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祖母
而陈樱从王府出来后，一个人在街上乱晃，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头上的发簪还是南宫冽买给她的那只，她将它拿在手里，还是那玉的剔透，却有份凄凉。
“以后看见它就如同看见我，我也会如它一般，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曾经的誓言都已烟消云散，可我们的记忆又如何能忘却？
“卖草药～包治百病。”
路边一个草药摊的小贩在吆喝着，陈樱蹲下拿起一味药，“当归。”
“呦！姑娘懂药？看这些都是新鲜草药，绝对药效显著……”
小贩说些什么陈樱根本没听进去，只是拿着那当归看得入神。
爷爷小时候告诉过她，当归的意思是“等一个人回家”。可等待正如“当归”这味草药一般，极苦极苦。陈樱嘴角勾了勾，冷笑一声。若真的可以等到那个人，苦一点又算什么，只是如今，她可能连等的资格都没有了。
她和南宫冽终归还是成为了陌路人……
放下那味药，陈樱便打算回皇宫了，终究她还是要回到那里的。
在她起身的一瞬间，一个人影从她面前闪过，她微微一愣。那个人……怎么有点眼熟！
陈樱迅速跟上那个人，在后面偷偷地盯着他。只见那人左拐右拐进了一个小巷子，后又从小巷子的后面穿出，走向街道对面，又转了一个弯，来到了一面金瓦红墙。
他左右看了看，陈樱立马躲到暗处，待他没有发现别人后，扒开一旁的草丛，那红墙根上赫然露出一个狗洞。那人迅速钻了进去，瞬间没了影。
陈樱追到那面红墙面前，抬头望着红墙身后的庞然大物。……那个人竟然是宫里的人？！
陈樱突然想到自己为何觉得那个人眼熟了。那个人就是当初骗自己出去的人，之后自己给南宫冽做的吃食就被下了毒。怪不得当初自己画了他的画像交给南宫冽，但南宫冽找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找到，原来他一直在皇宫里，安平王府再多人寻找，也无法找到皇宫去。
她眸色一暗，要害南宫冽的是皇宫里的人，究竟是谁？和曾经南宫冽在小镇遭遇埋伏中毒的事有没有关系？她总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这件事应该告诉南宫冽一声吧……如果以后还能见到他的话。
陈樱又去到了那偏僻院落，老奶奶还是坐在石桌边，捧着手心中的朱砂痣浅笑着，老奶奶年轻时一定是个极倾城的女子，陈樱想。
〝奶奶，您在做什么？〞
陈樱走过去。老奶奶听见声音嘴角依旧还是笑着。却道：
〝姑娘，你来啦。”
见老奶奶未再唤她“惠儿”，陈樱轻愣。
〝奶奶您……”
老奶奶轻轻乐出了声，
“姑娘，我第一次听你的声音，便知你不是我的惠儿，感谢你愿意在这听我老太婆唠叨，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很久没和别人讲过话了，他们都说我疯了，哈哈……就算我疯了，也还记挂着我今生的亲缘。我的惠儿和冽儿啊，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陈樱脑海中浮出那天南宫冽和皇上在御书房的谈话，又看了看面前的老人，一身高贵，只是这居住的环境……
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道：“奶奶您说的“冽儿”，是南宫冽？”不知为何一听到“冽儿”二字，她直觉上马上想到这个男人。
老奶奶微微惊讶，“怎么？孩子你认识冽儿？”这反问让陈樱肯定了她的猜测。
这位老奶奶竟是他的祖母……那皇上，为何要欺瞒南宫冽？又为何……堂堂一国皇太后屈尊在这里，还独自待了这么多年，身边都没有侍奉的人？
陈樱满肚子的疑问，但这却不是她一个小小女子能管的，心中有些心疼这位老人……
一时间她心里五味杂陈，嗓子有些堵，轻轻咽了几下唾液才好了点，有些尴尬地回答：
“…啊，嗯……不太熟。王爷他现在很好，奶奶您勿须挂念。”
只听那老奶奶一声冷哼，一脸怒气。
“王爷？哼！他才应该是当今圣上！都是因为那个逆子！都是因为…咳咳！“老奶奶情绪有些激动，最后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陈樱轻拍着老人的背，给顺了顺气。
