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敬流浪者
在流浪者营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关晟便醒来了。
营地里有不少流浪者在活动身体，看到关晟的时候，不管他们在做什么都停下来对关晟点点头。
关晟一一还礼，而后向着营地中央的帐篷走去。
这里是莱特家族，隶属于波莫部落，地盘主要在北加利福尼亚，然而莱特家族的新任族长似乎对北加利福尼亚的地理位置不是很满意，坚持要来夜之城外围生活。
恶土的中间人达科塔就是从这个家族走出去的。
“哟，关，醒的挺早啊，还没介绍一下呢，我是斯巴德，黑石部落的。”
昨天那个矮个子壮汉正在门口洗漱，看见关晟过来后，从手边的小盒子里拿出一根棒棒糖一样的东西递了过来。
“清洁胶？你是企业退伍老兵？”
关晟接过“棒棒糖”放进嘴里熟练的嚼了起来。
清洁胶属于军需品，夜氏集团研发的，放嘴里嚼一会儿，柔性胶和清洁剂就能把口腔和牙齿处理干净。
“糖球”的那部分是放进嘴里的，至于“棍”的部分……据说是有士兵不小心把柔性胶咽下去过，结果这玩意糊在了气管上，差点把人憋死，研发者就在上面加了根棍，方便误食柔性胶的时候捏着棍子把柔性胶拽出来。
比起在战场上可哪找水池子刷牙洗脸，这玩意就方便多了。
但说实话谁也不知道这玩意被开发出来有什么用。
绝大多数公司都不在乎士兵的死活，更别提士兵的个人卫生了，夜氏集团作为标准的黑心企业，恨不得把全世界的人都抓起来给他们免费打工，居然会出资研发这玩意，关晟表示不理解。
“对啊，夜氏集团服役的，你呢？也是公司老兵吧？”
“啊，我在康陶。”
“哟，那你运气好啊，康陶在这些公司里算是有良心的了，最起码他们不克扣老兵的退伍金和社会补助。”
“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吧，你是没见过其他公司的嘴脸，我在夜氏干了八年，退伍的时候就补助了4000块钱，说什么其他的钱都用身上的义体结算了，真特么操蛋。”
正在怒骂公司独裁黑心的斯巴德吐了口口水，以表达内心的愤怒。
这时，中间人达科塔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
“关，这小子是来付报酬的，他坚持要亲手把钱交给你。”
“应该是和歌子付我钱吧？这任务没走中间人的渠道嘛？”
达科塔看向关晟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赞赏。
她见过太多不守规矩的新手菜鸟，初出茅庐没闯荡几天就自认为能玩的转街面，认为自己出生入死的做任务，赚的钱却要分给只动嘴皮子的中介很不划算。
直到他们因为私活被坑的赔掉裤子，连子弹都买不起，才会想到中间人的好。
像关晟这种守规矩的佣兵到哪是抢手货，最起码他不会任务做到一半，跟顾客一商量，把中间人给踢出局。
“放心吧，和歌子说她的抽成奖励给你，亚特兰大那边的中间人也认为你这活干的漂亮，两百万一分不少，全是你的。”
跟在达科塔身后的年轻人把手里拎着一个黑色手提箱递了过来，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斯巴德拍了拍关晟，对他解释道：“这就是黑石家族的幸存者。”
“他的声带、气管、口腔全都废了，吃饭只能用插管，连喘气都疼的要命，我们本来想安排他去把修复不了的部分全都换成义体，但他不干，非要手刃索波拉之后才肯换。”
“也谢谢你完成了他的愿望，昨晚他亲自送索波拉上路了。”
关晟看着即使疼得眼角直抽搐也要露出笑脸的青年，伸手接过了手提箱。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嘛？”
青年茫然的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家族只剩下他们几个，曾经他以为，唯一能驱使他活下去的动力是复仇，这次来夜之城他就没想着能活着回去，可现在仇已经报了，他亲手送仇人上的路。
以后呢？该干什么？
重新找个家族加入进去？
好像……做不到，亲朋好友的音容笑貌一直在眼前徘徊，想完全忘记？只有等他死了才行吧。
“我正在组个团队，缺人手，你要来吗？”
关晟满脸认真的看着年轻人，花费三秒钟下了个建立团队的决定。
年轻人愣了一下，反应两秒钟后笑着摇了摇头，他怎么会不知道关晟的意思呢？无非是担心大仇得报后，失去了活着的信念，去寻短见。
他不会的，他会带着亲友们的希望继续活下去，哪怕余生中满是痛苦。
毕竟，生者为死者而活啊。
年轻人拒绝了关晟的提议，臂围惊人的斯巴德却来了兴趣：“你要建立团队？关你觉得我怎么样？”
说罢斯巴德做了个健美的动作，鼓起的肌肉把本就紧绷的衣服差点崩碎。
达科塔翻了个白眼：“你快找个地方睡一觉吧，怎么？黑石那边容不下你嘛？要来夜之城混饭吃。”
……
在达科塔和斯巴德二人开玩笑式的互相打趣中，赞恩也走了过来，可能是在别人的地盘，没什么安全感，他昨晚上睡的一点也不舒服，要不是老大就在对床，他都打算熬夜了。
“老大，早啊。”
“早，看你的样子昨晚睡得不怎么样啊。”
