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三十）裂痕
“我后天去长安。”躺在床上看电视的万磊对着刚进卧室的岳玲说道。
“长安那边设备也进场了吧？”技术部提交的款项岳玲已经审批支付完毕。
“庆丰说已经进场了。下一步需要BJ派技术过去接收检验。”
停顿了下，接着说道：“还是直接在当地招人？”
“看情况吧。优先你们市场部招人，四季度很多客户单位本年生产计划没完成的都会集中下单，需要抓住。”
不知何时开始，岳玲万磊二人对于工作和生活的界线越来越模糊，现在关于公事的讨论可以在任何场合，任何时间。
“嗯。这次去时间不会太长，一周左右吧。”
“你这次回去，能抽出时间就去看看我爸妈，”背对着的岳玲缓缓说道：“你上次回去，新闻都有报道过，我哥他们都知道。”
上次回长安的万磊，忙于各种事务，并没有去100公里外的岳父母家。
岳玲不知道哥哥岳雷是否告诉爸妈万磊回过长安，但她不想再发生这种情况。
“好。上次太忙了，各种安排，没来得及抽出时间。”
岳玲没有搭话，径直躺下，盖上被子：“你去客厅看电视吧。”
说完，关闭了自己这一侧的床头灯。
“岳总，你们公司这么大规模了，为啥注册资本还这么小？！”来访的建业银行客户经理周莉说道。
“哦，没在意。”岳玲回道：“大小都是一样的公司和资产。”
“你说的没错，如果不增资，大小都一样，对公司没实际影响。”
“只是在贷款的时候，银行形式审核会看这个金额，对银行来说，注册资本大意味着股东的责任大。”周莉补充道：“银行贷款的意愿就会大一点。”
“不是看负债率么？还有担保条件。”已经做过几次贷款业务的岳玲越来越熟悉贷款的能力。
“进入到审核流程，这个指标确实重要，不过对银行，对合作方来说，大家看到的第一个数字就是注册资本，别的看不到。”
“岳总，嘉川测和我们合作有几年了。有没有可能扩大合作，现在贷款还有补贴，如果有资金需求，可以考虑继续做大一点。”对于银行来说，挖掘有贷款资质的企业是他们的首要任务。
“好啊，感谢支持。”岳玲握拳说道：“我们这就配合申请，辛苦后续给我们推动一下。”
嘉川测几年前使用了建业银行1000万贷款，此后一直在续贷使用。随着业务的发展，相关的垫资款越来越大，但业务回款一直处于时断时好的状态。
“张会计，”岳玲送走银行的人来到只有2人的财务室：“两个事，一个是和建业银行的联系，谈谈增加贷款额度的事，刚才人家过来说可以增加，利率还有优惠。第二个是盘算下公司目前账上还有多少盈余，能否把注册资本增加到1000万。”
“好的。岳总，账上盈余够转的，不过需要交税。”40岁出头的女会计说道，进入嘉川测5年多的她，对公司财务情况了然于胸。
“嗯…办吧。”思考片刻的岳玲说道。
一周的时间，1000万注册资本的新营业执照已经下发。
“小苏，”张会计指了指前台背景墙原先旧的营业执照悬挂的地方，对着前台小苏说道：“把这个新的营业执照挂上去。”
“怎么了？”背着包进来的万磊看到小苏正在张会计的指导下，调整营业执照的位置。
“哦，万总，挂营业执照呢。”张会计答道。
“嗯，掉了么？”万磊边走边说。
张会计没有言语，侧开身，示意万磊快速过去。
“哦，换了新执照。”小苏站在椅子上转头说道。
张会计瞅了瞅小苏，视线被走上前的万磊完整的挡住。
身材高大的万磊抬头仔细的看了看新营业执照。执照正文只有短短的几行信息，第一行即是显示注册资本的金额：1000万。
“营业执照注册资本怎么变了？”
