅长师长做做。”

侯司令犹豫着点点头,笑道:“儿是一军司令,怎会不懂得论功行赏呢。”

卫兵在院外高喊:“报告司令,营长回府!”

侯司令和老夫人大喜,忙出门去迎,就见侯元钦骑马带队行进院中,春风满面,士气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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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宗祥回府之后直奔正厅,高兴地抄起电话就打了过去:“世伯,宗祥给您道贺啦,恭贺侯老弟逐倭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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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这边府中侯司令接着电话,“比起东北的局势,这就是小事一桩,别再夸他了,你不闻骄兵必败吗?”

侯元钦闻之,满心的得意不由一阻。

侯老夫人看在眼中:“从小到大你就只会训他,如今立了大功仍是没有一句夸赞,怎么,还不兴宗祥夸上两句吗?”

侯元钦笑了:“还是奶奶疼我。”

侯老夫人:“那是自然,我和你爹说了,给你升大官!你再把宗英丫头娶回家热热闹闹做你的新郎官,哎哟哟,我的大孙子这回可不是要唱一出‘双加官’了吗?哈哈哈哈……”

厅中的佣人均替主人高兴,连侯司令也不禁笑了:“宗祥,你听到了吗,元钦说宗英身子不舒服,怎么样了?”

侯元钦一听,不禁关心地看过来。

只听电话中宋宗祥道:“已经退了烧,再调养几天就应无大碍了,谢世伯惦记着。宗祥已备好大礼正准备去府上为侯兄弟道贺!”

侯司令:“用不着那么多礼,元钦一直挂念宗英,等他歇两天就去你那儿,这次可是要行我侯府三媒六聘的大礼哦,哈哈!”

侯老夫人和侯元钦一听,惊喜地对视,侯老夫人道:“傻孩子,你真道你爹是铁石的心吗?这礼聘的事早就吩咐人去办了。”

侯元钦喜悦起身:“谢谢爹!”

侯司令笑着继续打电话:“宗祥,你我都是行武之人,行事不妨干脆些,那些繁文缛节能免就免啦!等元钦把宗英迎进府,我必设大宴,把他二人大婚办得风风光光!”

所有人均喜形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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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宋宗祥一怔,转而又笑道,“哦,好好好,世伯统领三军,这婚宴必定是气势不凡,实在是宗英的福气呀,宗祥全凭世伯安排,就在家里恭候妹夫贵驾了,哈哈哈……”他大笑着挂上电话,却不由忧色入眉,宗英刚和谭稚谦私逃未果,情痛神伤,这样的病体如何迎对元钦,这样的家丑世伯若是知晓又该当如何?

七虎兴冲冲地跑进来:“大哥,二哥醒啦!”

宋宗祥一怔,忙随七虎匆匆出了大厅,急步到缪世章所住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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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艳阳高照,房内却冷清寂然,缪世章头上仍缠着纱布,身着内衫静静坐在床边,面色沉沉。

“哐”门被一把推开,七虎兴高采烈地一步跨进,立时一扫房中阴郁:“二哥!你能起身啦!”

七虎亲热地坐到缪世章身边,粗手粗脚地就要去看他的伤口,被缪世章轻轻拉住:“虎子,让你和大队长担心了。”

七虎:“可不是吗?大家都以为那地契烧了,可不知你俩又摆得什么阵。你没看到刚才大哥一亮地契,柴日双那脸简直象个绿头獐子,只差没背过气去!真是痛快!哈!二哥,你们这戏法变得把全镇都震了!”

七虎越说越兴奋,缪世章越听越惊异,急问道:“怎么虎子,你看到那地契了?”

