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霞光流彩贺良缘 或来或往紫霄殿
薛振鍔心中叹息,奈何自己修行不得入门,倘若修得炼精化炁之境,何苦求王师兄帮手?
但此事既已落定,当思处置之道。他凝神观望,但见那霞光缥缈,比之昨夜偶然乍现还要玄妙几分,想来这化香火愿力为法力的法门是成了。
如此,那便有转圜之机。
刻下紫霄殿前挑起百多盏大红灯笼,下设喜宴,灶房忙碌一番,菜肴早已上了大半。转头见掌门真人龙行虎步行将出来,薛振鍔高声道:“今日大喜之日,竟惹得三霄娘娘赐福,刘师兄、李师姐当真是金玉良缘啊!”
场中道人、来客林林总总二百多号,听得薛振鍔这般说法,当即有好事者赞同道:“早闻武当紫霄宫三霄娘娘颇为灵验,不想今日竟显圣!来日定要带内子拈香叩拜一番。”
“贫道观此霞光,内有道门神韵,不想竟是三霄娘娘显圣。”
薛振鍔高声一言引得众说纷纭,说罢他扭头迎着向求真便走,到得近前扯了向求真衣袖,低声道:“师祖,此一遭怕是弟子之过,事涉机密,还请伯祖移步。”
“嗯?”向求真对薛振鍔记忆深刻,知其身负神仙骨,待来日修补丹田,只怕此子来日必为真武一脉顶门立户者。
当即略略顿足,点了曹德平道:“德平且去安抚一众道人、客人,老道随后就来。”说罢一点了先前那报信弟子:“你留在此间,莫要多嘴!”
暂代监院差遣的都管曹德平应了一声,紧忙领人安抚一干人等。
薛振鍔扯着向求真到得角落,压低声音,简明扼要将内中缘由说将出来,听得向求真直皱眉。
“以香火愿力驱道法?先前便与你说了,此乃小道……”
“真人!”薛振鍔打断道:“弟子偶得一法,可以香火愿力驱驰,祛魔存真,如此,门中真修修行起来岂非事半功倍?”
向求真好大一颗秃头在烛火下熠熠生辉,瞪着牛眼倒吸一口凉气。若非魔炁混杂,他何以这般岁数才修至人仙?若不是每日修行都要分心以神识祛除浸染魔炁,早二十年他便能修到如今境界。
听得薛振鍔言及此等小道竟可祛魔存真,向求真哪里还按耐得住?
“振鍔所言果真?”
薛振鍔垂头稽首道:“真人当面,弟子如何敢说假话?弟子观父母殿腾起万丈霞光,定然是王振良师兄试出良法。”
向求真暗暗攥拳,一甩衣袖:“且随贫道来!”
二人出得紫霄殿,掌门真人朗声笑道:“诸弟子莫要惊慌,今日本是门下弟子喜结良缘之日,贫道思前想后不知该送个甚地物件,便干脆吩咐门下弟子作了这霞光,以祝二人永结同心。
曹德平!”
“真人!”
“时辰差不离,莫要让客人等得不耐,趁着这霞光,这便开席罢!”
曹德平领命,当即转身高喝:“喜宴开席,诸位还请入座!”
向求真一番言辞,引得一干人等无不恍然,纷纷称赞真人妙法无双。
刻下喜宴之上,出席的道人百多号,内中真修不过十余人。漫说是观礼宾客,便是十方堂道人又哪里能察得此间奥妙?那十余真修自是知晓情形不对,但既然真人发了话,他们这般真修自然不会多嘴。
眼见含混过去,向求真转头瞪了薛振鍔一眼,低声道:“转头再寻你算账,且随贫道来!”
行不多远,向求真点了一名真修,吩咐其封锁父母殿,莫要让闲杂人等闯入其中。
待向求真领着鹌鹑般的薛振鍔进得父母殿,便见那三霄娘娘神像放出万道光霞,周遭一身影手舞足蹈,胡乱嚷着‘疾’‘敕’‘急急如律令’。
“诶?怎地不灵?”
那慌乱身形,不是王振良又是何人?
“振良!”
向求真声如洪钟大吕,震得王振良身形一顿,瞥见二人,先是道了声‘真人’,转而飞奔至薛振鍔身前,扯着其嚷道:“薛师弟,成了!哈哈,此法果然有用!就是不知如何停歇,师弟可有法子?”
薛振鍔哭笑不得:“王师兄啊,我哪里来的法子?不若损了镌刻图录如何?”
王振良大摇其头:“不可不可!贫道心血尽在图录之上,百般尝试方有所成,怎可毁伤?”
