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只眼睛
蓝晓轩微微低下头，似乎在回忆着往事，“对。我和她，还有苏慧，在同一所大学读书，又是同一个寝室的。四年的时间，三个人几乎形影不离，去年毕业后，胡雪和苏慧都找到了工作，胡雪是平面模特，苏慧在市图书馆做管理员。大家都比较忙，但我们三个经常聚在一起逛街聊天，很开心……”她皱起了眉头，两片嘴唇不住地颤抖着，“胡雪一直有个梦想，就是要努力成为一名顶尖模特，可现在……”
唐生虽然是男的，但他也有些清楚。女人们一旦成为闺中密友，那便是无话不谈了。蓝晓轩、胡雪和另一个叫苏慧的女孩应该就属于这类。他继续问着，“你在哪工作？”
“我在一家文学网站做编辑。”
唐生有些了解。现下流行网络原创文学，什么言情、玄幻、修真等等，越来越多的人习惯于在网上看书、玩游戏或淘宝购物，自己的一个法医同事就是个“大网虫”。
“今天你来这儿，有事吗？”
“也没什么，只是昨晚胡雪给我打过电话，当时我已经关机了，今天早上才看到有未接电话。”蓝晓轩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胡雪前两天都在外地工作，所以我想来这里看看她。”
“我瞧瞧。”唐生拿过手机，他按了几下，果然看到通话记录有一个未接电话，是胡雪打的，时间显示为昨天晚上22:40。
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好友号码，蓝晓轩捏紧了挎包一角，“如果我没关手机，就能接到电话了，我也会来这里，胡雪或许就不会……死了。”
唐生将手机还给她，正想说什么，楼梯那边出现了一个瘦高个男人的身影。
对方面目清俊，带着些许疲惫之色，手里提着一个箱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了楼梯，朝这边走过来。
见到唐生，立马咧嘴笑了笑，“sorry啊，呵呵，文蕴路那一带堵车堵得超级厉害，所以才迟到了四、五分钟。”
“是十分钟。”唐生敲敲自己的手表，见对方那双可以让好多女孩着迷的眼睛下面，一片暗沉无色，他摇了摇头，“李萧，你这大网虫昨晚又对着手机到深更半夜了吧。”
“你怎么知道？”李萧有些惊讶，这时候发现在好友身旁还站着一位年轻的单眼皮女孩，正盯着自己这张脸，确切的说，是盯着眼睛的下半部分，他突然意识到了，笑得很尴尬，“哎呀，看来以后得早点休息了，黑眼袋有损我的形象。”
“好了，快进去吧。”唐生咳嗽几声提醒他。
“知道知道。”一阵风过后，李萧消失在了过道里。
蓝晓轩再次看了那个身影一眼，“唐警官，他是你同事？”
“法医。”
“法医……”蓝晓轩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一幅场景。叫李萧的男人走进那间卧室，蹲在地上仔细检查着胡雪的尸体，随后也可能会在解剖室里解剖她……蓝晓轩立刻出了身冷汗。曾在大学里，她和苏慧、胡雪一起看过美剧《犯罪现场调查》，记得在看拉斯维加斯篇时，胡雪挽着她的胳膊说过：“真是可怜，死了还被开膛破肚啊。要是死后灵魂没出窍，还能感觉到疼，那就更痛苦了！”多年前的这句话瞬间徘回在耳边。灵魂没出窍……如果胡雪的灵魂依然被禁锢在躯壳里，还能感知外来痛苦，那么……她咬了咬嘴唇，脸色更加苍白。
唐生已经发现了她的异常，“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不再想了，视线又落在屋子里面，“我以前一直以为法医都很严肃的，但他给人感觉很随和。”
这小子，算是个另类。唐生在心里想着，又说道，“你先回家吧，有什么事我们再联系你，你也可以打我电话。”接着他说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蓝晓轩记下了号码，看着唐生走进客厅。一阵热风又从窗外吹过来。胡雪刚才的样子还有那张面具一直徘徊在她的脑子里，刺鼻的血腥味依然漂浮在四周，直入她的大脑深处。
她发着呆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地传来了。
“晓轩。”
近距离的声波震动着那根脆弱的神经，蓝晓轩竟然被吓到了。她反射性地回过头来，发现自己的另一位好友苏慧正站在面前，脸上写满了疑惑。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警察？”苏慧朝门口走去，同样被警察拦住了。
“胡雪，她死了。”
“什么！”苏慧回头仔细看了看房子里面，客厅里有几名穿制服的警察，而右侧房间里半蹲着一个目光炯炯有神的男人，正低头凝视着地板上那名面色惨白的女子。
她就是自己的好友，胡雪。