七虎:“看到啦!我看到了,谭先生看到了,所有人都看到了。”

“轰——”缪世章惊急起身,却不支地又一下坐倒在床上,七虎吓得赶快去扶:“二哥,你刚醒过来,快别乱动。”

宋宗祥进门:“虎子,传令中午设宴山防,你去告诉兄弟们吧。”

七虎高兴地答应一声大步出门,房中一下突静,宋宗祥和缪世章心情复杂地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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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逸飞又一次背着穆雪薇大步上了九宫山顶,两人均是满怀兴奋,雪薇未及言语,已被逸飞拉她双双跪倒在崖边。此刻谭逸飞全玉碎瓦全的豪情,也无与宋宗祥联手驱逐柴日双的镇定,而是将克制已久的喜悦激动全然释放,他急切而恭敬拜了三拜,胸膛仍是起伏不已:“此番柳暗花明,全凭苍天护佑,使家尊遗命得以延承。逸飞今后定会倍加努力,不负爹娘厚望。”说完又不停叩首下去。

穆雪薇突然道:“谈老祖是你什么人?”

谭逸飞暗惊,四下看看,做了个悄声的动作:“雪薇,何出此言?”

穆雪薇终于将多日疑云尽释而出:“谈老祖和宋家积有旧怨,你偏偏也是姓谈,偏偏要来九仙镇,偏偏在进镇之后改了姓,你要是和谈老祖无关,难道都是巧合不成?”

她观察着谭逸飞,以二人之密熟,他眼神中只要有一分游离慌乱便休想瞒过她去。

谭逸飞目中却平静无波,只沉默片刻便道:“确实是巧合。”

穆雪薇:“你还说!我是你的娘子,任何事你都不能瞒我。”

“我怎会瞒你……”谭逸飞直视雪薇双目,“我受家父遗命酿造酒仙,寻访两载,无论水源水质,只有九宫湖水最最合适。待我筹划酒坊之时,却意外听说了谈宋两家的旧事,又受缪世章所迫,这才和杨兄演了一出双簧。一来九仙山防的后援乃是侯府驻军,山防难免有人是从军中退役的,杨兄驰骋军中,万一有人认出他来顺藤摸瓜,立时便会拆穿我们的计策。二来也因这段旧怨余波未散,所以我才隐姓,以免横生事端。我不是刻意瞒你,是不想你劳心过多。雪薇,我要你永远快乐,无忧无虑。”

穆雪薇感动极了,心中疑虑尽去:“我懂。逸飞,都说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天佑酒仙,你的大业必成!”

谭逸飞更是激动难禁,一把将雪薇搂入怀中,两人均是无比的欢欣甜蜜。

但逸飞心中却生警觉,雪薇终于还是怀疑到了这桩旧案,他万不能让她触碰,更不能丝毫卷入,宋宗祥虽今日助他,亦有一半原因是阻止柴日双进镇,毕竟其族嗜杀成性冤魂满身,而他的雪薇,永远是最快乐的公主,他不能让她有一点危机,她的身边永远要充满阳光和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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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丛中露出一双秀目,惊讶地窥视着眼前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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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谭逸飞松开穆雪薇,两人均是面颊泛红,沉浸在喜悦之中。

穆雪薇:“那地契不是烧了吗?怎么又变出来了?”

谭逸飞:“我也正奇怪呢……咱们现在就去宋府问问,不解开这个迷,咱俩就都安不下心来,是吗?

穆雪薇点头:“对对,我还把宋大哥骂了一顿,想想真是不应该。”

谭逸飞:“走,我背你下去,咱们处理完酒坊的之事就去县上一趟。”

穆雪薇一嘟小嘴:“县上?是去看她啊?”

谭逸飞大笑,轻轻摸了摸雪薇耳上的银叶子:“还说不再吃心呢。”故意探身取笑道,“桃李未曾争艳冶,半窗疏影自徘徊?”

穆雪薇脸一红,笑着推开他:“我也没说什么呀,正好我也要去和凤云聚聚呢。”

谭逸飞:“嗯。想想稚谦兄和沈老板应该稍微恢复些了,医院要是同意的话,咱们就接他俩回来慢慢调养。他二人和咱们一样都是异乡飘泊,既然同命相牵,又怎能不尽份绵力呢?”

