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扩大再生产(二))
平江大街是南北向的,全长3里余,就在平江河边上,在后世称为平江路。平江路有十口古井,因此在宋代、元代称为十泉街,到了明代因纺织业的兴起,改称平江大街。后世的网红街巷“同德里”就在这条平江大街上。
苏州还有一条东西向的街,街上也有10口井,也被称为“十泉街”,在宋代、元代是与南北向的“十泉街”重名的,明代南北向的“十全街”改名为“平江大街”后就不再重名。
历史上到了清代后,因乾隆皇帝号称“十全老人”,他到苏州南巡时,苏州的官员为了讨好乾隆皇帝,将这条东西向的“十泉街”改名为“十全街”。
明代的平江大街、临顿路是苏州的纺织中心,史载“河的两边家家都有机织声”,因此也集中了大批线坊、丝坊。
平江大街以棉纺为主,临顿路以丝织为主。
平江河里船来船往,不时传来船工的吆喝声。这些船把来自常熟、吴江、太仓、嘉定、嘉兴、湖州、无锡、宜兴、常州的棉花、棉线、蚕茧、生丝运到苏州,也把苏州的布匹、丝绸运往外地。
刘云龙沿着三里多长的街道逛了一圈,看到沿街两侧足有400多户织坊,如按每家织坊最低拥有10台织机算,仅平江路就有4000台织机,相应配套的拉细机、纺纱机也当在4000台左右,也就是说苏州仅平江路就有各类纺机8000台,怪不得平江路的不少桥梁上都有等着做工的人,盼望着能被织坊掌柜雇佣。
在苏州的平江大街、临顿路集中了线坊、织坊、染房,待雇佣的工人就在桥头等着坊铺来雇佣。如被雇佣的话,不仅午饭有了着落,还能赚30文钱。如没人雇佣的话,只得打道回府,明天再来。
苏州还不是棉纺中心,江南的棉纺中心是松江府和苏州府的嘉定城,仅一个嘉定县城就有6000台织机。
苏州城的丝织业比棉纺业发达,其实是丝织中心,因此朝廷在苏州设有丝织织造局,派有提督太监驻守苏州,为皇宫监造织品。苏州织造局设在苏州的临顿路附近,刘云龙初步估计在临顿路的各类纺机不会少于2万台。
苏州阊门外山塘街、上塘家有数千家店铺,几乎可以买到国内外的所有商品。
刘云龙终于清楚了在后世历史书上说的明代苏州具有的“资本主义萌芽”是个什么样子。他也觉得有幸穿越到了苏州,而不是穿越到了正在混乱之中的山西、河南、山西、北直隶。既然穿越到了苏州,那就要利用苏州府、松江府、嘉兴府、湖州府等地发达的纺织业来发财。
刘云龙在路过的店铺里给妹妹买了豆腐干、枣泥饼,还买了一只卤鸭,准备回家大快朵颐。
等回到陈家线坊时,工人已把2000多个线锭装好了船。这种船是单橹船,只需一个橹子就可以了。船上除了橹工,还有二个挑夫。
1个多小时后,船摇到了水车浜。用船运货比用车送货省事,船到河边可以直接把线锭搬回家。
船靠岸后,橹工把船用缆绳固定在河边的一颗树上,放下跳板,挑夫就把线锭一筐筐的送到了刘云龙家。橹工只管摇船,是不用挑货的。不一会儿,线锭全部搬完了,橹工摇着船离开了水车浜,回平江河去了。
今天因为没线锭了,妈妈给堂嫂和另几个纺工放了假。待船工都离开后,父亲把银子交给了母亲。张大妹接过银子了,赶紧回屋把银子放好。
从房里出来后,妈妈告诉刘云龙,说他师傅让人带信来,知府衙门要造房子,先让师傅去看看该怎么造,需要备多少料。如刘云龙没事的话,十五日陪师傅一起去看看。
刘云龙心里明白,师傅是怕他没事做,想给他点活干干。
家里放了6台机器,刘云龙也没地方制作机器,因此,午饭后,他坐在自己的房里开始策划怎么扩大细线机生产规模。给伯父、叔父家做12台拉细机,成本在180两银子,刘云龙有肥皂铺,还垫付的起。
随着伯父、叔父家也购买细线机,他们用机器拉细线的事不久就会传开,届时来买细线机的人肯定不少,如都是由他一人做的话,恐怕会累死自己的,自己也没时间考虑其他事情了。
他决定像线坊一样,将制作机器零部件的活外放出去,自己只要组装就行。他也不怕技术外泄,只要把轴承控制在自己手里,别人想仿制也不成。
晚上,刘云龙点上马灯,把机器各个零部件的图纸又画了一套。
第二天起床后,他先去了枣市街,把银子换成铜钱,然后在胥门外摆渡,过了运河进了胥门,在原万年桥东堍的一家木匠铺里,拿出一套辊轴的图纸,要求掌柜做200套辊轴,并把辊轴分批送到水车浜,货到付清余款。谈好价钱,付了定金后,刘云龙就离开了木匠铺,在附近的纺锭铺、铁匠铺分别预定了几千个线锭、挂钩。自己的铁铺要做轴承,还不如把做挂钩的事放给其他铁铺做。
接着,他来到上塘街,走进街上的一家木匠铺,拿出一套机架的图纸,让掌柜做200套。与掌柜谈好价格,付了定金,同样要求掌柜把货分批送到水车浜。在一家杂货店里预定了几百斤细麻绳。
刘云龙又分别来到横塘西街、新郭镇的木匠铺里,让横塘街的木匠铺做200套转轮,让新郭镇的木匠铺做200套上压板、下压板、小横杆。都是将货分批送到水车浜。
回到家时,已是黄昏。伯父问他,做机器的材料什么时候备好?
