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恰似寒光遇骄阳1：
与独立州毗邻的大海深处，一艘小小的船孤单的在海上，随着波浪飘飘荡荡。
而小舟里，坐着位鸭舌帽，看不清容貌的女孩。
女孩单手托腮，似很是苦恼。
确实…
叶窈窈很苦恼，非常苦恼，在海上漂流了一个月的时间，着实有点遭不住。
想想在海渡口，她出发之前，南叔的欲言又止，以及阿叔看好戏的神情。
如今…
叶窈窈环顾茫茫，无边无际的海面。
呵—
她现在恨不得穿越回那个时候，一巴掌拍在那个自己的脸上。
就不该为了减少与人接触，而选择自己开船去独立洲。
现在呢？！
出海第三天，她就不幸的迷失了方向，之后的几十天，一直在海上飘荡着。
如此情况，换个普通人，早就葬身大海或鱼腹了。
如今，他们的燃油已经不多了，在想不到办法，她这辈子都要在海上漂着了。当然，她还有另一种选择，向阿叔求助，不过，一想起，老头那贱兮兮的样，叶窈窈决定，不到山穷水尽，她绝不那么做。
越想，叶窈窈就很后悔。
“唉～，现在只能希望米米了…”
“喵～”
见主人不开心，安静在女孩身边端坐的豹纹狸花小猫立马安慰，还用头蹭蹭身边的她。
“我没事的，糯糯不用担心。”
有了自家猫猫的安慰，自我开导一翻，叶窈窈终于调整好心情。为今之计，她只有想办法找找附近有没有其他船只，或者距离陆地有多远的距离，知道了大概，她就找到出路。
叶窈窈站起身环顾浪头不休的茫茫大海，小船摇摇晃晃，她稳稳站立，身形没有半点摇晃。
忽然，叶窈窈视线猛地顿住，凝住一个方向，抬手把帽沿再太高些，仔细辨认。
她没看错，虽然距离很远很模糊，但叶窈窈就是能肯定，那是一艘游艇。
与此同时，一只黄色的小鸟也落在她的肩头，叽叽的叫着。
听罢，女孩嘴角弯起，露出清浅的笑。
太好了。
终于不用在海上漂了。
叶窈窈食指点了点小鸟的头顶，鼓励道。
“米米真棒！”
小鸟似能听懂般，抖动着那身毫无杂色的黄色羽毛，叽喳回应。
叶窈窈当即转身来到船尾的发动机处。
“糯糯走了。”
“喵～”小猫轻盈越至船头，优雅的趴下。
似乎再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叶窈窈也不耽误，启动小船，向着一个方向行驶。
迎面呼呼的海风，叶窈窈长长的乌发随风扬起，还有些调皮的浪珠落在她身上，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大海上没有任何参照物，不能单凭肉眼，就判断距离的长短。她们出发那会，正是太阳正中的时候，如今，等叶窈窈能完全看清楚游艇全貌时，已是日暮西垂，红霞满天。
将近大半天的时间。
近了，叶窈窈也发现，这艘游艇也不算小，体积大约是世面上那种常见的两倍大小。
叶窈窈找到游艇的下水处，把船停住，便迫不及待的跃了上去。
后边，两小只紧随其后。
几步就登上了游艇。
她们那个小船着实小，实在施展不开。如今，到了大的落脚地方，两小只可劲的撒欢，一上游艇就四处转悠，叶窈窈也放任它们自个玩儿去。
粗略看了一圈，干净整洁，不像被废弃的的船，应该还有船主人。
果不其然，一上到二楼，叶窈窈就看到阳台处，背对着她坐着个人。
十有八九就是这船的主人了。
叶窈窈觉得自己作为个外来的闯入者，应该向人家打个招呼。
为避免突兀，叶窈窈出声：“你好？”
那人一动不动，也不回应。叶窈窈感觉不对，两步加绕至那人身侧，看去。
原来这人是坐在轮椅上的，一脸病态，颊骨突出几乎没肉，瘦骨嶙峋。即使这般病容，依稀可以看出男人容貌出尘，气质超脱。
