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霍小湘心事

婆勒川，现在叫瓦罕河。正值七月，河水喘急。

唐军其余两路，尚未抵达婆勒川。

高仙芝觉得不能再等，因为他发现吐蕃军正在集结。必须趁吐蕃军尚未集结完成，进攻河对岸的城堡吐蕃军。

生死存亡就在一瞬，高仙芝不能犹豫。

他命人备下了三牲祭品，带领兵士祭祀河神。

祭祀完毕，又命杨铣和李嗣业挑选军中精壮之士，为先登死士。于明晨在杨铣和李嗣业的带领下，朝着河对岸突击。

谁都知道河对岸吐蕃军人数很多，河水又如此湍急，正是九死一生。

挑选出来的两百先登死士，每人登记在册。

名册打头的就是杨铣和李嗣业。

录册后，每个人饱食一顿，各自找地方休息，等着五更时分突击。

杨铣睡不着，他端坐在一块大石上，抬头眺望对岸的城堡。竟然只有少数吐蕃兵监视唐军，其他人不见踪迹。

也许是因为他们认为唐军没本事渡过眼前宽阔的河流吧。

杨铣心里更多的是思念远在万里之遥的霍小湘，不知道她此刻正在做什么。

长安城，杨府。

霍小湘正在看杨铣在龟兹出发时，写的家书。一封是给父亲，已经收到。另一封是写给她的，是婆婆亲自送来给她。

家书里，开头全是关心她的话，后面是育儿经。

霍小湘看着看着就笑了。

自杨铣三月出发，至今已有四个月时间了。霍小湘挺着大肚子，已显怀了。

有种思念随着时间的逝去，反而思念更浓。霍小湘看到家书内容，想起夫婿在家时学写字时的情形，不由得笑出声。

每一句话都反复的读，别有一种甜蜜萦绕在心头。

家书的结尾，杨铣委婉的说遇到任安西都护府判官的李允则，并且说李允则已然娶表妹卢氏为妻。

霍小湘笑容顿时僵住。

自己妹妹霍小玉的结局，霍小湘不是没有想到。相反，霍小湘曾一再提醒妹妹，有些人是不可以抱太大希望。

霍小湘和霍小玉只有一字之差，两人的为人处世大不相同。霍小湘理智，霍小玉感性。

两人很早就意识到在平康坊待下去，并不是长久之计。都想着托付良人，离开这是非之地。

霍小玉先遇到李允则，从此倾心于他，认为终生有靠。霍小湘看到李允则觉得靠不住，劝妹妹不要傻。然而霍小玉不听，不仅不听，还把如花似玉的身子献给了李允则。

霍小湘则不同，她看得很清楚。但凡王孙世家子弟，娶他过门也不过是一时玩物罢了。倘若嫁给庶民，过得是苦日子不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怕庶民也保护不了她的安全，反而遭祸。而商人出身，又重利轻别离。

因此择婿标准，定要是胸怀大志，且不太是纯粹的百年世家出身。这样自己嫁过去，虽然是为妾，也能安享尊荣富贵，又不会被轻贱。

霍小湘设三关正是为此，可惜一直没遇到合适。直到贵妃娘娘女扮男装带着杨铣出现，一切都有了可能。

杨铣此人如何，霍小湘早就打听过。各方面符合霍小湘要求，当贵妃娘娘提出要霍小湘成为杨铣妾室的时候，霍小湘顺理成章的没有反对。

事情发展的很顺利，霍小湘成功进入杨府。并且最快的时间怀孕，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然而，总有偏离轨道的时候。

长时间的相处，让霍小湘对杨铣产生了别样的情愫。这种感情很微妙，当他在你面前的时候，他笑你会跟着笑。他不开心，你会跟着不开心。当他离开你的时候，对他的思念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日俱增。

这大概就是妹妹说的爱吧。

霍小湘离开平康坊，其中一个条件就是请贵妃做主，为妹妹霍小玉赎身。

霍小玉赎身后，被安置在杨府附近的一所宅院里，有贴身丫鬟伺候。霍小湘为了不引人注意，一直没有去看望妹妹。

如今得到了妹妹心上人的消息，霍小湘寻思着是不是应该去告诉妹妹呢。

“小鹃。”霍小湘轻声唤道。

“欸。”小鹃立刻跑进屋里，侍立在侧。

霍小湘吩咐道：“你叫上兴儿和旺儿，随我出去一趟。我们去看望我的妹妹霍小玉。”

小鹃迟疑不动，看了眼霍小湘的肚子。

霍小湘会意，柔声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小鹃这才出去，叫兴儿和旺儿。

兴儿和旺儿是杨铣贴身家丁，武艺高强，忠诚可靠。人又机灵，会办事。是杨铣专门留给霍小湘，可以随时使唤。

不一会儿，小鹃领着兴儿和旺儿来了。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稳婆。

兴儿和旺儿恭敬的侍立在屋外，未敢入内。

只有小鹃带着稳婆进屋。

霍小湘奇道：“还没到生的时候，她来做什么。”

小鹃道：“夫人听说娘子要出去，怕娘子路上有闪失，等二郎回来不好交差，所以派了来随娘子同行。”

霍小湘微笑的点头。随后在稳婆和小鹃的搀扶下出了屋子，径直往大门外走。兴儿和旺儿追随在后。

一行人西行一会儿，抵达一处小院落。看门的人见来人是霍小湘，立刻起身行礼，并引他们入内。

姐妹二人大半年未见，再次相见，已经物非人非。分宾主坐下，霍小湘让小鹃和稳婆在门外侍候。

霍小玉欠身道：“姐姐，许久未见。再见你已是锦衣玉食，如此是否合了你的意。”

霍小湘不理会妹妹挖苦之词，叹息道：“非也。姐姐如今已是如你一般，深陷情网不可自拔。夫婿温柔关怀，动人动心。可他远征小勃律，恐怕连腹中孩儿出生都不能回来。”

霍小玉动容道：“姐姐能觅得良人，妹妹为你感到高兴。”

“可是……”霍小湘犹豫了一下说，“我有李生的消息，不知妹妹愿不愿意听。”

霍小玉起初很高兴，看见姐姐的眼神，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片刻后道：“姐姐但说无妨，妹妹听着就是。”

霍小湘皱眉道：“李允则现任安西都护府判官，而且……已经与表妹卢氏成婚。”

“啊！”

霍小玉早料到是这样的结局，但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