刘云龙告诉伯父,不用着急,机器已在给你们做了。
八月十五日很快就到了,一大早刘云龙就起了床,匆匆吃了早饭,然后赶紧出门,过了枣市桥来到胥门对岸的渡口等他师傅。
到了巳时,他看到师傅从远处过来了。从胥口的花墩村到苏州胥门有近40里路,看来师傅是天没亮就出了门。
师徒俩摆渡过了运河,进了胥门,左转,沿着学士街来到府前街(今道前街),往东走,走过知府大门就到了西美巷,进了西美巷约150步,有一扇朝东的大门,大门紧闭着。
钱师傅走上前,轻轻地拍了几下门环,不一会儿一位中年人过来开了门,钱师傅向他说明了来意,那人让师徒俩跟他进门。
进门后,他自我介绍道,我叫赵永忠,是知府陈洪谧的衙官。
衙官就是后来的师爷。
在明代,很多官府多延聘一些落第秀才来府中从事起草官文、抄录律条的杂事,这些人也经常给主人出出主意。
在后世的戏曲、电影中把这些人称为“师爷”,也相当于后世政府部门的秘书。
从明代起,中国大部分官府的衙官都来自于浙江绍兴一带,后世将他们称为“绍兴师爷”。
师徒俩跟着赵永忠进了院子。赵永忠说道,这是知府的后花园(今苏州祝公祠),由于年久失修,很多立柱被虫蛀空了,且屋面常年漏雨,好些梁、檩条都腐烂了,有好几堵外墙的墙面粉刷已脱落了,知府想把这个后花园干脆改造一下。今天请钱师傅来,就是想让他看看怎么改造,需要备什么料。
师徒俩跟着赵永忠看了院子。
院子大概占地8亩,四周的围墙粉刷也有大片剥落的,看来整个院子好久没整修了。围墙边散落着一些花坛,花坛里种着一些花和辣火、紫包菜。
苏州人称辣椒为“辣火”,把甘蓝称为紫包菜。
刘云龙看到种在花坛里的辣椒、甘蓝后,问赵永忠:“怎么把辣火、紫包菜种在花坛里?”
赵永忠说道:“辣火、紫包菜不种在花坛里,难道种在地里?”
辣椒、甘蓝、西红柿是明代从欧洲输入中国的,首先种植的就是江浙一带,但一直用来作为观赏植物。辣椒、西红柿是看它开着白花,然后结出青果,果实再慢慢变红;甘蓝是欣赏它紫色的菜心。
刘云龙很想告诉衙官,辣椒、甘蓝、西红柿确实是菜,不是花,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师徒俩继续跟着赵永忠看后花园。
后花园一共有6间房子,还有一个戏台、一个假山,假山边有一个水池,里面种着几株开着红花的睡莲。有几根房柱根部已被严重蛀蚀,外表稍微用手一拨,蛀空的碎木屑就成片的掉落在地,房子似乎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屋面有好多椽子、檩条都烂得发黑了,因承受不了屋面瓦的重量,有些椽子都已严重下挠,随时都会断裂。
看完院子,临出门的时候,赵永忠告诉师傅,这次知府一共请了5个有名气的木匠师傅来踏勘现场,由你们回去后替知府谋划谋划改造方案,要尽量省钱,10天后你们把改造方案拿到知府来,由知府当场选定一个方案。谁的方案被选取了,就由谁来做作头。
刘云龙听后心想,这不是后世的工程招标吗?
