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沉默的邻居
“欸，什么东西就往里扔，给我看看先。”乔小乔拦着三七。
“是你说的微型电脉冲件，这个也是吧？”三七递过来又一个小碎片。
乔小乔仔细看了看，嗯，三七这学得还是挺快的，找组件是一把好手。
“嗯，放进去吧。还有这个，”乔小乔从地上随便捡起了一些有长有短、四处散落的蛛丝般的东西，“看起来没什么用，其实是纳米纤维，收集的多了，能合成肌肉纤维。本来我一个人的时候不太乐意捡这些，太散乱，要合成需要的量又太大。既然你在，主要负责收集这类纤维就好。”
三七点了点头，把组件和纤维都放进了麻袋，转头继续搜索着。
“小乔，这是什么？”三七拿来半个手掌大小的组件，章鱼似的伸出不少色彩各异的电路，“刚刚还闪了数次蓝光，刷新频率大概是20毫秒一次。”
乔小乔接过眼皮一跳，这东西用好了就是走运，用坏了也只能怪自己倒霉。“是狂暴件，活水的普林义体公司产的，但是看电路情况这么混乱，估计是下城OEM代工的。”
此时狂暴件又频繁地闪过一阵蓝光。
“三七，刷新频率多少？”
“19毫秒一次。”
嗯，三七虽然断网了，但毕竟还是个行走的单机数据处理器，倒也挺有用。乔小乔很满意：“你挺识货。这个狂暴件在自行衰败中，现在拿回去或许还来得及抢修回来。带上。”
狂暴件是另一种增强爆发力的附加组件，但是也容易影响到使用者的情绪，很难控制暴起的时机和力度。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能不能适配三七，乔小乔心里琢磨着。
在头顶的阴云完全飘过去、天彻底放晴之前，乔小乔基本已经完成了此次出行的目标。最重要的是，她捡到了一个F级的弹道协同处理器，已经损耗的有些许裂纹了，但是好在很完整，乔小乔觉得说不定可以修好，兴许能提升到D级。
她看了一看还在四处忙碌寻找的三七。真想象不出这家伙身上带武器的样子，但是既然被人盯上了，总该想办法保护自己吧。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迎面开来了几辆破破烂烂的小汽车，不知怎得突然开了远光灯，晃得乔小乔眼睛难受，更觉得来者不善。她把兜帽带起来，拽着三七快步离开了。
路过那车的时候，她总觉得余光里有许多双眼睛在悄悄地盯着她，甚至在记录她。
这种诡异的不安全感折磨得她难受。从前她最怕的不过是突然暴起的过路人，求财而已。但现在她才发觉这种隐秘的窥视和深藏的念头才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或许是我多想了吧，乔小乔自我安慰着。高家如果想除了她们，何不直接在白场动手？绕这么大圈子，还可能主动放信息毁自己声誉？……未必未必。
眼看着就快到了自己居住的集装箱，乔小乔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三七先说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小乔，这旁边的箱子……是不是有人住了？”
乔小乔住的是河道里散落的破集装箱。说是河道，其实早就干涸了，其间散落着不知道谁留下的数个破烂集装箱。这种集装箱漏雨漏的厉害，没什么人常住。乔小乔找了些防水涂层修好了状况最好的一个后，一个人在这儿倒也住的放心。
但是早上出去时还没有什么动静的其他集装箱，此时却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譬如，杂草被踩过、割过的痕迹，部分地面被焚烧的痕迹，裂缝被焊接的痕迹。
乔小乔还隐约听到……走动的声音。
她轻轻拉了一下三七，快步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开门的时候，集装箱的门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乔小乔不知道自己是否出现了错觉，但是她的听力和直觉都没有骗过她：她觉得自己开门的那一瞬间，周围各个集装箱里那种“克克、哒哒”的脚步声，突然停滞了。
一种诡异的安静瞬间袭来。这片地方本就荒凉而安静，但是现在的这份安静中，多了一股暗流涌动的气息。
乔小乔赶紧拉着三七进屋。关好门后，还没等三七放下麻袋，她就严肃地低声对三七说：
“快，接入我的网络，想办法隐蔽地扫描周围的上传下载情况。”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摸到耳后开启了私人网络。
这次三七的联网接入并没有让乔小乔有芯片发热的感觉，或许是他懂得了控制信息传输的量。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乔小乔的个人内存，借用赛博互联开始探寻附近的信号。
乔小乔做到工作台旁边打开了操作屏幕：“你先看着，谨慎点。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搭一个身份屏障。”
三七问：“屏障程序么？你会搭建么？”
“不会，”乔小乔答道，“但是可以现学。”
她信得过自己的脑子。网络给了人太多选择的时候，人往往却做不出选择来。所以她一般时候并不会主动联网，一旦联网，就只做好一件事。选择都是自己给的，也应该由自己来限定范围。
三七安静了下来，连最细微的动作都没了，呼吸也变得舒缓悠长，如果不是眼睛还睁着，专注地凝视着虚空之中，他看起来就和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赛博互联属于赛博时代的因特网，一般来说贫民使用公域网络的可能性比较大，隐私保护机制基本是个摆设。但是三七这次接入赛博互联的感觉，就好像是他偷偷摸摸地在一条宽敞大道上走，不想被旁边哪户突然出来的人看到了。但是家家户户大门紧锁，根本没人关心他在路上干嘛。
他走到每一户紧闭的大门面前，从门缝窥视，从猫眼窥视，从钥匙孔窥视。这些盘踞在我们身边的安静的访客，究竟是谁？
一无所获，他又在赛博互联的道路上四处探索着，到每一户门窗紧闭的人家后院里去，地下的电缆埋在哪里？浇草坪的水管通往何处，其中有多少水在流动？空气的沉降，风从哪里吹来，又要钻进哪条缝隙？
他静静行走着，感受着网络世界如同包裹他周身的空气一样和他的体温之间进行着热力的相互传递。
下一瞬他突然望向乔小乔，开口说道：“他们没有一条线路在下载。”
“他们全部都在上传。非常、非常大量的数据上传。”
乔小乔手中的工作停了下来，三七继续说出了那个最有可能的答案：
“就好像……他们要重建一个这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