穆雪薇:“是,早知道你心善,要不是这样,这次又怎会老天保佑化险为夷呢?”

谭逸飞轻吻了雪薇的额头一下,背起她来,两人笑着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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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丛后白裙飘飘,一人走了出来,正是沈凤梅,仍是一身孱弱,眉目凄美,此刻她心情十分复杂,喃喃道:“谭先生和穆小姐竟是,竟是……他二人本是珠璧联辉,我早该想到了。谭先生这么帮我,我绝不能再给他增添烦忧。”她缓缓转向残碑,心中立时翻涌了起来,“卟腾”跪下,深深拜倒,“老天慈悲,怜孤女飘零无依,保佑凤梅早点找到亲人吧——”

三拜起身,她努力回想着当年藏身的位置,来回在空地上徘徊,苦苦思索着,终于疲惫地靠在一棵树上:“为什么还是想不起?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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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两人久久无话,终于,缪世章移开目光,依然沉默不语。

宋宗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那天你说击垮谭逸飞之后,自有办法对付福田升,我就知这张地契你是绝不会毁去的,以二弟的缜密,必然深知只有这地契才能降住柴日双。”

缪世章目光似乎一闪,却是一言不发。

宋宗祥:“但我却怎么找都找不到。我仔细思索,突然想到你从小就爱摆阵,我每次问你,你就总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之所在……”

缪世章眉头一蹙,随即闭上双目。

宋宗祥:“于是我就依着你在书房翻查过的地方细细地又翻了一遍,实在是不得不佩服,书封的夹层之内竟然还套着一个夹层,终于让我找到了它。你那天并非取出地契,而是要将真正的地契藏入。”

缪世章不答,形同默认,久久方才睁眼,面色沉沉:“这本是一箭双雕的大好时机。”

宋宗祥蓦然回身:“可你这一箭射的却是大家伙认定的九仙恩人!”

缪世章微微切齿道:“我已有八分的把握,谭逸飞就是谈氏后人!”

宋宗祥皱眉一把推开房门:“你现在就出去看看,镇上是怎样的人心所向,你却为何仍是如此执迷?就算他是谈家的人又如何,就凭他今天亲毁酒坊的壮举,宋某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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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小生子引着谭逸飞和穆雪薇而来,正走到门外的谭逸飞闻言怔住,心中立掀波澜,宋宗祥竟是如此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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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世章急得站了起来:“大少爷!老太爷和两位夫人是如何仙逝的,世章的祖夫又是如何被害的,你忘了吗?你全忘了吗?”

“轰”宋宗祥霍然转身,显然心潮急涌,大睁虎目与缪世章对视。

缪世章的目光却从宋宗祥身上越过,定在了门外的谭逸飞身上,深深地定住,谭逸飞与缪世章对视着。

小生子:“老爷,谭先生和穆小姐来了。”

宋宗祥急转身,看到穆雪薇之后瞬间的喜悦,将心中不快扫尽,迎了出来。

谭逸飞笑着一揖:“我兄妹特来向大队长道谢,谢大队长和七爷令酒仙绝地逢生。”

穆雪薇:“宋大哥,昨晚对不起啦,是我错怪你了。”

宋宗祥:“哪里哪里,是宋某处事不周,穆小姐教训的对。”

穆雪薇不好意思地掩口娇笑,如此纯真如此可爱令宋宗祥和谭逸飞均看得痴了。

冰一样的寒气射来,令谭逸飞先回过神,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倚立门旁的缪世章,缪世章明显感到谭逸飞目光中的胜利和轻嘲,不由气往上顶。

谭逸飞:“哦,大队长,雪薇对地契失而复现十分好奇……”

穆雪薇:“是啊是啊,宋大哥,我好想仔仔细细地看上一看,你是怎么把它变出来的呀?”