苏慧的肩膀抖了一下，忽然感到有双冰凉的手抓住了自己，她马上转过脸来，见蓝晓轩正紧张地蠕动着嘴唇，像在念某种咒语。
“她死了，死了啊……”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苏慧摇着头，猛然间感到有种东西隐隐从眼前掠过，她愣了一下，也拉紧了那双手，“晓轩……”
“她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蓝晓轩靠近门口，脸色更加苍白了。
卧房内。
唐生注视着面前这具散发出诡异气息的冰冷尸体，一些东西在脑子里迅速飞转着。出于自身职业的需要和个人兴趣，他曾看过不少心理学书籍，特别是犯罪心理学。如果死者在被人谋杀后呈现出不同寻常的姿势，或者还有其他“道具”装饰，那么它们基本上都在传递着凶手的内心想法。例如死者被凶手杀害后又用毛毯遮盖其脸部，说明凶手可能对自己的杀人行为有了忏悔之意；死者被特意装扮成某种人的形象，说明凶手对这种人具有特殊的感情，并将它强加在了死者身上……而这具尸体，脸覆奇怪面具，双手交叉叠放在腹部，犹如棺椁里的女尸，特别是这张面具，竟然雕刻着三只眼睛，更增添了神秘性。它仿佛从遥远的时代穿越而来，额头上的第三只眼安详又怪异地凝视着这个世界，像要把所有事物都吸收进去。难道，凶手已把死者幻想成某具美丽的古尸？又或者是盗墓类的小说和影片看多了，受其影响，还是出于纯粹的满足自己的病态心理？
“喂，你在瞎想什么啊？”一旁李萧这时已检查完尸体，拍拍他的肩膀问。
唐生摆了摆手，“说说你的看法吧。”
“首先，她很美，几乎可以迷倒所有男人，但不幸的是变成了一具尸体。至于死因，你也看到了，胸口被利刃刺中，失血过多而亡。从伤口形状判断，应该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死者身上没有其他伤口，死亡时间在昨晚23点至24点左右。”看对方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李萧又拿起了那张金色面具，两眼闪烁出一片精光，“啧啧，这么精美的面具实属罕见呢，而且还有三只眼睛！唉，要不是死者脸上的，我铁定收藏它！”
唐生知道这个朋友对一切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浓厚兴趣，并没说什么，他在想，死者是在昨晚23点至24点左右遇害，这段时间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如果外面有什么动静估计也不会有所察觉，而且经过同事的调查，得知住在胡雪对面的那户人家这几天都在外地旅游，这里又是开放式小区，没有保安值岗或巡逻，凶手可以悄无声息地来，又能悄无声息地走。而据蓝晓轩所说，胡雪在22点40分打过她电话，不久之后便被人杀害。那么，胡雪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暂时还毫无头绪。他暗下了脸色。
“这么诡异的凶案现场你也是第一次见到吧？”李萧问道。
“是的。凶手行凶后没有急于离开，而是给死者戴上面具并将她摆成这种姿势，说明凶手十分冷静，而且房门没有被撬的痕迹，表明死者认识凶手，主动开了门让对方进来。”
他正说着，一个同事走了进来。
“刚才我查看了厨房，发现桌上的刀具里好像少了一把刀。”
李萧叹息一声，“搞不好就是凶器，凶手进屋后偷偷拿了厨房里的刀，把美女杀死后也带走了它。”
同事又掏出一部手机，“对了，这是在客厅沙发缝里发现的死者手机。我想应该是死者与凶手有所争斗，手机掉进了缝隙中，两个人都没有察觉。”
唐生接过手机，仔细查看了信息，他点开微信，发现里面基本上都是些朋友之间的聊天信息，其中包括与蓝晓轩和苏慧的对话。但有一个人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人叫周扬，从内容上看，胡雪似乎常与他联系，而且关系亲密，可能是男朋友。不过聊天记录里没有“亲爱的”、“宝贝”之类的肉麻字眼，当然有些恋人不习惯如此称呼对方，这也很正常。唐生又打开手机通讯录，同样看到了蓝晓轩、苏慧和周扬的名字，还有其他朋友或同事，总共70多个号码。他接着查看了通话记录，发现在昨晚，胡雪不仅给蓝晓轩打过电话，也联系了苏慧，时间分别是22点40分和22点43分，而在前面21点55分，她还给周扬打了电话。唐生站起来，看了看死者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这时其他人已决定将尸体抬走，他将手机递给那位同事，离开了凶案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