尤其是那睫毛，又长又翘，叶窈窈不由自主地伸手戳了下，又触电似的迅速收回手。
不过，那触感却停留在了叶窈窈的指尖，久久不散。
莫名的，叶窈窈平稳的心跳加快了那么一瞬。
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叶窈窈立马默默告诫自己，不要做任何过界的事情。
心跳恢复回原来平稳的状态。
即便如此，叶窈窈的视线还是忍不住乱走，思绪飘飞。
对方似睡美人般，安静的坐在那，唇色苍白，气息近于无，像死人一般。
不过，身为医者，叶窈窈察觉得到，眼前的人还有气，上前两步，伸手搭在男人的手腕上。
嗯，也离死不远了，今天如果她再晚来那么一会儿，估计神仙来了也没用。
美人虽美，但海上要啥没啥，就这人一身绝症，而且病毒已经扩散到全身，救活他，反倒又多了一个累赘。
忽而，叶窈窈想到了个好主意，收回把脉的手，对着男人道：“呐，今天我救了你，作为酬谢，你的船就是我的了。”
男人：…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哈。”
“谈好条件”=叶窈窈单方面认为的。
叶窈窈取下双肩包头，掏出花纹紧致的瓷瓶，倒出颗浑圆，散发着淡香的药丸，利落扣住男人下颚，强迫他咽下去。
又取出银针摆在一旁桌子上，扒拉掉男人的上衣，先给双手消毒，才打开另一个红色花纹的瓷瓶，拔掉塞子，把银针深入瓷瓶滚了圈，取出迅速扎在他身上的某一个穴位上，入木三分，同样的步骤不同的位置一连扎了好几十针，连脑壳也下了几十针，瓶子里的药汁也见了底，叶窈窈才不再继续。
整个过程说来简单，却极耗耗心神，稍有差漏，便是另一种结果叶窈窈要的是把人救回来，所以她一直全神贯注。
期间，两小只也回来，见叶窈窈在施针，便未打扰，而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候。
等叶窈窈扎完针，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轻输一口气，叶窈窈抹掉额头的汗，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她好饿啊～
“喵喵—喵—”
看主人饿了，喵喵立马出声。
叶窈窈一听，眼睛一亮。
“是吗？”
“喵—”
得到肯定回答，叶窈窈坐不住了。
“快带我去。”
脚刚迈出去，叶窈窈回头看了一眼。
人一时半会醒不了，叶窈窈留下米米看护，放心和糯糯离开。
走之前，叶窈窈还不忘把毛毯往男人身上拉了拉。
夜幕越加低垂，皎月已然当空。
纪修染感觉做了场很长的梦，他梦到自己回到当初他们还没有分开那段时间，他没有得绝症，也不会后面催眠无忧妹妹的事情，他们顺其自然的结婚，婚后他们很幸福，相互携手，过着他们向往的生活。
可是，即使梦境再美好，纪修染理智也会一遍遍告诉他，那都是假的。事实是：无忧嫁人了，嫁给一个很爱她，她也爱的男人，她记起了所有人，唯独忘了他。
而他，谁也没告诉，驾驶着一艘游艇出了海，离开了独立州，独自过完剩下的时间。
他的病已经越来越严重，也能感觉到，自己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不想把自己最落魄的一面展现在别人面前，更无法忍受，自己的余生只能看着自己心爱的无忧嫁给另一个男人，而不能去做点什么，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昏迷中的纪修染，翻滚的思绪是被一阵热气打断的，艰难的睁眼，就被头顶刺白的灯光晃了下。