便听得向求真冷哼一声,大步到得神像之前,单手一掀便抬起神像,另一手一探便有一物落在掌中,那放出光霞的神像眨眼间便暗淡下来。
王师兄惊疑一声,待看清楚真人手中之物,当即抚额恼火道:“噫!我怎地没想到!只消取下装藏,香火愿力断绝,这术法自然是停了。”
薛振鍔赶忙上前奉承道:“真人果然不凡,我等弟子束手无策,真人一出手便直击要害……”
向求真丢下手中之物,却是块沉甸甸的银块,沉着脸虚指二人道:“莫要拍马屁!你们两个败家子,今日便在此殿跪香,待老道处置了琐屑,来日再处置尔等!”
言罢,一振袖袍快步出了父母殿。
殿中师兄弟二人彼此观望一眼,王师兄嘟囔道:“又是跪香?我等于门中有大功,便是些许过错,功过相抵便是了,怎地看师祖这般气恼?”
薛振鍔说道:“师兄啊,若我等胡闹,此法不成,便是拆了父母殿,真人也不过训斥一番。可此法既成,却生出霞光万丈!武当山七十二峰,庙观一百零八,这等异象必引得旁人觊觎。是以,真人才会这般气恼。”
王振良眨眨眼,打着哈欠沮丧道:“哎,这却是贫道之过,若非贪功冒进,只消白日尝试,也不会引得这般麻烦。”
薛振鍔却笑道:“师兄莫要被真人唬住。真人貌似气恼,实则心中只怕早已乐开了花。”
“额?这又是为何啊?”
薛振鍔道:“我道门,除了龙虎山张家,又哪里有真正的不传之秘?”
法不可轻传、法不传六耳,道门看似不轻易流传秘法,实则彼此之间经常互通有无。
前宋之时,雷法一时无双,待到了此时,何以内丹术横行?
修行法门在演变,各门各派自然也不会一成不变。留存至今的道家门派,除却本门传承,大多博采众家之长,如此才能传承下来。
若真有因循守旧门派,其修行法门落后,必须引得传承落寞。只消当世一得道高人去此门传法,不消数载,门下弟子尽数折服,只怕这门中弟子便会尽数转换门庭。
而原来的传承,因着不合时宜,自然传承断绝。
薛振鍔与王振良胡闹之举,却寻得祛魔存真之法,如此一来便可让真武一脉修行之士事半功倍。
只待来日真武弟子修行远超旁的门派,真武便会一举跃为堪比正一、全真的顶尖门派。
向求真人老成精,又怎会不曾思忖到此一节?
只怕先前故作恼火之状,只是在敲打薛、王二人罢了。
王师兄本就聪慧,薛振鍔一句道破玄机,当即舒了口气,言道:“真人近年来小性子十足,只怕恼我等先斩后奏,哎,此一遭怕是要作了筏子。”
薛振鍔笑着言道:“跪上一夜香,来日真人怎地也消了大半气。师兄,莫要多想,你我二人还是跪香罢。”
师兄弟拈香跪在蒲团之上,此间暂且不说。单说向求真大步流星出了父母殿,片刻便转到紫霄殿。
老道长面沉如水,心中腹诽不已,待门人上前见礼,当即点了几名真修于山门守候。
他老人家换上慈眉善目,大马金刀落座主座,待刘振英敬过酒,当即甩开腮帮子大吃特吃起来。
老道长自是知晓,今夜只怕会极为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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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华宫。
张宗谷快步出得静室,遥望天柱峰上冲天霞光,掐指一算,嘟囔道:“千霞万彩,不想今日竟有此等机缘!贫道破境之机,合该应在此节!”
张宗谷扫视四周,吩咐道:“诸弟子谨守门户,贫道去那紫霄宫会一会向蛮子!”
说罢一甩拂尘,身形缥缈,却已落在十丈开外。
回心庵。
一年老坤道凝望紫霄宫,周遭一干坤道争吵不休。
“霞光万丈,此乃道门神异。我等既为道门弟子,合该一探究竟!”
“我等与那真武速无往来,贸贸然前往岂非让人看轻?”
“迂腐!得遇真法,些许私心杂念又算甚?若师父不去,弟子请命去那紫霄宫一探。”
年老坤道深吸一口气,喝道:“噤声!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遥指紫霄宫霞光:“既有神仙显圣,贫道自当拈香礼拜。”点了两名坤道弟子:“你二人随为师前往紫霄宫。”
“是,师父!”
后山石坪。
草庐之中,风歇雨住。
张道人面色由红润转黝黑,瞥了眼昏死过去的女弟子,略略摇头,皱眉暗自盘算。
有光彩突地遮眼,张道人裹了衣袍奔出草庐,待瞥见那霞光流彩,略略掐指盘算,当即气恼道:“小儿辈竟真个弄将出来!坏事矣,老道若再停留,只怕纠缠不断,再无清净之日。”
张道人返身进得草庐,伸指点了翠云人中,待其茫然转醒,跳脚催促道:“快快拾掇了细软,此间留不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