出了门,钱师傅说道,你我回去后,都想想该怎么改造,到时我们综合一下,拿去给知府看。
路上,钱师傅问刘云龙,这几天是不是在做木工活。
刘云龙告诉师傅,从木渎回来后,一直在做忙着。
钱师傅说,如果知府看中我们的方案,到时我们一起给知府造房子。
一路说着就渡河回到了枣市街。因师傅还要赶40里路回家,俩人就在枣市桥分手了。分手前,刘云龙从附近店铺买了2盒月饼,作为中秋礼品送给师傅。
他对钱师傅说,下次一定要带师弟们一起过来,顺便把谢师宴办了。
学徒满师后,徒弟必须要宴请师傅,称为谢师宴,就如同后世考上大学的学生宴请老师一样。刘云龙满师后,谢师宴一直没办呢。
送走师傅后,刘云龙又在店铺里买了100多个肉月饼。
在中国,月饼最有名的是苏式月饼和广式月饼。
苏式月饼源于唐朝,盛于宋朝。苏式月饼用小麦粉、饴糖、食用植物油或猪油、水等制皮,小麦粉、食用植物油或猪油制酥,经制酥皮、包馅、成型、焙烤工艺加工而成,特点是皮层酥松,色泽美观,馅料肥而不腻,口感酥脆。
月饼的口味绝大部分是甜味的,但苏式月饼中有一种月饼叫肉月饼,是咸味的。肉月饼是苏式月饼中的佼佼者, 也可以说是月饼家族中的独行者,是用三分肥肉、七分瘦肉剁成肉酱,配上辅料做的。苏式肉月饼恐怕是全中国仅此一家。
在后世中秋季节,苏州、上海、无锡、南京、杭州的各大月饼店门口都会排上长长的队购买刚刚出炉的肉月饼。
刘云龙买的肉月饼,给铁铺的铁匠、家里的女纺工每人10个肉月饼,作为他们的福利。多余的留着晚上自家吃
吃了午饭,刘云龙取出尺子、鹅毛笔、纸张开始设计知府后花园的改造方案。
知府的后花园是况钟任苏州知府时建造的,当时是知府衙门的一部分,距今已有100多年了。后任的几个知府把它改为后花园,是知府太太、小姐游玩的地方。几任知府大人都只注重门面,对衙门翻造过几次,却忽视了对后花园的维修。
刘云龙考虑到后花园的围墙与衙门的围墙高低不一,应该把围墙拉平,外人看来依然是个整体。既然是后花园,东门距府前街太近,应该往北移十几步,这样外人不易打扰。原有的戏台太低,视野不清,应该再提高一点,两侧的墙体略微斜一点,便于将唱戏的声音反射到观众席里。院子里房子的格局应该进行调整,主厅放在中间,两侧再放副厅,中间保留小水池和假山,然后在后院里增加一个大花园,在大花园里挖一个大水池,用来养锦鲤鱼,西南、东北各造一座假山,二个假山顶分别造一个亭子,可供人观景、喝茶、聊天、下棋。原有的院子四周少有走廊,下雨天不便于人员走动,应该加一些走廊......
他边设想边画着图。三天后,一套知府后花园的设计方案完成了。
刘云龙看着图纸上的线条和工整的仿宋体注解,心想,不知知府大人能不能看中他的方案。
各个木匠铺把第一批机器的零部件送来了,刘云龙分别到伯父、叔父家组装机器。机器组装完后,伯父、伯母、叔父、叔母看着放在家里崭新的机器,都高兴得不得了。伯母、叔母早已选好了几个应聘的女工,只待明天他们的男人到线坊里领了线锭后开工。
晚上,伯父叫上几家人一起吃饭。吃饭期间,伯父、叔父和父亲商定,他们明早一起把刘云龙家已拉细的线送到线坊,再从线坊领取几千锭线。
刘家三兄弟挑着线锭来到陈家线铺时,陈掌柜也没在意,就立即把换成的17.5两银子给了刘万禄。
在明代崇祯年间的前期、中期,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费在10两银子左右,1两银子相当于后世的600元人民币。到了崇祯十三年,一户普通人家的生活费已涨到12两银子。这次陈掌柜给刘万禄的17.5两银子已足够他一年的开销了。
刘万禄接过银子后,问陈掌柜,能不能再领4000锭线时,陈掌柜想,水车浜的人怎么都开始拉细线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再给他们4000锭吧。于是,他又雇了条船,把4000锭粗线送到了水车浜。
当船到水车浜时,河边拥满了村里人。他们前几天听说刘大富的孙子在做新的家具,后来才知道是做机器,接着又听说刘家在招人做工,今天听到了刘家三兄弟家里传来的机器声音,纷纷跑到他们家里来看。当他们看到摆开的18台机器后,都看呆了。
水车浜的女人在家大部分都从事纺线、缫丝、刺绣,都懂技术,更懂行情。
1台机器1天拉线16斤,1年就有200两银子进账,刘家三兄弟每家6台,每年就是1200两银子的收入,恐怕连知府的俸禄都没这么多。在刘家大门前叽叽喳喳时,看到河里摇来的船,船里装满了线锭。当听说这一船有4000锭时,他们又算计开了,4000锭粗线拉细后,可赚140两银子。于是,他们一边帮船工把线锭搬到刘万禄家里,一边问刘万禄,你儿子还做不做机器?做的话,卖不卖?卖的话,多少钱1台?刘万禄说,这个你们要去问我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