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读报

东北的冬天是真的冷，才12月份，室外都零下二十几度了。而室内的暖气也特别的热，宿舍也保持在二十几度，零上。这让南方的同学直呼上当，一直觉得东北冬天难捱，必须如大狗熊一样躲个角落一动不动的猫冬。万没想到，彭长江和刘白冰居然大冬天买一堆冰激凌在宿舍分给大伙吃，吃不完，直接弄个塑料袋挂窗户外，连冰箱都省了。李毅鹏受此启发，直接去批发市场进了几箱冰激凌，到早市上卖，也不用冰柜，和卖菜一样，打开包装箱摊开了随便挑，每天纯利润过百，让为平都怀疑自己选择干家教是不是选错行了？

冬天的温度，给人以精神的洗礼，也让人不得不有更新的选择。室外毕竟太冷，有一次为平去图书馆还书，一去一回，就发烧了。为平总结说，主要是校园太大，宿舍在东北角，图书馆在西南角，穿过比公园还大的校园，发烧也正常。

王世海说，还是你傻，专挑零下28度的天出门，宿舍-校园-图书馆-校园-宿舍，温差50多度来回倒腾，不发烧才怪。吃了退烧药，王世海和为平聊天，说是二食堂边上的超市新进了三台电脑，说连上了电话线能上网冲浪，他去过两次了，能看网页，能注册hotmail电子信箱，还能聊天室聊天，大冷天的，在室内上网又舒服又好玩。

什么上网、冲浪、网页？王世海说的热闹，为平却一点都不懂。为平问是免费的？王世海说，哪能免费啊，一小时三块，就这还排队等号呢。等你退烧了，我带你去，你旁边看看就行，简单，好玩的很。

热情的王世海对电脑科技是最热衷的。不过为平来说，对大学一直最感兴趣的除了上课外，就两个地方：一是图书馆，主要是有各类最新的杂志，他能从中了解很多从未见过的世界和信息；二是宿舍的阅览室，那里有当天的报纸，《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光明日报》、《长春晚报》等等。

烧渐渐退了，只是没好利索还不能出宿舍门，为平就在宿舍的阅览室看报纸。翻到《光明日报》的一个版面角落，报道了一个新闻：深圳一个志愿者生前自愿捐献角膜，逝后，通过深圳眼科医院的角膜移植，使得一个盲人获得了光明。

想想自己的眼睛，如今看报纸都是距离不到一尺才能看见，心里不是滋味。为平把报纸翻了过去，看下一版。

但，他又下意识的把报纸翻了过来，似乎刚刚里面提到个词似曾相识，再盯着看看——角膜移植，对，就这四个字！当初在省医院，当时大夫就这么建议的，让角膜移植。当时，因为角膜少，加上手术费太贵，就放弃了。如今，这四个字又再现了，是机缘巧合？

当初是在河南，角膜供求紧张。看这新闻，那深圳会不会好一些？

当初自己还是中学生，需要爸妈承担费用。如今自己是大学生了，做家教能挣钱，以后毕业了也能挣钱。

既然情况都变了，何不试试提前联系，在深圳那边排上队，等自己挣到足够的手术费，就去做移植，岂不正好？！

想到这，为平心情豁然开朗，似乎看到了自己四年毕业后，摘掉厚眼镜，端坐在电脑前，如王世海一样，手指如飞一般的敲键盘，看屏幕，再也不怕看电脑，再也不用趴在桌面上看书，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的走夜路……想想都美。

为平记下了那个被采访的深圳眼科医生的名字，赵启明。回到宿舍，拿起稿纸，开始疾书：

尊敬的赵医生：

您好！

很抱歉，打搅您的工作。我是北方师范大学的大一学生，我叫陈为平。今天从《光明日报》上看到您医治角膜移植的新闻报道，很是感动。

我也是一名需要角膜移植的眼病患者。今年初，在HEN省医院诊断的结果，只有角膜移植才能恢复原来的视力。河南专家医生说，河南的角膜供需特别紧张，需要排队两三年，而且手术费特别贵。我想请教您一下，深圳那边的角膜排队大概需要多久？大约需要多少钱手术费？

我想请求您，能否允许我现在就在您那排队？我现在是大一，等我毕业了，挣到了足够的手术费，也等到了角膜，我就去找您做角膜移植手术。

不知道我的想法是否恰当，如有不当之处，还请您多多见谅。敬盼您的回信。

祝您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求助人：陈为平

1998年12月12日

第二天一早，陈为平到校园内的邮局，1.2元买了两个信封和两个五毛的邮票，分别粘贴好。一个写上收信人“SZ市眼科医院赵启明医生”，寄件人是自己；另一个收信人是“北方师范大学98级经济系陈为平同学”，寄件人是赵启明。把信纸折叠好，第二个信封也对折，一起塞到第一个信封中，胶水封口，吹干，小心翼翼的投进了邮筒。

买彩票的人，买过之后都对2元钱并不在乎，在乎的是之后的事情。而陈为平投过信，从邮局出来之后，凉风一吹脑门，他有点并不在乎是否能回信，而开始在乎那两个邮票和信封钱。“不会是自己又犯傻了吧？一块二，能买三个包子了。唉！”为平长叹了口气，回宿舍继续猫冬看报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