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混沌诊所，蓝灯书店（上）

三七在内心召唤出属性面板后，选择了一个机械侠客的形象，头戴斗笠，身背长剑，衣带随风翻飞，颇有侠士风范。但从斗笠后露出的下半张脸，却是钢筋铁骨，没有皮肤和嘴唇，牙齿外露，凶狠而又鬼魅。

他们三人同行，似乎无意中正好对应了现实世界中的三种存在：人，机械，半人半机械。

但是这个怪异的组合，在他们所身处的这片闹市中却并不违和。因为放眼望去，街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avatar，有的甚至和刚刚老杨选的羊一样格格不入，例如上肢格外强壮的青蛙，或者是一个像素形象的热狗。当每个人都显得过分特立独行时，这个怪异的世界却意外地合理了起来。

三七感到自己被人推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一盒开了盖的低温脱脂牛奶正从他身边挤过去，牛奶盒顶部打开的口子盯着他看，他在想那会是那人的眼睛还是嘴巴？另外，他还惊奇地发现，原来在这个元宇宙中，自己还能拥有实体的感觉。

“就租了一个小时，咱们别浪费时间，路上还有的是体验的机会。”乔小乔开始指挥，“老杨，你带着三七去找混沌义体诊所的涂医生，刷新坐标我已经发你了。见到人，告诉他参赛者二十一要做战力强化，剩下的事他会接受。我随后就来。”

“你去哪儿？”三七有点担心。

“我去找一个地方，”乔小乔回道，“关于你的组件，那里或许能给我一些启发。”

话音刚落，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块滑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老杨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咩~~~”三七低头一看，老杨竟是又换回那只羊的avatar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那只浑身长着雪白卷毛的羊开口说道，“好不容易进趟黑市，这地儿我也不敢常来，不得整点儿新鲜的体验嘛。好啦好啦，咱们也走吧。”

有了刷新定位的二人不需要实打实的靠“走”，直接在属性面板中修改定位点，就刷新到了混沌义体诊所的门前。

由此可见，乔小乔并不一定知道她要找的那个地方，具体在这个元宇宙的哪个角落里。

黑市里的环境是非常不稳定的，无论是角色每次进入的刷新点、还是建筑物的外观和位置，都有可能在每次出现时发生巨大的改变。但有一点是绝对不会变——绝不下雨。

不像在现实世界，由于人对地理环境的过度改造导致了局部气候的异变，上东活水等富人区时常天气晴朗，而最需要太阳能的贫民区往往阴雨连绵。虽说多数义体有防水涂层，但穷人的义体却未必，所以多数人仍然憎恨下雨天，他们的组件生起锈来，难受得就像以前的人犯了风湿。

二人推门进了义体诊所，老杨对候诊室里的虚拟接待员说：“劳驾问一下，涂医生在吗？”

虚拟接待员是个冷冰冰的护士小姐姐，她垂下眼睛瞟了一眼老杨：“有预约吗？”

老杨忙答：“有的，参赛者二十一，要做战力提升。”

小姐姐的表情突然温柔了起来，语气也热情多了：“原来是参赛者，请二位稍等，我帮你们提前排一下，下一个就可以进去了。”

参赛者的地位……好像还不低？三七在心里琢磨着。在等待期间他环顾了一下候诊室的装潢，纯白明亮的极简风格，除了必要的椅子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和名字中的“混沌”二字可谓毫无关系。

另一边，乔小乔熟练地踩着滑板在街头巷尾，风一般地穿梭——其实她并不是真的会滑板，这只是系统提供的加速道具罢了。只要她愿意，她甚至可以无视地心引力，在墙壁上一路滑行。

（嘿，元宇宙可不相信牛顿。）

虽然脚下生风，她的眼睛也一点儿没闲着。她在心里默默数着：1，2，3，4……41，42！第四十二个蓝色灯柱，在街的同一侧正对着的就是蓝灯书店。她稳稳地停在店门口，两只蓝色的老式煤油灯挂在“LANTERN PAGES”的店名下，闪烁着蓝莹莹的跳跃的光芒。

蓝灯书店在黑市的地位十分神秘，乔小乔一度怀疑黑市是否知道蓝灯的存在，毕竟随着黑市各派势力的制衡，一些规则和约束也愈发稳固，近些年来已经越来越规范化地简直不像个地下市场了，几乎每个店铺都能进行准确定位。但是蓝灯却从来也查不到定位点，想要找到它，只有数蓝色灯柱这一个办法。

无论你在黑市的哪一个角落，无论你进入的是哪一个版本的黑市，只要你数到第四十二个蓝色灯柱，你就一定能见到蓝灯书店。

至于是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这点，乔小乔就不清楚了。她第一次来到蓝灯，在她看来完全是个巧合。那时候的她混社会的经验还很浅，甚至那时候还没有来到十七区，而是在另外某个贫民区，她第一次偷偷拿着自己在垃圾场见到的“散发着美丽光泽”的组件，尾随两个拾荒者来到典当行。在他们离开之后，也学着他们的模样，把组件抵押在了前台换取了第一笔属于她自己的小小财富。

她正准备离开时，前台的老太太（奇怪，典当行里负责前台事务的总是老太太，虽然并不是同一位）抬头看了看脏兮兮的她：“第一次来？”

“……不啊。我在别的区也去过典、典当行的！”乔小乔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心里打鼓，就习惯性地装出一副（她自以为）不好惹的硬气样子。

“第一次可以免费进黑市，”老太太对她不熟练的谎言无动于衷，系统的交易记录早就把眼前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出卖了，“跟着墙壁的指示走，见到门进去，坐在椅子上就行了。”

“……我进黑市干嘛，为什么要相信你？”好奇心远远无法战胜乔小乔的谨慎。

老太太仍然是面无表情地在系统界面忙碌着，甚至没有抬头看看她怀疑的表情：“你的东西最终也是在黑市里卖掉的，并不是卖给我们。黑市依赖的是区块链技术，你的隐私、信息和交易全都安全的很。在黑市里，你能从别人手中买到东西，同时也可以寻找出价比我们更高的卖家。到时候只要付给典当行一笔保管费就行了。”

她好像知道，我很缺钱啊……乔小乔虽然还是半信半疑，但是终究抵挡不了对黑市的好奇和财富的诱惑，第一次踏进了黑市。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每次进入黑市，所有建筑的定位都会刷新。生怕自己回不到原地，她就靠着一些街道的特征来记忆位置——比如，路边的蓝色灯柱。

第三个灯柱后面，有家义体诊所，他们的人说只收C级以上的组件；第十七个灯柱旁边是个吵闹的迪厅，飞出来的一个酒瓶子差点儿没砸到她；第二十九个灯柱正对着一家组装培训部，但是她可没钱交学费……第四十二个灯柱，蓝灯书店。

书店？没怎么上过学，全靠芯片已存的基础学科知识和社会阅历的乔小乔很奇怪，这个世界还有谁需要看书吗？但或许……可以找到些和组装有关的知识？她推开门进去了。

门口的感应门铃温柔地敲响：

“欢迎您来到蓝灯书店，这里有生命、宇宙和一切的终极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