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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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悔恨

二凤正在打字室低头扫地。

“哟,打扫卫生呢?”

听到声音,二凤抬头看到是林芳兰,自从生了第二胎她已经有两年多没上班了,她的出现让二凤感到很突然。

二凤一边扫地一边问道:

“你来了?”

“嗯,我来上班了。”林芳兰说着把外套脱下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她坐在了自己打字机前的椅子上,她揭开打字机上的布罩,用毛巾擦着上面的尘土,她看上去脸色苍白,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二凤把打字室清扫完毕,坐在了自己的打字机前。她看着对面的林芳兰:

“你比以前瘦了很多。”

林芳兰叹了口气:

“能不瘦吗?老二自从生下来经常闹病,烦死了。”说完她突然睁大双眼看着二凤,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你说,这人是有钱好还是没钱好?”

二凤看着林芳兰,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出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问题。二凤用疑惑的眼神凝视着她。

“我觉得人还是没钱好,没钱日子过得平安、快乐,有钱了,钱多了灾难就来了,钱是什么东西,钱是王八蛋!钱是害人精!”她越说越激动,并用手使劲敲打着自己的胸膛,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

二凤赶忙走到她面前:

“你怎么啦?”

林芳兰抬起头看着二凤,她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二凤的两只胳膊:

“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钱是王八蛋!我更是王八蛋!”林芳兰说着竟失声痛哭起来。

二凤莫名其妙,不知道什么事情让她悲伤到这种地步,她坐在了林芳兰旁边的椅子上。哭是情绪的输出口,哭能减少心中的痛苦,二凤紧紧握住林芳兰的手,静静地倾听着她的哭泣。

一阵抽泣声之后,她逐渐恢复了平静。二凤从裤兜里掏出手帕给她擦去了眼睛上的泪痕,低声问道:

“你遇到什么难事了?”

林芳兰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有气无力的说道:

“为了个人利益我曾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没等她说完,二凤便打断了她的话:

“过去的事已经翻篇儿了,不要再提了,人无完人,谁都会有做错的时候,何况那根本算不得什么事。”

林芳兰苦笑道:

“有些错事能弥补,有些事做错了会让人心痛一辈子,会让人生不如死。”看着她嘴唇有些干裂,二凤给她倒了一杯水,她从二凤手中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又继续说道:

“本来再过半年我的假期才到,可我在家实在憋得难受,精神快崩溃了,我上班就是为了散散心,也想找你聊一聊。

二凤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开导她: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会好受一些。”

林芳兰拿起桌子上的水杯但她并没有喝水,而是眼晴盯着水杯,不停地唉声叹气。片刻她又将手中的水杯轻轻放在了桌子上,一声长叹之后,她便向二凤诉说了她们家所遭遇的不幸:

“我的父亲以前是一名采煤工人,因为他对井下工作有着丰富的经验,退休之后被一个小煤窑聘为副矿长,光年薪就有二十万,这还不算各种奖金。有钱了,父母就把原来的小平米平房卖了,买了一个一百五十平米的楼房搬了进去。刚结婚的弟媳知道后硬要和我父母亲换房,母亲说你们住的是一百平米的楼房,小俩口住也挺宽敞的,所以我母亲没答应她的要求。为此,我弟媳回了娘家,在娘家一住就是半年。

我弟弟曾先后三次去岳母家请她回来。第一次去,弟弟拿了很多礼品,希望能感动她,并说家里就他一个儿子,房子迟早也是他们的,可弟媳听不进去,执意要住大房,并说不换房决不回家。

第二次去她们家,弟弟给岳夫买了好酒好烟,给岳母买了很多养生食品,希望她父母给做做女儿的工作让她回家。岳父倒是想让女儿回来,但做不了岳母的主,岳母和她女儿的态度是一样的,不换房不回家,所以第二次也没有把弟媳接回来。

看着情绪低落、日渐消瘦的弟弟,父亲说不行就让他们住大房吧,母亲当时有些犹豫不决,这时我给母亲出主意,说坚决不能换房,并说这家是母亲说了算,怎么能听她的。母亲听从了我的建议,对弟弟说,我不会和你们换房,她爱回不回在她娘家住一辈子吧!”说到这里,林芳兰紧闭双眼,把头深深地埋下去,双肩颤抖,她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慢慢抬起头:

