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帝羓
契丹天显二年五月,辽国皇帝耶律德光率军北返途中,行至栾城,暴毙而亡,庙号太宗,后加谥孝武惠文皇帝。
对于中原,耶律德光踌躇满志地来,大敞四方地夺,满目疮痍地伤害,终落得个空空如也的结局,一并连着他自己的性命,一去而不复还。
百姓都说,中原有神护佑,谁伤了神,神就将降罪于他,纵使追逐罪人到天涯海角,追到天荒地老,也要用最滚烫的屠刀,抵着他们的头颅,将他们送到万劫不复的深渊,忏赎犯下的滔天罪孽。
或许对于耶律德光,在他临死之前,对自己曾有过深刻反省,于是,神给了他个痛快。
很多罪孽,自古至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公主耶律吕阿尊一袭白衣,跪踞灵前,暗自神伤,原本今日是与心爱男子喜结连理之日,可世事无常,最敬爱的父皇竟在大婚前一夜骤然离世,再也没有他的关爱与庇护,复想到自己为述律太后所不喜,更觉前路渺茫,不知所趋,禁不住伏在耶律德光的棺椁旁,覆面痛哭起来。
驸马从身后轻轻拥住她的腰,嘴唇贴上她微颤而长卷的睫毛。
吕阿尊转身陷入他炽热结实的怀抱,“念冬,父皇崩逝,我只有你一个了,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驸马双手捧着她的脸,用白绢仔细擦拭她肆虐的泪滴,“公主,你要振作起来,如今永康王远在镇州,栾城势乱,还需公主出来主持大局。”
吕阿尊凝视着那张自己怎么也看不倦的俊颜,十指交叠,“有你在我身边陪伴,我就能振作起来。”
“述律太后得知先帝驾崩,痛不欲生,已下懿旨,‘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驸马看起来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阿尊抓住他的手臂,“那我们即刻带着父皇棺椁返回上京罢,也好让父皇早日入土为安。”
“公主,今年天气炎热的早,栾城距上京路途遥远,若是就这样走,恐怕是不行的。”驸马伸出手指拨弄着她额前的碎发,隐言难发。
见她眨着双眼懵懂无知的模样,他思量片刻,索性直接将真相告知,“这样热的天,先帝圣体根本没法保存。要知道,秦始皇当初正值盛夏驾崩,马车由北向南日夜兼程,也抵挡不住身体腐坏的速度,只好用鲍鱼海鲜放在辒辌车上,用以掩盖尸臭熏天。你想想,一代霸主天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身后竟落得如此可悲可叹的结局。”
吕阿尊被驸马的话吓得花容失色,“不可以!不能让父皇遭受此罪,念冬,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驸马赶忙上前宽慰,“还请公主听我说完。那日,先皇最宠信的御厨左牛子,向我提出了一个主意,说是可以将圣体较长时间内保存,直至抵达上京。”
在吕阿古尊转悲为喜的催促下,他将这个计划全盘托出,却不出所料地遭到对方的强烈反抗。
“万万不可!”吕阿古神色激动地张开双臂,护住棺椁,“父皇圣体不得被肆意分割践踏,我决不允许你们这么做!”
驸马立刻跪倒在她裙下,面色焦急且愧疚,“念冬只是想替公主分忧,无意亵渎先帝,不想却引发公主之愤,都是念冬的错。”说罢,他“咚咚”地朝地面的石砖叩首,一下下愈加发力,额头几乎渗出血来。
吕阿尊心急如焚地制止了他,掏出手帕连连擦拭他泛红的伤口,“你真傻,我并未怪你。”
驸马用力攥紧她的玲珑素手,“可是,公主若信我,便要明白,除此之外,恐再别无他法了。”
阿尊无力瘫坐于地,双眼紧闭,只得仰天长叹。许久之后,苍白的脸颊淌下两行无助的清泪。
时光转换,斗转星移。
凌霄塔顶,久别重逢。
耶律德光赤裸着上身,静静地躺在棺台之上,谁都未曾料到,他为别人设的局和计,终究还是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驸马俯视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帝王,如今,却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他睁着血红的双眼,攥紧的拳头咯吱作响。
为了这一刻,他隐忍了做小伏低和隐姓埋名的半年光景,此时,他要复仇,要泄愤,要为心爱之人,为身后千千万万个死去的同胞,将他千刀万剐!
“左牛子”上前轻拍了他的肩膀,“我们开始吧!”
驸马拿起短刀,触碰到耶律德光光洁的腹部,他紧闭双眼,横下心微微用力,刀尖便穿透他轻薄的皮肤,黑红的血腥和微败的腐烂气息顿时相互纠缠,通过鼻腔在体内横冲直撞,胃部翻江倒海地泛着恶心,他赶忙丢下刀柄,扶起墙角呕吐不止。
刚刚摆放完瓦罐的“左牛子”好言劝慰,“你的心性不适宜做这些,交由我来罢。”
驸马擦着嘴角的秽物,猛锤墙壁,“不!我要亲手为她复仇!”