穆雪薇小女孩特有的急切和好奇令宋宗祥毫不犹豫掏出地契给了她,缪世章阻之不及。谭逸飞心情极是激动,忙又从雪薇手中拿过地契,有些颤抖地打开,眼中蓦然大亮。

缪世章:“大队长,此地契为商会所有,还请交还世章。”

谭逸飞:“正是正是,现在回想起来,在下也是一时情急所虑不周,要真等毁去酒坊把地交给了福田升,这地是商会所辖……”故意恍然道,“哎呀大队长,要不是您及时赶到,这与日通商的罪过岂不是就转给商会了吗?到时候还得烦劳缪会长忧心了。”

穆雪薇:“呀,宋大哥,真的好险呀,幸亏有你!”

宋宗祥心中甚喜:“是,九仙镇之事宋某本该义不容辞。”

缪世章气得一叹:“谭先生好辩才,此刻必定喜不自胜,呵,只望这喜气能带给大小姐一些,让她早日醒来,她定然是要感激谭先生一番的。”

谭逸飞心中一动,却不动声色:“是,大家都盼着大小姐早日康复。”

孙妈大喜着从宋宗英房中跑出来:“老爷,大小姐醒了,大小姐醒了!”

众人均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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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宗祥大步跑进宗英闺房,惊喜得一下坐到床边扶住宋宗英的双肩:“妹子,你醒了,你可醒了!可急死哥了!”

刚刚醒来的宋宗英尚迷迷朦朦,听到大哥如此真切的呼唤,感动得立时流下泪来。

宋宗祥:“哭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穆雪薇惊喜地进了房:“宗英,呀,你真的醒了!嘿,看我的吉娃娃灵不灵?”她上前紧紧握住宋宗英的手,左手拿起枕边的吉娃娃笑着晃给宋宗英看,雪薇发自内心的喜悦感动着宋宗祥,他不由拿起另一个吉娃娃摇给妹子。

宋宗英终于有了笑容:“雪薇,谢谢你。”

缪世章:“大小姐,谭先生也来看你了。”

谭逸飞稍有忐忑地进房:“恭喜大小姐平安。哦,大小姐刚刚醒来,精力未济不宜多谈,就让雪薇陪大小姐说说话,在下改日再来探望。”

缪世章伸手一挡:“谭先生刚才口若悬河,现下怎么倒说不宜多谈了?是不是你答应大小姐的事没有办成,有些难为情吗?”

宋宗英幽幽道:“谭先生,那件事怎能怪你……”

谭逸飞心中一动,虽不动声色,但明显感到缪世章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随即目光一转道:“大小姐,此事的确应怪在下监管不严,既不知道沈老板栖身酒窖,更不知道她竟在我的酒窖中被不耻之徒下了迷药。”

缪世章万料不到谭逸飞如此反击,立时又惊又急。

谭逸飞接道:“更想不到居然连累了稚谦兄,大小姐,其实……”

宋宗祥打断道:“什么连累,那本就是个苟且负义的小人!”

宋宗英亦面露恨意:“是!是我看错了人,竟为这样的人要赔上性命,现下想来真是可笑。”

宋宗英态度迥变,谭逸飞不由有些惊讶:“大小姐……”

宋宗祥突然起身搭住谭逸飞和缪世章的肩,将他二人硬往外推,笑道:“还是谭先生心细,宗英刚醒过来,咱们不谈这些不快,就请穆小姐陪宗英聊些体己话,少时就在舍下便饭。”

谭逸飞和缪世章还想说些什么,已被宋宗祥推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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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来到前厅,谭逸飞不由道:“大队长,这不干谭教习的事,且听在下一言……”

缪世章:“哼,你现在终于招了?要不是你幕后挑唆,你又怎知不干谭稚谦的事?”

宋宗祥一挥手:“都别说了!”

