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七）回购
“嘉川测这半年发展如何？”冯卫东夹着雪茄烟在烟灰缸上用食指弹了弹。
“从交过来的报告上看，数据还是不错的，虽然没达到约定的增长目标，不过同比增长有20%左右。”贺州汇报着近况：“只是不同月份波动较大，现在无法确定全年能否完成目标。”
冯卫东从容的吸了口雪茄，缓缓说道：“团队怎么样？他们夫妻二人，还有岳玲的儿子周川。”
“未发现明显异常。只是听对接人说，她去嘉川测几次，也没怎么见到岳玲她们，听员工说岳玲刚为周川操办了婚事。”
“哦？结婚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也算是她的合伙人，怎么没邀请我们呢？”
“没大办，他们公司一些员工都没参加，据说女方已经怀孕了。女方父母希望低调点。”
“哈哈哈，果然是我们这一代人，既有冒险精神，又很传统。”
“我们和她的这笔交易也算是给他送一个大礼了吧？”冯卫东大笑着。
“嗯，岳总应该不会少支出，婚房等少不了的。”
“嗯，嘉川测就这样。后续跟紧，我还是不放心他们。他们是不是新招了财务？多沟通，多交流。不要有什么猫腻。”冯卫东严肃的说道：“到年底前，目前几个项目，发展不好的，达不到预期的，果断放弃。”
过去的一段时间，岳玲为周川的时候一直操持着：忙着房产交易、忙着周川婚事、挂念即将出生的孙子。
好在繁忙的阶段马上就要过去，周川也在这个过程渐渐懂得了为人子的责任，准爸爸的责任，理解了岳玲的付出。这让岳玲感到欣慰，也让她可以放心的专注于公司业务上——公司的业绩离目标还很远，而最近起伏不定的表现也让岳玲心下惴惴。
“长安的业务还没起来，BJ的业务也没有如预计那样顺利增长。”岳玲和万磊商量着：“这样下去，可能完成不了约定的增长业绩了。”
“行业发展好，但竞争对手也增加了。”万磊摇着头：“从客户那儿得到反馈，最近几家国有研究所也开始把原来自己只对内的附属部门拿出来对外承揽业务了。”
岳玲万磊太熟悉这样的发展路径了，可以说嘉川测就是这么起来的。他们也知道这种对手的优势：极少的设备投入和极低的房租支出。
“和这种对手比，我们的优势就是资金和十几年积累的客户资源。”岳玲感觉有点好笑。
这是多么神奇的变化，多么有趣的反转，仅仅是半年前，嘉川测还为资金短缺挣扎，而半年后，资金反而是嘉川测最大的优势了。
“有优势就要充分利用，该降的降，该送的送。”充足的资金给了岳玲十分的底气，“不过，他们还称不上真正有潜力的对手。”作为前辈，岳玲和万磊知道这种独立出来的部门一个最大的障碍，他们的产能不够大，而且很难再扩大——经营上的风险，事业单位是不能，不愿，不敢承受的。
“真正要慎重对待的竞争对手还是科测公司和万可公司。”万磊说道。
科测公司和万可公司是嘉川测的行业后辈，相较于嘉川测十几年的发展历程，科测公司和万可公司成立公司都在5年左右。科测公司脱胎于一家集团公司，万可公司则由政府和一家大公司联合成立。虽然现在两家公司相较于嘉川测目前的收入规模还是偏小，但两家发展速度确非常快。
“据说科测公司刚拿到新投资人的投资，正计划扩产。”对于竞争对手的动态，岳玲夫妻二人一直保持关注，知己知彼：“还计划上市。”
“是的，不过扩产也需要时间。”万磊平静的说道：“上市不太可能吧，他们规模那么小，科测应该只有我们的一半收入。”
万磊不知道的是，对于拿了投资人钱的未上市公司，未来的出路只有两条：要么自己独立上市，要么被上市公司收购或其他大集团收购成为别人的一部分。只有这两种路径才能让投资人有预期收益。科测公司对于上市的规划和路径是非常明确的。
“都在成长，没有不可能。”岳玲对万磊的看法保持了谨慎：“有潜力，有能力，需要我们好好应付。”
“看来，得两手准备。”岳玲反复考虑了很久：“努力争取客户，预备方案也要想好。”
此刻，岳玲已经在担心最坏的情况。
是的，如果业绩万一没有完成，冯卫东会不会真的要求回购？资金从何而来？
兴许冯卫东没那么严格履行呢？兴许看在合作人的份上，推迟时间呢？这么想有点幼稚？岳玲极力撇清自己天真不切实际的想法。
预备方案？预备方案？这4个字这几天一直徘徊在岳玲的脑海里。
李真淑？岳玲灵机突现，站在窗前看着几公里远的遮蔽场景，那是这么多年她从未注意过的地方，如今却是最可能无法回避的地方。
如何和李真淑提？岳玲在办公室踱着步。
黄力？对，就是他，这个她用以交换的资源，示好的资源。
“喂，黄教授？”岳玲拨通了黄力的电话：“我想去试试咖啡，上次错过有点可惜了。”岳玲笑着说道。