一进入办公室，来不及放下包，万磊便看着沙发上的岳玲问道。
“银行的人说的。”岳玲目不斜视，淡淡的说道：“说我们原来资本太小，可能不好贷款。”
“不是有贷款了么？”万磊端起茶壶准备倒水，又放下，水是凉的。
“银行的说增加注册资本，有利于提高贷款额度。”岳玲走过去，拧开茶盘的开关：“长安忙完了？”
万磊双手按压着桌面，歪着头看向岳玲：“这么大的事，你是不是该提前给我说声。”
“人家专业的人教的，着急弄，就直接变了。”岳玲不以为意。
“这是只变注册资本的事么？”万磊音量越来越高：“贷款额度不是也要提高么？还有原来担保呢，怎么处理？”
“你现在干什么都挺干脆的，公司没有我的份儿？哪天你把公司卖了，我都不知道。”万磊最后哼笑着说道。
“好，你说哪些该说的。”岳玲仍然语气平淡。“担保没有说增加。”
得益于嘉川测越来越增长的营收规模，新增贷款额度并没有增加最初的担保措施—原来万磊岳玲二人的连带担保。
“把我卖的时候跟我说。”万磊怒声道。办公室的门仍然敞开着，正对面的市场部员工由于常在外跑客户，没有多少人在办公室。
“卖公司还不是你找过来的人么？”
“卖卖卖，反正一把年纪了，不想干就卖。”万磊突然说道：“反正咱俩也没人接班。”
“你说什么屁话？”岳玲呛道。
万磊像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没有接话。
“老万，你有话可别憋在心里，别什么都是我的错。”岳玲冷静的说道。
“我说错了么？”万磊像打开了心结：“我的孩子不会来掺乎。周川看得上这个生意么？”
“你把周川叫过来上班，我没意见，他来了几天？他感兴趣么？黄力来的那天，谁都能看到。”万磊一连串的质问。
“忙活了十几年，没人领情，为谁忙的？为我么？”万磊拍了拍桌子，一屁股坐下。
“干到现在，不是为了自己么？你不干这个，回去倒腾你的设备去？周川感不感兴趣跟你有关系么？不掺乎，你去长安问问掺没掺乎？”岳玲也不耐烦的说道。
万磊瞪着眼，默不作声。
这次在长安，孙庆丰告诉万磊，岳玲带着万老弟去了新实验室，万磊知道是周川。对于孙庆丰提到的万鹏推荐的事情，万磊也没做多余的回应。
“我看我是找对人了，卖早省心，别到头来舍身舍命的去拼，老了还不落好。”万磊用发狠似的语气说道。
“你老拿主意。”岳玲冷笑道。
“现在股份都1000万了，你说的10%什么时候变？”万磊调转语气。“我的我不和你计较，这可是大家伙的？”
“业绩达到了，到时候自然就变。”岳玲缓缓的说道：“要变，先把税钱挣过来。”
万磊目瞪口呆的看着。
岳玲起身换了实验室白大褂，准备出去。
“这么多年的业绩，我没挣么？”万磊不知是生气还是激动，声音有点颤抖。
“少拿了么？”岳玲转头看着万磊，“咱们不都正常领工资么？你的还比我多。”
从前年开始，岳玲给自己开了3万工资，给万磊开了5万，后来的周川每月也领着2万。
“合着我就是一打工的？”万磊洪亮的嗓门让人听起来仿佛是在喊着。
“每次分红，我们俩有区别么？”岳玲质问道。
除了孩子上学结婚那次，岳玲万磊各分了100万，后来又分过2次，都是由岳玲平分后转到万磊卡上。
“记住你说的话。”
记住哪些话万磊没说，岳玲也不再问，径直拐出大门走向实验室。
这是岳玲万磊自结婚以来第一次争吵，办公室的万磊手里拿着从长安带过来的核桃—这是招商的李军送的—心情复杂，胡乱的揉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