一时皆静。

宋宗祥皱眉来回走了两趟:“此事今后谁都不许再提!谭先生,这本是宋某家事,但感谢你相救宗英的大恩,就不拿你当外人了。我刚接到侯府喜讯,世伯已亲自备下厚礼重聘了。”

谭逸飞和缪世章均是一惊,只不过一个是惊讶,一个是惊喜。

缪世章:“这真是上吉之事,大队长,我这就吩咐下去,为大小姐准备嫁奁,不不,我,还是我亲自去办。”

宋宗祥心生感动:“世章,你的伤……”

“无妨无妨……”缪世章欣喜地出了厅。

谭逸飞忍不住劝道:“大队长,此事确实不干谭教习的事……”

宋宗祥一摆手:“我已经说了此事休提!”缓和了一下又道,“谭先生,我知道你和谭教习有同宗之情,咱们且不论门第之差,单是那天在酒窖里他躲避宗英的枪口,我就不齿这种苟活之人!况且宗英问他愿不愿为她殉情之时,他竟然说不愿。”

谭逸飞不免诧异:“他说不愿?”

“对,他亲口所说不愿!”宋宗祥怒道,“这么没担当的男人怎配得上宗英一片真情!”

谭逸飞还存有希望:“不会是……不会是纷乱之中大队长听错了吧?”

宋宗祥:“谭先生!我就和你说句掏心的话,侯宋两家联姻势在必成!如今日寇野心日重,设领之事只是投石问路,日后难保不引军来犯,咱九仙镇地处兵家关隘,我必须壮大山防以备战需,而侯府就是山防的屏障,为保九仙平安,必与侯府联姻。”

谭逸飞:“这岂不是委屈大小姐了吗?听她说,她和侯府少爷连面都未见过几次啊。”

宋宗祥笑笑:“哈哈,你们这些受了新学的人就只会嚷嚷自由恋爱,你看九仙镇祖祖辈辈哪一门亲事不是父母之命,侯府与我家乃是世交,世伯刚直严正,老夫人慈悲为怀,元钦刚刚赶走了日本人,也是年少有为,这样的人家怎么委屈得了宗英呢。”

谭逸飞默然。

宋宗祥拍拍他的肩:“我知道老弟心善,这样,这事就当翻过去啦,等谭教习伤好之后仍回学堂任教!”

谭逸飞只好道:“多谢大队长。”

小生子慌慌来报:“大队长,夫人请谭先生去绣园一趟,说是闹得不可开交了。”

谭逸飞急忙告辞,宋宗祥抱拳相送,只听缪世章在前院指挥的声音不断传来,他本想去看,却不由又走向宋宗英的窗边往里看去。

只见穆雪薇坐在宗英床边,正绘声绘色地讲着什么故事,宋宗英开心的不停地笑。

宋宗祥不觉也露出了笑容,只觉得只要看到雪薇,他的心就总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和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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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柳镇街上买卖热闹,人来人往,不少商家正往墙上贴着“庆祝义军驱除倭奴”“同心同力,抵制日货”。

报童扬着《国风报》满街喊着:“看报看报,省驻军大破日倭设领阴谋,看报看报,倭人田中抱头鼠蹿——”

一辆篷车行来,车帘后露出柴日双阴郁的双眼,满眼的标语、昂扬的人们、报童响亮的喊声一一映入眼帘,“呼”柴日双气得将帘子紧紧遮严。

回到福田升,柴日双气乎乎推门,账房跟在后面。

柴日双:“刚才门口我听见有人说‘作贼盗黄莲’,什么意思?”

账房:“这是本地的俏皮话,说的是自讨苦吃。”

柴日双:“那‘做梦见阎王’呢?”

账房:“鬼迷心窍啊……”忽地住口,“啊老板老板,小人胡说小人胡说的,您……”

“砰”柴日双将转让合约重重拍在桌上,恨恨道:“此事决难罢休,去!给我起草一份讼词,我要去县商会告他们!”那把老式手枪“啪”的被拍在了合约之上,柴日双咬牙又道,“既然知道我是柴田一脉,便新账老账一起算!我柴田一郎一定要和你们斗到底!”