赞恩尴尬的挠了挠头，他总不能说自己担心被人半夜抹了脖子，几乎没怎么睡着。
倒是斯巴德翻了个白眼：“城里的人都这样，上次我们在亚特兰大救了个佣兵，刚开始他一直以为我们救他是为了割他那两个腰子，直到把他放走，他才相信是碰到了好心人。”
………
几人站在原地聊了很久。
一个是见多识广，掌握恶土情报圈子的中间人；
一个是武力爆表，担任黑石部落最大家族指挥官的退役老兵；
还有一个是从小混在街面，深谙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的街头小子；
最后就是关晟，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秘客，当上佣兵的第一个单子就杠上了绀碧大厦、军用科技和创伤小组的狠角色。
这四个人聊起天来还挺合拍，说的东西千奇百怪，各种罕见的经历和见闻都有。
黑石家族的幸存者站在一旁倾听，似乎是沉迷于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故事，连痛苦都减轻了不少。
直到几人肚子开始造反，达科塔才终止了闲聊。
“走吧，关，宴会快开始了，你俩可是主角不能不去啊。”
“宴会？”
“对啊，为了庆祝考斯特家族成功报仇雪恨，也为了感谢你们为黑石的事情出了这么大的力。”
“好家伙，我以为宴会一般是晚上开。”
“本来是想昨晚上开的，结果和那人渣玩的太久忘了这事了……你也别把我们当成变态，流浪者们很少虐待敌人，哪怕是乱刀会的渣滓，能给痛快的我们也会给个痛快，但……索波拉这事你知道吧，太多人为此丧命，一颗子弹让他去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那你们就玩了半个晚上？我以为会更残忍一点。”
“已经够了，那六个孩子发泄完怒火，继续留着索波拉也只会浪费粮食。”
“行了，别唠那个人渣了，倒胃口，去吃饭吧，我可是饿了一晚上。”达科塔打断了谈话，带着几人向营地的食堂走去。
作为本次宴会的主人公，关晟和赞恩一出场就获得了满堂喝彩。
为了这次宴会，莱特家族可谓下了血本，不光把营地里种的蔬菜全采了，还从蛋白质农场买了纯人工饲养的各种肉类，吃起来比合成肉香多了。
达科塔从城里请了大厨，料理好各种食物后，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莱特家族的族长举着酒杯对着所有人说道：“兄弟们，姐妹们，咱们来到夜之城已经有几十年了，这期间我们见证了夜之城的兴起，也见证了公司的独裁统治，大人物不在乎我们，我们也不在乎他们，只要有家人在，我们就满足了。”
“前天，我们迎来了几位客人，是黑石部落的兄弟，他们来是为了报仇，远在亚特兰大的同胞被公司狗害了，113个人，只活了6个，达科塔之前跟我说，宴会演讲的时候不要提这件事，会勾起黑石兄弟们的伤心事。”
“但我想说，去他妈的伤心和懦弱，我们是流浪者！哪怕承受着各种非议，哪怕乱刀会的屎盆子盖在我们脑袋上，哪怕城里的精英把我们当恶土毒瘤。”
“我们不在乎！我们拥有彼此，就拥有世界！”
话音落下，所有流浪者都举杯欢呼，妇女、儿童、老人全部如此。
看着这些人脸上的笑容，关晟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地球，回到了那个危急时能得到到陌生善意，灾难时能感受到人情冷暖的世界。
可惜，终究是回不去啊……
“关，你来说两句吧。”
喝完了杯里的酒，莱特看向关晟。
关晟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他不是善于交际的人，上辈子遇到聚餐都是躲在一旁当隐形人，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但流浪者们的氛围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所以，纠结了几秒钟后，关晟还是站起来了。
“额……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像莱特那样叫你们兄弟姐妹，就叫朋友吧。”
“朋友们，在认识你们之前，我没怎么和流浪者打交道，对于流浪者的认知也仅限于新闻54台。”
“昨天晚上来到这里的时候，我知道，我对你们过去所有的印象都错了。”
“你们善良，会为遇难的同胞哀悼，即使你们从未谋面。”
“你们勇敢，哪怕来自远方的客人要去和一个庞然大物战斗，你们也欣然接纳，给他们准备需要的一切。”
“你们忠诚，永远忠于家族，忠于彼此，从未背叛。”
“我在你们身上看见了在夜之城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的人性。”
“也许你们并不富有，要为了金钱向生活低头，但就像莱特说的那样，你们拥有那些大人物一辈子都不曾拥有的东西，人性的闪光点和家人。”
“最后，敬流浪者！”
“敬流浪者！！”
众人举杯欢呼，这一杯酒，关晟喝的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