“是你喂他喝下致命毒药,你心上人在天得见如此,她会安心的。”“左牛子”熟练地拿起牛皮短刀,手起刀落,面不改色,像作画般精确地在尸身的五脏六腑处,各自缓缓割开一道裂缝,而后,将手探入尸体内部,摸索着将一块块内脏悉数扯出,放至台前码放整齐的一盏盏瓦罐之中。
“把盐罐递给我……”“左牛子”满手血迹混杂着洁白如雪的盐粒,复将它们一一填充在内脏所在的各个位置,耶律德光方才本已干瘪的胸腹再次被充盈涨起,不过这一次,他真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死无全尸”。
“左牛子”纤长的手指穿针引线将开口重新缝合完毕,套上装殓的盛装后,不禁望着自己的杰作,啧啧称奇,“你说,他穷尽一生要做汉人的长生天,结果,死后却变成一块名副其实的‘腊肉’,或许这也算另一种永生了。你可知,‘腊肉’在契丹人口中唤作‘羓’,或许我们可以叫他‘帝羓’。”
蜷缩在角落的驸马翕出一声苍白浅笑,遂从襟内掏出一块贴身手帕,只见那帕角绣着一朵凄美傲然的忍冬花。
他动情地亲吻着丝绢和其上因泪水洇湿而渐渐显露的隽秀小楷。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妾愿逝韶时,盼君毋长戚。忍冬绝笔。”
“忍冬,你看见了么?我们为你报仇了!”化名为“念冬”的符昭信终于在此刻泣不成声,他迷茫不知,大仇得报后,未来的人生还能靠什么信念和寄托活着。
此刻,他只想一辈子守在栾城,吮吸着空气中可能残存关于她的气息,期待着梦境中与她再次的偶然遇见。
“左牛子”已用清水将双手盥洗干净,随即坐在昭信身旁,静静诉说,“我们已经将符将军安全转移,你放心便是。”
昭信关切地询问,“可是,安歌她还没有醒来么?”
“左牛子”担忧地摇着头,“秦先生正在拼劲全力救她,我想她不会甘心就此离开。”
“钟公子,谢谢你们!如今,复仇之事已了,我也该到耶律公主那里谢罪去了。”
化成“左牛子”装扮的钟子期意欲按住拔腿离开的符昭信,忍不住好意劝诫,“别去管她了,所有人都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走,离开这里,一起回家去罢。”
“自从我半年前擅自离开许州大营,来到栾城,在烈火焚烧后的仓廪内,找到忍冬残缺不全的骨骸时,我便下定决心,此生不会再离开这里了。”昭信撬开他禁锢的手掌,脚步虚浮地超前走去,“至于耶律公主,她是一个好姑娘,我费尽心机地伤害了她,夺走她父亲的性命,便要承担善恶之报。就犹如耶律德光伤害了汉家百姓和土地,就要被上天惩罚的道理一样。”
钟子期知道他的决绝,只得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那个好似只剩下一个空空荡荡的躯壳,一心向死。
天显二年五月中,耶律吕阿尊独自率领辽国南狩守军,扶灵返回上京。
述律太后得见“帝羓”,当即被惊吓得昏厥不起,责令将汉人左牛子五马分尸,后者百口莫辩,暴尸荒野。
据说,耶律吕阿尊从此遁入佛门。
有传言,汉家驸马因背叛公主而遭到斩杀;也有人说,那驸马被她砍去手臂后,两人生死未卜,踪迹全无;还有人说,他们达成了和解,从此互不相欠,相忘决绝。
可是,无论汉人还是契丹人,都无暇关心此二人去向的细枝末节,因为,自耶律德光猝逝,中原和辽国皆迎来了一场风云际会的黄天巨变。
话说耶律阮在镇州刚擒了赵延寿、夺了他的兵权,就听到叔父崩逝栾城的消息。
军中众人担忧身负“殉葬太后”之名的述律平,八成要因他们纵容耶律德光南下中原的事,对他们秋后算账,有更惶惶者担心,恐怕太祖崩殂后的陪葬戏码要再度重演了。
众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合力推举永康王耶律阮在镇州燔柴告天,登基为帝。
而远在上京的述律太后本已下旨册立耶律德光之三弟耶律李胡为新主,再不济,还有耶律德光的儿子耶律璟在她牢固的把控范围内,怎容得耶律阮一个废帝的孩子,在一朝积威甚重的太后头上肆意撒野?