“我恨自己,如果我当时跟父亲一样建议母亲换房,母亲一定会让他们住大房的,也就没有后来的悲剧发生。

弟弟第三次去了岳母家,这次去弟弟没有拿任何礼物。岳父上班不在,家中只有岳母和他妻子,弟弟这次没有像上两次一样给她们说好话、软话,而是态度强硬,他问妻子,房子不换你回不回家?妻子也倔强的回答说,不住大房决不回家。这时站在妻子身边的岳母,冷笑着说了一句,如果再不换房就离婚!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弟弟,他随即从身上抽出一把匕首照准岳母的脖子捅了进去,然后他又转身向他妻子的胸膛刺了进去,两人双双倒在了血泊中,她们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这样死了。

弟弟满身是血跑到母亲家,说他把妻子和岳母杀了,母亲听说他杀了人,当即昏倒在地,至今躺在医院里不能动也不会说话。

弟弟换了一身衣服连夜出逃,在他逃跑的第九天,我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我问他在哪里,想给他送一些钱,可他说有钱也没用,到处是抓捕他的通辑令,他累了,他绝望了,他不想再东躲西藏了,他吩附我要好好照顾父母亲,说完放下了电话。

几天后,有关单位通知父亲,说弟弟跳河自杀了。”说到这里,林芳兰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她的脸由于极度痛苦而有些扭曲。

“是我害了弟弟,是我亲手毁了这个家!我好心痛,我有什么理由再活在这个世界上!”林芳兰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歇斯底里地喊着,她那充满绝望的眼神,对未来失去了生活的勇气。

二凤终于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痛苦,看着林芳兰悲痛的表情,二凤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她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才能安慰她,让她的心平静下来,让她减少一些痛苦,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觉得那些话对于林芳兰来说苍白无力,遭受这么大的打击,要想真正走出痛苦,只有时间才能治愈她的创伤,但此刻二凤看到她绝望的眼神,还是把咽在肚里的话说了出来,她不能无动于衷,她要尽力去安抚她受伤的心灵,二风紧紧抓住林芳兰的双手:

“芳兰,每个人迟早都会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这个世界人也就没有痛苦和烦恼了,而活着的人必须接受和面对,你有父母,有两个孩子,他们都需要你,为了他们你必须好好地活下去。”听到这里,林芳兰紧皱眉头,双眼流露出难以言喻的痛苦,她的嘴唇微微颤抖:

“不就是换一下房子吗?当时让弟弟住大房子有什么不可以?我为什么要给母亲出那个馊主意?我是罪魁祸首!我无法原谅自己!”

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二凤继续劝慰道:

“人们常说小事由人,大事由命,你弟弟他们的离去那是他们的宿命,怪不得你,你决定不了他们的生死。”

此时的林芳兰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她用沙哑的声音问二凤:

“你说不全怪我?”她那充满绝望的眼神倾刻间变成疑问、期待和希望。

二凤说:

“你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吗?就是女人有福带满家。”

林芳兰点点头。

二凤继续对她说:

“一个女人勤快、善良、贤惠、孝顺,就会让整个家庭过得和睦兴旺。你弟弟没有找到一个好妻子,这才是造成家庭不幸的根本原因。”二凤说这话时,心里想,凡正她弟媳已经死了,把责任完全推给她也能让林芳兰的心里少一些罪恶感,毕竟让活着的人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你说,不完全是我的责任?”林芳兰用乞求的眼光盯着二凤,她好像在干燥的沙漠里看到一片绿洲。

二凤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是你弟弟妻子的自私,是你弟弟岳母的贪婪和无知让他们走上了一条不归的路。”

“二凤,你说我以后该怎么办呢?”说这话时林芳兰那绝望的眼神透出些许光芒。

二凤用轻而柔和的声音说道:

“你弟弟临走的时候让你好好照顾你的父母,他们现在也是最需要你的时候。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在承受不同的苦难,都不容易,所以你要学会坚强,照顾好你的父母是对弟弟最好的怀念。”

二凤继续用关切的语言对她说:

“以后你每天来上班吧,领导交给你的打印材料你尽管接过来,能打多少打多少,打不完的我来替你完成,家里有事你可以随时回去,这里有我。”

林芳兰看着二凤,眼里噙满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