账房吓得不敢说话,只有不住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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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飞绣坊内,绣女们又在围着梁嘉琪恳求。

芸姐:“夫人,这绣园就别搬了,这搬来搬去耽误工期不说,离这里也远了不少,姐妹们光是赶路便又耽误了不少功夫。”

众绣女:“是啊是啊,夫人,咱们别搬了吧。”

梁嘉琪:“可是我已经答应了表哥,谭先生也答应了,哦,这张就是他写的条子。”

布庄掌柜:“夫人,大家伙都说这是掌柜的逼谭先生写的,这怎么能作数呢?”

梁嘉琪无法回答,正不知所措之时,只见谭逸飞进得门来:“各位,这的确是逸飞亲笔!”

众绣女:“谭先生……您为了对付姓柴的连酒坊都舍得砸,缪掌柜他不能这么对您。”

谭逸飞:“多谢各位为逸飞仗言,但君子言出必行。夫人,缪会长想让咱们把绣园搬到哪儿去呢?”

梁嘉琪赶忙道:“哦,他留了一张条子,说是已经安排好了。”

谭逸飞看了看:“夫人,大小姐已经醒了,您……”

“宗英醒了?那我可得回去看看,这儿就麻烦谭先生了……”梁嘉琪连日已被吵得头晕,忙匆匆出门而去。

众人急问:“谭先生,绣园真的要搬啊?”

布庄掌柜:“已和洋行签了合同了,这要搬了不是违约吗”

谭逸飞:“我们签的是布庄绣园一体经营,才拿到了洋行的代理,对吗?”

众人点头:“对啊。”

谭逸飞神秘一笑:“那咱们不妨一体搬迁好不好?然后再去商会作个更址登簿。”

“一体搬?”众人讶然。

布庄掌柜:“这么大的事,可得掌柜的点头才行啊。”

谭逸飞将字据放在案上:“他不是已经点头了吗?各位请再看看此笺。”

布庄掌柜念道:“本人同意将宗祥布庄后院之琪飞绣园迁于会长指定地址,此据为凭,谭逸飞。”

众人仍是不解。

谭逸飞拿起毛笔,在宗祥布庄的‘庄’字后轻轻点了一个顿号,笑道:“我来为大家重念一遍,本人同意将宗祥布庄……”故意一顿,“后院之琪飞绣园迁于会长指定地址,此据为凭。”

布庄掌柜的和芸姐先明白过来:“谭先生,你好聪明呀,莫非写字据的时候就想到了。”

众绣女也终于明白:“哦,这就是说……与布庄一同搬走,那太好了。”

谭逸飞:“这个法子虽不算磊落,但也无可指摘。各位,缪会长曾答应夫人,要是同意绣园迁址,就免去咱们三月租金,逸飞这就去和夫人商量,地址变了,各位路程就远了,这钱就加到各位的工钱之中略作补偿吧。”

众人欢呼:“多谢谭先生!”

谭逸飞笑道:“下午咱们就一同乔迁,此事会长和夫人还不知道,还请各位……”

谭逸飞露出少见的大男孩的顽皮,笑着作了个嘘声的动作,众人都禁了声,心领神会地不住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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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客来三日大宴,早布置得张灯结彩。

魏永更敲着锣大摇大摆地将一车酒仙拉进酒楼大堂,众酒客欢呼着,不待卸车,已抢着摆到了各个桌上。

大碗一字摆开,哗哗地倒满了酒,堂上立刻热闹了起来。

魏永更:“怎么样?我、我早说咱酒仙是干净的,决不能叫、叫小日本污了它。嘿!大家伙上眼瞧啊,咱、咱酒仙不是又回这仙客来了吗?”

众人:“是啊是啊。结巴,来,敬你一碗,今天真给咱爷们露脸,硬是敢挡小日本那棍子。来!”