黄力没做任何推辞。
“黄教授，”岳玲面前摆着一杯咖啡一杯茶，“最近你们推荐了几个航空业的客户，虽然量不大，不过很有潜力。”
“辛苦黄教授了。以后还要多多出力，我们还有佳特新材的约束在身，不容易啊……”
黄力自然知道岳玲所说的影响是什么，一旦业绩完不成，交易取消，所有人都会退还交易款，还要额外支付利息。
黄力喝着茶，点头不语。
“黄教授，你怎么喝茶了？”岳玲看着黄力面前的茶水：“我还特意点了两杯，一杯咖啡，一杯茶。”
岳玲笑着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那苦涩的味道让她难以下咽，痛苦的表情无法遮掩，她急忙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如果同时有清香的茶，是无法再愿意尝试苦涩的味道。”黄力淡淡的说：“人只愿意回味带着香气的苦涩。”
“你不也是么？”岳玲看着黄力手中的茶笑着说道。
“我也是正常人，忆苦思甜可以，但不要真正的苦。”黄力说笑着：“在国外很难喝到国内的好茶啊。”
“你觉得南滑的李真淑怎么样？”岳玲眉头一翘。
“很有能力的人，一个女强人，有想法，有魄力。”
说这话的黄力不由的点了点头。
“值得我们学习。”黄力补充道。
岳玲看着黄力赞许的表情，这种表情在她认识这么多年里没有见过，看来李真淑确实得到了他的认可。但此时的岳玲心中反而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见了一次，就得到黄教授的高度认可。”岳玲颇有深意的笑道：“难得啊。”
“那天回去路过她们公司，顺便去他那儿闲聊了一会儿。”黄力主动提了起来，并无隐瞒的意思。
“哦？你认为嘉川测以后和南滑有合作的空间么？”
黄力认真的看着岳玲：“这个就是你们老板的事儿了，我只是一个做科研的，没有那么高的战略想象能力。”
岳玲有点自讨没趣。
“我还得去找李总多聊聊”岳玲神情一转，喝着茶说道：“需要好好的把握这个合作机会。”
岳玲拨开面前苦涩的咖啡，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黄力。
“大家共同努力，共同进退。”慢慢收拾手中的小包，岳玲对着黄力笑着说道。然后缓缓走出这个她确定再也不会光顾的咖啡馆。
“李总。”岳玲终于约到李真淑的时间，来到她的办公室：“又来打扰你了。”
“哎呀，不好意思，岳玲。”李真淑抱歉道：“这几天忙着上市资金投资的新项目，刚开工建设，各种杂事。”
“是，知道你忙。”岳玲不好意思道：“所以我告诉你的助理，什么时候有空再说。”
“我们离的这么近，我随叫随到。”
“你下次来不用和刘兰说”李真淑责怪道：“你有我的联系方式，想来就来，直接和我说，咱们也是老姐妹儿。”
岳玲约了几次李真淑，没约上，因此她特意请刘兰帮忙看看李真淑什么时候在公司。
“上市后压力更大了，股东们要好看的数据，不加紧新项目不行啊。”李真淑装作表情紧张的说道。
她已看出坐立不安的岳玲这次来必定有事找她，便不再继续说下去。
“你们也是很忙吧？大家都有压力啊。”李真淑询问的眼神看着岳玲。
“是，我们的业绩虽然再增长但也不敢偷懒。”
“黄力不是介绍一些客户给嘉川测了么？那些客户有些还是我们的老朋友呢。”
“是的，确实是有潜力的客户，但需要慢慢的发展，才能有贡献。”
“可我们现在缺的就是时间。”岳玲叹着气说道。
“我找个机会向他们说和一下。”李真淑看着岳玲。
“谢李总。”岳玲眼神不定。
过了许久，岳玲犹犹豫豫的说道：“李总，我今天找你来还有件事，我提了你见谅，可能有点冒昧。”
“尽管说，能帮的一定帮。”李真淑很是洒脱。
“也不一定发生……”
“你知道我们和佳特新材有业绩约定。现在已经过了8个月了，业绩还是不稳定，虽然和去年比有增长，但最终能否达到佳特新材制订的业绩标准，我真说不定。”
“主要是新建项目有筹备期，我和万磊这一段时间又操心其他的事，耽误了点进度。”
“所以想提前和李总这边商量，假如……我说的假如……我们被佳特新材要求履约，希望李总能从中协调或者提供帮助。”
“你的面子比我们广。”
听完岳玲详细的解释，李真淑站起身踱着步走到窗前，窗外一群大雁正往南飞，好似多年前的场景。
“好，我先答应你。”李真淑坚定的说道：“后续我们内部会再商量具体方案，你随时和我保持同步。”
从李真淑办公室出来的岳玲如释重负。
此时的岳玲不知道，她口中所说的“不一定发生”的情况正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