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维格里奇 II （下）
墓室里一片死寂又没有光亮，维格里奇示意让侍从将火把靠近自己的脸，想要以此抵挡冰冷的空气。
“父亲的石馆在最外面，”洛扎莉亚边走边提醒，“就在这，在你们的左边。”
维格里奇面前的石馆盖上雕刻着已经永眠的国王，他头戴百合花王冠，身着龙纹长袍，双手握着长剑剑柄，神态安详。
等到自己死去的那天，他是否能够安心的放下一切，将灵魂交与众神呢？他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做了，他不放心将这些难题交给他的儿子们。
父亲阿塔其努一世给他留下了一个遍体鳞伤的帝国，维格里奇用了整整二十六年才让哈斯特扎慢慢愈合。
而诸神保佑了他，给了他一个绝好的机会，这可能是维格里奇此生仅有的良机。
“统一者”维格里奇·阿波利昂，这将是不亚于“大帝”和“伟大者”的称号，收复维瓦利亚也将成为帝国复兴的第一步。
伊兹多尔经营了一生的王国，可能就要在自己宝贝女儿的手里毁于一旦。而自己即将成为维瓦利亚衰亡的促进者。
若是想要复兴哈斯特扎，就必须牺牲维瓦利亚。换做是伊兹多尔，也一定会做跟他一样的选择。
“这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他，”狄亚小心翼翼地用手划过棺石雕的脸颊，哽咽地说，“在我记忆中他的脸没有这么瘦。”
“我们请的是最好的工匠了，”洛扎莉亚将狄亚搂着轻声说，“他被病痛折磨数年，走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像我们以前的父亲了……我们只能根据回忆来雕刻他的脸。”
维格里奇从未见过他的岳父，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模样。他和伊兹多尔只有信件上的交流，国王时常向他问及狄亚和艾伦的情况。
虽然明明给自己的女儿写信就可以了，但伊兹多尔似乎对把狄亚送到马德卡林有些愧疚，也不敢透露出太多的关心。
一位聪明的维瓦利亚国王被放进了石馆，他的存在意味着哈斯特扎帝国无法扩大对其的影响力，将王国重新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而伊兹多尔死后，年轻的花瓶女王继位。这正是将维瓦利亚王国重新收服的时机。
“我的祖父是位什么样的人？”艾伦走近伊兹多尔的石馆，向狄亚和洛扎莉亚问，“我都没能亲身见过他。”
“当年得知你出生后，他就天天跟我、鲁多米尔还有里欧说他有个宝贝外孙了。”洛扎莉亚将手放在艾伦肩膀上，微笑着说道。
“那时我才七岁，你可让我嫉妒得很呀，”洛扎莉亚说，“这就是你的祖父，他爱他的家人，对他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东西。”
“比王国还重要吗？”艾伦问。
“当然了，”洛扎莉亚回答，“他总是说家族是一切的根基，而从强壮的根基中孕育出的力量，是世界上所有的力量都无法比拟的。”
“我真希望他能和我也这么讲。”狄亚喃喃道。
“姐姐，当父亲把你送走时，他的心都碎了。”洛扎莉亚对狄亚说，“就像身体中失去了一部分灵魂一样，那从来都不是个简单的抉择。”
妻子的一部分也一直留在了灰烬厅，维格里奇想。直到今天他才看到他妻子的完整模样，这让他欣喜又失望。
“然而他还是这样做了，”维格里奇说，“因为王国的安危先于一切。”
他不相信洛扎莉亚的荒谬说辞，就像他不相信女王的哥哥鲁多米尔会安于现状，由衷祝贺洛扎莉亚加冕一样。
伊兹多尔在他的女儿和王国之间选择了后者，因为那明显是个更好的选择。
“维格里奇陛下，父亲尊敬您。”洛扎莉亚语气有些冰冷地说，“这也是为什么他放心将姐姐托付与您。”
他轻声嗯了一下，没有继续接下去。
“那是曾祖父吗？”蒙迪看着伊兹多尔旁边的石馆问道。
“是的，”洛扎莉亚回答，“‘仁慈王’雷扎德·科尔瓦，我们的祖父，因被贵族们背叛而死。”
“为什么贵族们要背叛他？”卓克问。
“在维瓦利亚，贵族们的背叛从来不需要正当理由。”
洛扎莉亚看着雷扎德的石馆说，“祖父想要在王国饥荒时让公爵们减少他们对农民的赋税，从五成降到四成，或是四成降到三成。
贵族们答应了他，祖父也天真地相信了贵族们。但他没过多久就被他的卫兵冷血地谋杀了，谁都知道这背后是贵族们的阴谋。这是他们对科尔瓦家族的警告。”
“五成，四成？”蒙迪惊讶地问，“怎么会有这么高的赋税？”
“在他们公爵领的事，科尔瓦家无权干预。”洛扎莉亚回答。
“对不起，”卓克道歉，“这真是个蠢问题，我不该问的。”
“没事，”洛扎莉亚微笑着回答，“我们是生存者，我们一直都是。”
维瓦利亚的国王连赋税都没有办法掌控，维格里奇不知道科尔瓦家的王权还有多少。
他不明白为什么维瓦利亚的统治方式这么糟糕，国王的封臣是各大家族的公爵们，公爵们的封臣是他们公爵领的伯爵们，而伯爵们又有自己的家臣。
公爵对国王宣誓效忠，国王将治理公爵领的权力全部交付与公爵。那这些公爵不就是一个个小国王吗？他们有自己领内的法律，自己的封臣，自己的军队。
维格里奇绝对不会给他的行省总督们这么多权力，即便是世袭官职的龙脊行省的琥珀骑士们和灰港行省的灰港家族遵循的也是帝国的法律，也没有自己的封臣，军队也是全部听令于他。
维瓦利亚的九大家族，多数都是在伊戈梅尔一世的征服中残留下来的部落首领家族的后代，或是像科尔瓦家那样被放逐又回来了的流亡血脉。
就算是在帝国的统治下生活了几百年，他们还是没能改掉那些野蛮原始的行政传统。
将影响力扩张到维瓦利亚后的第一步便是改变这个贵族自治的局势，巩固王权。这样卓克和洛扎莉亚的儿子才能真正地坐稳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