听闻耶律阮已统领伐汉全军,浩浩荡荡数万人,直奔上京而来。
历经前朝后宫数十载明刀暗箭的述律太后丝毫不惧,决意派遣身材高大魁梧的汉人李彦韬为排阵使,前去迎战。
她本意希望这个颇受自己宠爱的汉臣能借题发挥,挣得此战的首要功绩,更不枉他娇身肉贵地伺候自己半年光景。
述律太后里里外外有过不少男宠,然唯有此李氏,能十分巧妙地让她的断臂在素日发痛时,身体力行地将她伺候得极为舒坦,故更加对他另眼相待。
话说述律太后私下被人冠以“殉葬太后”的威名,还因太祖耶律阿保机东征途中去世时,陪着太祖一起打天下的皇后述律平不甘心大权旁落,想要临朝代行皇帝大权,却被诸臣反对。
于是,她将一众位高权重的大臣集结眼前,沉默良久,才饱含泪眼,深情相问,“先帝此去不归,尔等可否有深沉思念呢?”
诸臣遂齐齐应和称是。
然述律平下一秒已是悲戚尽收,当即换颜冷笑,“尔等既念先帝,便全部追随殉葬罢。”
话音未落,左右侍卫皆夺门而入,将一众老臣斩杀于帐内,举国震骇。
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再也不敢有人违背太后的意思,她私下也便有了“殉葬太后”这个耸人听闻的“赫赫威名”。
可在人人自危的群臣之中,有一位名唤赵思温的异类,他不甘心就此赴死,便反问述律平,“太后被先帝宠爱一生,谁都不比太后与先帝更加亲密,您若不殉,不无道理,您若先殉,微臣即刻追随。”
述律平虽被他的话挑衅得哑口无言,可她俨然有所防备,二话未说,便利索地抽出腰刀,朝自己右手小臂重重砍了下去。
鲜血喷射间,她抵着苍白如纸的面色,命人将残臂置于太祖棺内相陪,又铿锵立言,“诸子年幼,本宫若离开,契丹势成一团乱麻,先帝绝不愿意看到这样景象。你们想必也不愿意如此罢!”
此时,就连死到临头的赵思温,也不得不被她的果决狠辣所折服。
幸而,经此事件,述律太后顺利按照自己预想,集举国威望权势于一身。
于是,她不再轻易命人殉葬,也放了直言敢谏的赵思温一条性命,这才两全。
如今,太宗耶律德光又逝,世人皆料想述律太后会将“殉葬之法”卷土重来,才纷纷倒向永康王一脉。
话说那李彦韬本就是个贰臣,当初见后晋危于潦倒,就顺势投靠了契丹。如今,眼见杀气腾腾的耶律阮带兵来讨,所到之处土石飞走,单闻马蹄齐踏,便教他吓破了胆,竟不顾太后往昔待他的半点情分,全然临阵倒戈,不战而降。
述律太后听到这个消息,断了的右臂泛着从没有过的钻心痛楚,身旁如今又没了李彦韬安抚,四下无奈,只得派遣自己最钟爱的小儿子耶律李胡,企图于万分火急间,抵挡逆贼气势汹汹的去路。
然那终日纵情声色犬马的李胡怎是耶律阮的对手,不出半日,侄儿便用剑抵着三叔脖子,将他挟持到了上京城外示众。
已届古稀高寿的述律太后强忍病痛,换上一身鲜亮铠甲,就要提着马鞭,御驾亲征,企图与孙子杀他个你死我活。
夜半时分,皇亲国戚耶律屋质受耶律阮之托,前来周旋劝和。
“太后与大王本为亲祖孙,何必闹成这个样子?就算不为其他,也要为您小儿子的性命着想,如今先帝和倍王子都已过世,只剩李胡王子一人,太祖嫡脉再不能出半分差错了。”耶律屋质设身处地地替述律太后考量,百般劝慰,“永康王即位后,无论怎样,他都会视您为祖母悉心奉养,万年之后,您与太祖也将一同受到后世子孙的万年祭享,和李胡王子、璟王子登极没有任何分别呀,您若再犹豫,身前荣光与身后归享就什么都没有了!”