魏永更一饮而尽:“那是!我、我魏大胆子怕过啥呀?谭老弟拿咱当兄弟,为兄弟我魏大胆子可以两肋插刀,哎,听好了,可不是背后捅刀哦!”

众人均知在讽剌缪世章,哄笑道:“对对,来,再来一碗。”

众人热情地将魏永更围在中间,酒工们兴冲冲地将酒仙摆到了柜上最醒目的位置。

不断有镇民陆续而来,堂上热闹非凡,均赞扬着谭逸飞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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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练,洒在宋宗英床头。

宋宗祥亲手给妹子喂药,宋宗英小抿了一口,皱眉,宗祥忙拿起吉娃娃逗她:“还象小时候一样怕苦啊,哦哦哦,羞羞羞。”

宋宗英赌气咽下,干脆一把拿过药碗,三两口全部喝光,兄妹俩对视着,禁不住哈哈哈笑起来。

宗祥将宗英搂在怀中,轻拍着她:“哥那天犯了驴脾气,打疼你了吧?哎,哥哪儿舍得打你啊,你怪哥吧。”

宋宗英:“我不怪,哥是为我好,是我不懂事儿。今天雪薇都给我讲透了,她说她爹离世之后,她突然就更懂得珍惜亲人了,更珍惜眼下的时光了,她送我一句话,但拥有时请珍惜,勿失去时而惆怅,我觉得特别好,我会一辈子记得!哥,咱爹娘都不在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不但要担着全镇的安危,要担着咱宋家的家业,还要管教你这个不懂事的妹子。”

宋宗祥:“宗英……”

宋宗英仿佛一夕之间明白了许多事理,经历过生死确是不同:“哥无论做什么全是为了妹子好,雪薇让我一定要珍惜大哥,珍惜现在的日子。”

宋宗祥不觉间竟眼睛发潮,心中越发感激雪薇,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啊,难道真是天上来的吗?他赞道:“雪薇真的很善解人意,她说的对,宗英,你就是哥的命根子啊?哥希望你一辈子过得好,把你许给侯府也全是为了这啊。”

宋宗英眉心一蹙:“我听哥的……日本人的事雪薇都和我说了,妹子在九仙长这么大,也只能为大哥做这一件事了。”突然一个闪念,”哥,要不你认她做干妹子吧,我嫁走了,就让雪薇住我这屋,让她陪着你。”

宋宗祥心中一动,是喜悦的一动:“怎么,你这么喜欢雪薇吗?”

宗英突然觉得自己想出了一个极好的办法,她真怕自己远嫁后大哥会特别冷清,这么想着越发高兴起来:“是啊是啊,她又漂亮又心好又有学问,我要不是嫁走了,真想和她一起当女教习。我们聊得可开心啦,我真想天天和她在一起,”

“我也真想和她在一起。”宋宗祥脱口而出,说完突然住口,脸上难得的一红,发现自己竟说漏了口。

幸而纯真的宋宗英没有察觉,继续说着:“嘿,你知道吗哥,雪薇的棋下的可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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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艳阳高照,缪世章心情极好,满街的为宋宗英采办,只见他坐着包车行来,吩咐着跟随的宋府家丁:“你们去布庄搬两匹红绸上车,再请芸姐速去府上给大小姐量嫁衣,你们几个和我去古玩店挑一套上等的嫁妆瓶。”

小生子:“是!舅老爷,您对大小姐真是没说的,这些事吩咐小的们来做就是,您却是事事都自己来。”

他当然得自己来,他向老爷发过誓的,要照顾他们兄妹一辈子,他早就盼望宗英能联姻如此良缘,缪世章笑着停在布庄门外,突然面色一变。

气派的宋祥布庄金漆招牌已然不见,大门紧闭,他急忙下车推门,诺大的铺柜空空如也,缪世章愣住,所有人均愣住。

(第二十六章结束,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