适应这会，纪修染敏锐的感觉到，这次自己醒来，身体便前所未有的轻盈，以往被病痛折磨而时时做痛的肺腑，不在隐痛，更是呼吸通畅，毫无滞塞。
旁边传来一句略带斥责的女声。
“哎呀，糯糯你慢点，不要烫到了～”
“喵喵喵—”
他的船上来了外人。
纪修染猛地睁眼，微微侧头，他对面坐着个小女孩，呼呼的白气氤氲着，却仍掩盖不了她清丽绝世，姿容秀美。
女孩左手推拒着一只狸花猫，右手的筷子上夹着一节萝卜，不断的远离小猫。
眼见食物越离越远，猫咪的叫声越加急切。
伸爪使劲往前勾，够到一团空气。硬的不行，小猫改变策略，转而软软蹭着女孩细白的掌心，手腕。
撒娇，打滚，求摸头。
“喵～喵～喵喵～”
女孩似乎很吃这套。
“好了～”
叶窈窈向来对小动物没什么抵抗力的，见萝卜已经不那么烫了，放进糯糯旁边的小碗里。
“快吃吧。”
小猫得到食物，娇也也不撒了，立马起身干饭。
主人是什么？
算了，等喵喵吃饱再思考，这一个月，可馋坏本喵了。
猫儿真好养，没滋没味的清水煮蔬菜也吃的那么美味，纪修染心想，如果，让他来做的话，要…
等等，蔬菜？纪修染怀疑到，不会是…
纪修染默了默，这不会是他种的吧，毕竟，茫茫大海上，除了他这里，也没有什么新鲜蔬菜了。
算了，他那些蔬菜本来就是他，因为多年习惯种的，别人吃了也不算浪费。
“你醒啦！”
纪修染这边思绪纷杂，那边吃东西人宠都注意到他的动静，女孩发现他醒了，出声。
唰唰唰—
三双眼睛齐齐的看向纪修染。
这时纪修染才发现，女孩身边还有一只黄色的小鸟，只是那只鸟儿太小了，又被其他东西挡住了半个身体，他才没有注意到。
被紧紧逼视着，见过了大场面的纪皇稳如老狗，回应道。
“嗯。”声音虽然虚弱，对面依旧能听清。
喵咪继续埋头干饭，鸟儿也低头，一点一点的啄米粒吃，只有叶窈窈了。
左看右看，只有她一个会说话的。她也不想啊，可是，为了不使气氛变得尴尬，叶窈窈只能接着道。
“你这游艇不错哈，吃喝都有，且还有新鲜蔬菜，嗯…”
说了些什么，叶窈窈也不知道，她现在只想跑，果然，与人相处最麻烦了。
纪修染是谁啊？智多近妖，13岁就运筹帷幄的纪皇啊，打眼就看穿一切。
轻咳。
叶窈窈停住。
“不急，你不是饿了吗？”声音温和。
叶窈窈点头。
“那等吃饱再说，也不迟。”
“哦哦—”叶窈窈再点头，不自觉听从，端起碗，继续吃饭。
吃着吃着，叶窈窈反应过来，不对劲，她怎么就那么听话呢？！
不过，叶窈窈偷偷用余光看对面，男人白衣似血，温润如玉，清透的眸子看人时如沐春风。
怕被发现偷看，叶窈窈收回眼神，不再乱瞟。
只是，这一切怎么可能逃得过纪修染的眼睛呢。
他对自身的感知极为敏锐，女孩偷偷看他时，他就发现了。
他只是不动声色也默默观察。
女孩少交际，从她费劲找话题交谈就可以看出来，不会掩饰，挺单纯…
叶窈窈还不知道，自己一照面，性格就被人分析的七七八八了。
衣着简练，素净，生活方面是个随性的女孩。
纪修染心里继续分析。
长相？刚才被挡住看，他没看清。
突然，纪修染愣住。
似是故人来。
无忧…
纪修染低喃无声。
眸子里的光骤然暗淡。
另一边，叶窈窈又吃了一会，就再也吃不下了，糯糯米米同样，放下碗筷，擦干净手。
起身绕过桌子，手指搭在纪修染手腕上。
脉象平缓，也有脉搏跳动，病灶已经控制住了。
手腕上温热的触感，令纪修染回神。
抬眼，女孩祖母绿的眸子赫然映入他眼底。
氤氲透亮，干净澄澈。见之令人，心生喜爱，独占之心。
“别动。”
见他情况稳定，叶窈窈叮嘱纪修染一句，就替他取针。
取针的过程极为痛苦，纪修染目光跟随女孩手移动。
直至此刻，纪修染透过余光才发现，自己现如今的模样，密密麻麻的银针遍布全身，活像个刺猬。
