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皮囊
端起身前几案上的参茶慢慢品了一口，老道突的疑声问：“怎么回事？今日这参茶味道明显要比上月好上许多。”
声音有气无力，仿佛刚刚大病初愈一般。
单听声音，毫无一丝一毫修仙者之气派。
沈玄连忙躬身，“好叫师尊知晓，此乃山下回春堂范员外昨日亲自送来的，实打实的六百年份野山参，据说是他吩咐自家采参人自千里外的万参谷辛苦挖来的。
“为了让您能尽快的喝上这杯参茶，对方快马加鞭，一路上足足跑死三匹快马。”
寅道人闻言脸色马上就是一变，他手捻长须再次疑声问：“范员外又来赤霞观了？他的痨病，本真人不是已经给他治好了吗？还有，这种药龄的野山参一根怕就要黄金百两，范员外凭甚白送？”
沈玄不急不缓的解释，“范员外上次带他那跛足女儿来观里上香，弟子说她女儿一年内定有好姻缘，且是多子多福的命格，喜的范员外马上捐了百两纹银的香火钱，因他家里经营药材生意且知道师尊喜喝参茶，所以才会这般上心。”
寅道人先是一怔，然后莞尔一笑，“又说大话欺哄别人，你怎知他女儿有好姻缘？又怎知范员外来观里上香是为了他女儿的事？”
沈玄声音依旧沉稳，“范员外虽有家财万贯却是垂垂老矣，他有三子一女，三子早已成家立业，女儿因为跛足却无人愿娶。
“目前范员外最担心的就是他死后女儿没人照顾，在这种情况下上山问卜，除了给女儿问姻缘外也不能是其它了。
“还有一点，父母在时定下的亲事，总比到了兄弟们争家产时随手打发的好，毕竟女儿未出阁家业就得有她一份，范家是咱陈县四大家族之一，每个子女分到的家产少说也有黄金千两，良田百顷，店铺几十间。
“争家产争到面红耳赤时，她的三位兄长把范小姐嫁给个乞丐也不是不可能，这样的事，弟子在做执事童子时看多了。
“范小姐虽身有残疾却是冰雪聪明，能帮她这一次，在她有生之年对咱赤霞观想必都不会吝啬香火钱。”
“不错，有长进！”寅道人赞了沈玄一句。
沈玄谦逊道：“还是师尊您栽培的好。”
“沈玄啊，为师这幅《天地真灵图》你看的如何？”寅道人突然岔开了话题。
沈玄没有任何犹豫，“徒儿每日都会参悟此图，今天徒儿发现这些真灵竟然发生了些变化。”
“变化？你说你看到了图上有变化？”
寅道人一双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蒲团转动，他整个人从背向沈玄变成了面对沈玄，脸上表情变幻，兴奋，贪婪，憧憬，皆而有之。
只是他这一动不要紧，一股尸臭味登时传入沈玄鼻腔。
臭！
非常臭！
奇臭无比！
饶是沈玄定力惊人，眉头也是微不可察的皱了皱，“是的师尊，徒儿确实看到了些变化。”
“快快说与为师，你都看到了些什么变化？”
寅道人的声音已经急促起来。
“图上有些真灵的位置变了。
“真龙天凤的位置没有任何改变，真龙为第一位，天凤为第二位。
“山岳巨猿的位置也没有变化，还是第三位。
“但那巡天夜叉从第四的位置直接落到了第十位，第四位变成了九尾天狐。
“金翅大鹏鸟这次的位置也变了，第五的位置被那头九首墨蛟取而代之。”
寅道人端起参茶慢慢又品了一口旋即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果真是我的好徒儿，没有白费为师一番心血。”
沈玄斟酌了下言辞，“师尊，不知道您让我看这些天地真灵有什么用？”
寅道人将参茶一饮而尽，惨白的脸上冒出一丝红光，“你不用知道太多，你就知道听为师的话肯定对你有大好处就是了。”
说到此处，寅道人再次闭上了双目。
寅道人俗家姓谢，双名景寅。
谢景寅本是一位大家公子，家中金银百万，良田万顷。
可惜因为得罪了某个武道世家，被仇人追杀饿的头晕眼花，最终倒在了这荒丘岭赤霞观门前。
也属他运气不错，恰逢赤霞观老观主外出访友归来救下了他。
收为弟子的同时还安排他做了赤霞观的庙祝。
因他名字中带有一个寅字，又是寅年寅月寅时出生，所以老观主赐下道号：寅道人。
荒丘岭，单听名字就知道是荒郊野岭。
赤霞观也只是一座没有名气的野观。
所谓野观就是没有在官府注册，也没有道籍，不合法的那种。
不过相传赤霞观老观主曾在虞国某个修仙宗门学过仙术，倒也无人敢来找麻烦。
二十年后老观主寿终坐化，临终前将这座赤霞观传给了寅道人。
寅道人也是个人才，原本赤霞观不过前后两进十二间屋子。
没有厢房也没有观墙。
寅道人接手短短两年就起了一座大殿，供奉福禄寿三位吉仙。
同时还弄来了官府道喋，从一个小小庙祝摇身一变，成了赤霞观合法的新任观主。
观里养的人多，单靠香火钱不足以支撑开销，寅道人不知从哪里学了一手好医术开始为人治病。
还别说，寅道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虽是野路子出身但就是能把人医好给观里弄来真金白银。
十年前，在为陈县四大家之一的黄家治好家里独苗的痨病后彻底成名。
黄家家主出白银十万两翻修赤霞观，前后九进，占地三百余亩。
从此以后寅道人从一个荒郊野观的庙祝，变成了人人敬仰的老神仙。
每次想到这里，沈玄都暗暗称赞。
若自家这便宜师父年轻个几十岁，妥妥就是前世网络小说男主角的命。
穿越败家公子身上，不甘心做个浑浑噩噩的升斗小民，四处寻找机会，被隐居深山有道家仙术的师父救下传以衣钵，再后来把宗门发扬光大走上人生巅峰。
啧啧，简直可以写一本拍案惊奇。
不知道过了多久，寅道人目视身前空盏突的悠悠一叹，“沈玄啊，你跟为师有几个年头了？”
刚刚还在打盹的沈玄马上回道：“若徒儿没有记错的话，还有半月时间，就整整六年了。”
寅道人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仰望星空颇有些感慨的道：“六年，弹指一挥啊，想当年你我师徒第一次见面，你不过只有十岁，到如今已经长成一个英俊少年。”
沈玄脸上满是感激之色，“师尊再生之恩徒儿没齿难忘，只要师尊一句话，沈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呵，可舍不得让你赴汤蹈火，师尊要你这副皮囊还有用呢。”
原本如慈父般的寅道人，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一双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沈玄，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沈玄闻言猛的抬头朝寅道人看去，“皮囊？师尊，您要我这幅皮囊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