述律平自知大势已去,只得承认了耶律阮的新帝身份。
八月,耶律阮登基为辽国第三帝,群臣为其上尊号“天授皇帝”,并改元天禄,他亦不忘追封父亲耶律倍为“让国皇帝”,就此当为扶摇直上,大仇得报。
经此大败,述律太后再也没了往昔残存半丝风韵,彻底成了垂垂老矣的孤家寡人,之后,和小儿子耶律李胡一同迁离至契丹祖山——“木叶山”,名意为太祖耶律阿保机守墓,实则囚禁,并于六年后撒手人寰。
然而,世事难料,述律太后死前姑且都在万分得意,自己竟然比恨透的孙儿耶律阮还多活了两年光景。
如此说来,也不枉费这位辽国传奇女子一生所缔造的“绝不服输”的万千气度了。
耶律阮短命崩逝之事,个中曲直,当为后话,暂且按下不表,只循着耶律德光崩逝后、群龙无主的中原判析观望。
见到中原皇权呈罕见真空,黄河以北的后汉境内,已是一派厉兵秣马的繁华景致,汉皇刘知远正与诸臣一起,为全面反攻汴梁之策展开最后的定夺。
众人对自太原西下、南下和东进三条路线争论不休之时,枢密使郭威进言,应当由汾水向西南进发为稳,因一路所到之处均为后汉腹地,路程虽在三者之中最长,但不用担心被敌人奇袭,截住去路,拦下补给,方为最佳之策。
刘知远则觉不妥,“那赵延寿的儿子还守在河中,也是个兵强马壮的人物,若贸然南下,必定要和他来一场硬仗了。”
郭威则笑言不必为他忧心,“赵延寿已被耶律阮砍杀的消息在中原传得沸沸扬扬,远在河中的赵匡赞肯定也有所耳闻,虽不辨真假,若陛下此时派人向他进行吊唁,一则恐怕他也再也没了念想,二则探探他的意思,辽国撤退、父亲生死不明,他还有什么因由,全心全意为辽军而战呢?”
刘知远意念大动,察觉此计甚妙。
之后,事态发展亦不出郭威所料,赵延寿之子赵匡赞顺利带兵归附后汉,拿下河中一地后,汉军一路西下,迎面直奔如今已兵马空虚的汴梁都城而来,如阳关大道,畅通无阻。
而汴梁那头,国舅萧翰再难以抵挡四方频出的起义军猛烈围攻,也不愿担待那只剩个空头虚名的“南朝军国事”,当其听闻后汉倾举国兵力正朝自己攻来,他再也坐不住,第一反应只想抛下在他们眼中不值一物的中原焦土,北上投靠新主皇帝,保住自身性命和荣华去了。
在临行前,萧翰担忧新主责怪自己对南朝处置不妥帖,思来想去,决议假借先帝之名,号令远在洛阳的许王李从益和王淑妃母子前来汴梁,并将“南朝军国事”这枚烫手山芋抛给他们后,便逃之夭夭了。
本想着躲避战火、过两天喘息日子的王淑妃始料未及,不过几月前与耶律德光的匆匆会面,竟给他们母子埋下了生命中面临的最大困境和危险。
他们二人几乎被萧翰派去的人手脚束缚着绑了回来。
惊魂未定时,又见留守汴梁的群臣齐刷刷跪在他们面前,口口声声疾呼,“唯许王与淑妃之令是尊。”
王淑妃是何等聪明人物,淌着泪从帘后走出,大恸预言道,“你们这是要生生夺了我们母子俩的性命啊!”
眼见后汉军步步紧逼,众人赶忙让王淑妃召请高行周等武将前来救护。
可是檄文发出两天两夜,高行周压根没有理会这两枚前朝弃子,仍旧呆在自己的属地,半步不出,大步不迈。
王淑妃忖度高行周早已暗中投靠了刘知远,情势紧迫,她知晓自己再没了去路,索性心底一横,指派心腹之人将自己的一封亲笔手书,送到刘知远帐下。
“贱妾无意卷入汉辽纷争,待汉主威临城下,许王与贱妾将开门迎接,拱手让出汴梁城,惟愿汉主庇佑我等草芥性命,其余再别无所求。”
刘知远如今早已胜券在握,哪里还是她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命妇企图抗衡的对手,于是,他速召史弘肇前来,“那女人诡计多端,前一日还要让高行周来攻打我们,今日却又向汉军投诚,简直不得一信。你先带人到汴梁探路,看看她是否言行如一。”
“臣遵命!”
“唔……还有,”刘知远将手中的香笺撕个粉碎,“即使她放你们入了城,你还是要择机将她和那小儿子除掉,如此一来,辽国爪牙四下无主,想必再也扑腾不出半丝水花来了。”
于此,半世奔波的王氏母子再也逃脱不了死亡宿命的安排,终成了汉军刀下的无辜亡魂。
王淑妃伏在地上悲鸣,“我们母子究竟做错了何事?你们为何不能留下唐主的一条血脉,让他能年年为他的父皇祭祀焚香啊!”
此话一出,虽令周遭闻者甚悲,但命数至此,再无回转的半分余地。
可怜的王氏母子二人终究成为了中原混乱纷争战局中的牺牲品,他们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花见羞”的传说也随着红颜凋零,一同流水花落,漩涡不见,转瞬倏逝了个干干净净。
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彗折节无嫌猜。
剧辛乐毅感恩兮,输肝剖胆效英才。
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行路难,归去来!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