叶窈窈素手搭在针尾，缓缓使力。
疼痛骤然席卷全身，侵蚀他的理智。
纪修染恍然，那就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万蚁噬咬，密密麻麻，尖锐入骨，随后剧痛扩散，遍布全身每一个角落。
刚拔第一针针，强烈的痛感致使纪修染身体不住禁脔，眉骨狂跳，搭在扶手边的手指不住抽动。好在，他现在的身体虚弱无力，脏腑亏空，根本使不出半点气力，不然，他估计早就失态了。
一针，没有缓冲时间，接着下一针，反反复复。
时间变得极为漫长，仿若一个世纪，又或许很久。
但对于叶窈窈且却不是，她取针的速度不慢，三百六根银针，三秒一根，也就二十分钟吧。
银针全部取完。
漫长的折磨结束，纪修染大口喘气，浑身大汗，好似从水里刚捞出般。
叶窈窈给针消毒归位。
指尖捏着颗红色的药丸，递到纪修染嘴边，示意他服下。
纪修染没有多问，聪明如他，隐约察觉到女孩在干什么。只是，他的病，遍寻全世界大大小小，有名无名的医生，都没有办法。
如今，可能吗？
不管有用无用，纪修染也不会放弃任何生的希望，果断张嘴，药丸入口。
指尖碰到了软软的物体，叶窈窈似烫到般，立马缩回手。
怕他注意到，立马出声：“我给你倒水。”
纪修染轻抿一口，就水咽下卡在喉咙的药丸。
叶窈窈坐回原位，轻声解释。
“绝症至末期，为了激发你体内的生机，我采用比较激进的方法，所以会比较痛…”
絮絮叨叨解释了一大堆。
纪修染认真倾听。
听众赏脸，叶窈窈说的越起劲。
她还是第一次与人相处时，与这么多话，也不感觉拘束，要知道，就算与亲近的阿叔他们，自己也是聊些正事，或是他们关心自己的话，而她主动与人攀谈，还是头一遭。
说完男人的病，叶窈窈想到。
“还有这艘船，作为酬谢，现在是我的了。”
纪修染温和回道。
“这本就是应该。”
叶窈窈满意点头。
所以她出手也很大方，把第一次喂纪修染的药丸瓶子递到他手里。
叮嘱，：“你的药，一天一颗，补气培元，等你身体调理好了，再接着治疗。”
“谢谢！”纪修染应答。
“不可贪多。”想了想叶窈窈又严肃重申一遍，她实在是怕他吃多了，那药丸可是非常补的，这男人身体虚的很，补多了就是坏事了。
“知道。”纪修染好笑，真像叮嘱小孩子。
男人回答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很认真，叶窈窈再次点头，摆摆手。
真是非常听话的病人呢？！她很喜欢。
见时间已经不早了，叶窈窈抄起一旁的蒙头大睡两小只，满意走了，连背影都透露着愉悦。
很快，女孩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原地，纪修染握着手里的瓷瓶，仰头望着高高的月，思绪翻涌。
不一样啊。
和无忧很不一样啊。
手不由用了点力，今天，他原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没想到…命不该绝，老天把“奇迹”送到了他的身边，让又再次醒了过来。
抬手抚上心口处，感受着不同以往脾弱的跳动，呼吸入肺腑中平和的空气，纪修染嘴角漾起浅浅的弧度，活着，真好。
经历了一次生死，有些东西，有些事，有些人，已经放下了不是吗！
纪修染独自赏月，发现以往寂寥清冷的月，也变得的暖了些呢！周身原本掩藏起来压抑死寂的气息，慢慢变得平和轻松，不知看了多久，纪修染才收回眼神。
纪修染滑动轮椅向着另一个方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