虽然她对王室的故事不是很了解，也听不太懂老奶奶的话，但这两次与老人的接触让她心里莫名的有些暖，感觉十分的亲切。或许是因为这人世太过冷漠，又或许是因为她儿时与爷爷相依为命，稍感受些外来的善意就感动。又或许单纯是因为……她是南宫冽的祖母。总之与这位老人相处很舒服，让她忘掉了外面的尔虞我诈，忘掉了被伤透的心，忘掉了亲眼目睹的那些惨剧。
看着老奶奶那花白的头发，满脸皱纹，就像小时候的自己还在爷爷身边，还未曾经历过这些，顿时眼中涌上热泪。陈樱努力压制住情绪，眨了眨眼。她没想哭，是那微风吹的…一定是……
老奶奶镇定下来，刚想说些什么，突然一阵吵闹打破了这份宁静，皇上带着一大群侍卫闯了进来，
“呦！这不是祖母嘛，我是印儿啊，好久不见呢，您过得可好？”
皇上一脸虛假的笑。
〝呸！你这个不孝子，弑父夺位，你还有脸来见我！”
老奶奶眼睛虚焦着，冷笑道：
“也是我那自私自利的儿子活该，疑忠宠奸，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疼爱的儿子竟要了他的命，哈哈哈，真是报应！”
只见皇上也不裝了，眼睛一瞪，
“疑忠宠奸？谁是‘忠’？谁又是‘奸’？他疼爱我？呵，那只不过是因为他觉得我威胁不到他！我还偏偏就要把他看重的皇位拿过来，让他死了也后悔曾经那么瞧不起我！”
他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原本妖艳的脸变得扭曲，
“他可曾配做一个“父亲”？把南宫冽在儿时便扔去了战场，只盼着他别活着回来，而世人皆说他疼爱我，但他甚至连我叫什么名字都记不得！每一次我见他无视我的时候，我都想把他的眼睛挖出来让他仔细看看我，看看我长了多高，又胖了多少！他从来只顾着自己，所以我向他学习，我也要为自己多考虑不是！”
说到后面他自嘲地轻声笑了笑。
老奶奶脸上波澜不惊，一脸的平静，只在皇上提到南宫冽时眼神微微颤了颤，闪过一丝心疼。
皇上不再说这些，回过神进入正题，又说道：“老太婆，朕可不是来跟你废话的，只是来抓一个人。来人啊！将这小贱人给我带走！”
皇上指着陈樱对那群侍卫命令道。
一旁默不作声的陈樱听到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内心也是十分震撼，转瞬间突然被抓住，于是马上反抗道：“你凭什么抓我？”
“就凭朕是皇上！带走！”
“你们谁敢动她！〞只见老奶奶拿过一直靠着石桌的拐杖起身挡住他们，指着皇上骂道：
“我们南宫家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败类！你是为何要抓这位姑娘？还有，你说，你把我的惠儿弄哪去了？！”
“为何抓她就不用您操心了，不过……你说朕那个妹妹啊，哎呦，朕没告诉您吗？她被朕送给了朕身边的李公公，省的老是在朕耳边说一些我不爱听的话，太烦了。正好李公公侍奉朕没功劳也有苦劳，更是朕信赖的人，这奖励给他也是合适的，哈哈哈哈哈……”
老人听到这话浑身颤抖，握着拐杖摇摇晃晃的，气到红了眼，声嘶力竭地怒吼：
“你这个畜生！那可是个太监！！！”随即举着拐杖就要冲上去。
“你这个老不死的，给朕起开！”
皇上一把将老人推开。
几个踉跄，老奶奶没站稳，倒了下去，头撞到她每天坐着的石桌上，血红在她额头绽开，血划过她的白皙脸颊，身子慢慢躺下。她不再像刚刚对皇上的那般强硬，而是忽然间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柔情似水地笑着看着手心中的红点。
〝先太皇，臣妾终于可以去找你了。”
之后便带着满脸的期待永远闭上了眼睛。
〝奶奶！！！”
陈樱看着躺在地上一脸安祥的老人，撕心裂肺地喊着，她几次尝试仍挣脱不开侍卫的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上的人渐渐冰凉……
皇上愣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扇了扇周围的空气，皱着眉轻声说着“真晦气！”
又随便指了两个人
“你们两个！把这处理了。剩下的人，我们走!“陈樱就被他们拽走了，目光一直回头看着那老奶奶。心中极其复杂，如同失去亲人般的心痛。
回过头，背对着那小院落，被人架着离开。陈樱终究落下了泪，在脸上画下透明的一条线，其中包含着满满的对皇权至上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