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四姐上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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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四姐定婚

第十三章四姐定婚

罗四姐冲出房门,径直来到大厅,她见一个家丁站在旁边,询问:“聘礼在哪儿?”

家丁指着大厅侧边停放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聘礼说:“这些全是刚刚抬来的。”

罗四姐扫了一眼,二话没说就拿起聘礼四处乱砸,一箱包装的大红苹果被四姐抱着丢到了大厅外面,甩在地上七零八落四处滚动。家丁见状,不敢制止,当即秉告罗长生去了。

罗长生匆匆赶来大厅,上气不接下气,抓住四姐的手制止说:“你是不是疯啦?”

“你才疯了,你不把女儿当人看,为什么要把我往火坑里推?”罗四姐哭诉。

罗长生见状为难地说:“我怎么不把你当人看了?我可全都是为你好,刘家家大业大,与我们家门当户对,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你嫁过去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不嫁!我不嫁!”罗四姐待父亲一松手,又将聘礼全部甩出了门外。刘家公子听到吵闹声,也来到了大厅里,他哭丧着脸说:“娘子,你不要这样嘛,你嫁给我不会吃亏的。”

“谁是你的娘子?你给我滚!”罗四姐上前将刘家公子用力推了一把,刘家公子猝不及防,倒在地上四脚朝天。罗四姐急忙转身回到自己的厢房里趴在床上蒙头大哭。

罗长生将刘家公子送出大门:“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姑娘家开亲都是这样,过些日子,她便会心软的。”

“多谢岳父大人指教,那我就回去啦。”

罗德生夫妻与女儿英子正吃着晚饭,苟子挑脚也回来好几天了,德生问儿子:“潮州那边的大米价格怎么样?”

苟子边吃边回答说:“要说大米,还是广西平乐贵得多,潮州的水货非常的便宜。”

“你们这一趟脚好象去了有二十多天?”德生问儿子。

苟子回答说:“三伏天,路上热,我们回家的时候,看见好多人都发蚂蝗痧,有的还死在路上了。”

“儿子,你现在又去接了别人的活,我看还是立了秋再去吧。”母亲担忧地说。

苟子放下碗筷,说:“妈,没关系的,我们几个伙计都是不紧不慢的,这大热天挑脚还不是象三伏天喝热粥一样,我们不去和气候赛跑,这种事怎么急得来?所以这趟脚本应该半个月的,我们却走了二十多天。”

“哥,在路上要多加小心呀,稍有不适就要歇担,不能硬撑呀!”英子也劝着哥哥。

罗德生接上说:“英子说得对,有了难事,伙计们一起商量,常言亲帮亲邻帮邻,你们走到一起就是兄弟,也是缘分。”

“爹说的对,英子,听说四小姐已经订亲了?”苟子探问。

德生妻子叹息说:“唉,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好心人,就是不该说给一个疯癫人。”

“人家四小姐不同意,听说把聘礼都砸了。”英子说。

罗德生叹息:“唉,也不知罗长生这东家怎么想的,怎么将自己女儿也往火坑里推,一个多么善良的人,要不是她,我们一家现在还在荒郊野岭呢。”

“唉,真没劲,那长生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苟子叹气说。

“听说那刘家是远近有名的财主呢,他只顾着门当户对,哪会管自己女儿的死活?”英子说。

德生妻唠叨说:“别去议论了,自家的事都欠人操心呢。”

英子看了哥哥一眼,说:“四姐要是嫁给我哥,多般配呀!”

“你真是胡说八道,我哪配得上她?”苟子一下羞红了脸。德生看了看儿子,叹息说:“穷人和富人本来就是两条藤上的瓜,咱做梦都别去想那事。”

英子却不服,说:“难道我们就不可以发家致富吗?”

“我的闺女呃,这都是命中注定的呢!”德生较劲解释说。

罗四姐的眼睛都哭肿了。五小姐来到她的房间,开导说:“四姐,认命吧。”

“五妹,你知道什么呀,你要我去跟一个看到就恶心的男人睡觉,打死我也不会愿意!”

“四姐,凡人都说是命中注定,大姐、二姐、三姐都没有找到称心的丈夫,你还算好,你过去就是长房媳妇,就是他娶了小,你也是当大太太呢!”五小姐还有点羡慕四小姐。

“五妹,我就是死也不会跟这种傻子过日子。”

“四姐,择了人择不了家,择了家又择不了人,刘家与我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的。”五小姐唱起了伴嫁歌《半升绿豆》:

半升绿豆择豆种/我娘养女不择家/妈妈哟害了我/千家万家都不许/偏偏嫁给财主做三房/妈妈哟害了我/嫁去三天都不满/就象路边烂草鞋/妈妈哟害了我/吃了好多隔夜饭/喝了好多冷菜汤/妈妈哟害了我/吃了好多酸辣苦/挨了好多蛮巴掌/妈妈哟害了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谁定出这吃人的规矩/

四姐坚定地说:“总而言之,我是死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可是爹已经答应了,那怎么办呢?”五小姐问。

罗四姐想了想,说:“五妹,你去帮我把张妈叫来,我要跟她说明白,让她去刘家辞了这桩婚事。”

“爹答应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的。你怎么退呀?更何况你又把人家的聘礼也给砸了。”

“只要你去帮我把张妈叫来了,我自有办法的。”罗四姐思谋着计策。

五小姐难为情地说:“那我去试试吧。”

五小姐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媒人张妈的家里。张妈正与儿子吃着中饭。张妈的儿子三十多岁了还未娶亲,儿子噘着嘴抱怨母亲:“妈,你一天到晚尽是为别人去做媒,你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白儿子呢?我都三十多岁了。”

“你呀,四十岁都别想娶亲,你瞧你这个样子,谁家的姑娘能看得上你?”张妈生着怨气。

儿子愤愤不平地说:“我这样子怎么啦?我只怪我自己不该是你生的儿子,我要是生在财主家里,我也娶三房四妾了。”

“你这是叫花子做梦,想得美!”张妈没好气地说:“你成天无所事事,人家别说是嫌你家穷,你这样好吃懒做,就是财主也养你不起。”

张妈母子正在扯嘴皮,五小姐突然进了门,招呼说:“张妈,吃中饭呀。”

“哟呵,这不是仙女下凡来啦?我变董相公啦。”张妈的儿子见了五小姐喜上眉梢。

张妈见儿子失了态,怒斥道:“你胡说什么!这可是罗老爷家的五小姐。”

“五小姐,你长得好漂亮哟!我要能娶上你这样的婆娘,就是天天喝稀粥也心甘情愿呀。”

“你这遭瘟的,竟敢侮辱罗家五小姐,你赶紧给我死出去!”张妈气愤至极,一面安慰五小姐:“五小姐,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请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我这儿子神经不正常。”接着又责骂儿子:“你给我死开去!”

“娘老子呃,我走我走,以后你别来找我。”张妈的儿子灰溜溜走了。

“五小姐,你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今天你来我家,有什么事呀?”张妈探问。

五小姐神秘地说:“张妈,是我四姐叫我来的,她找你有事商量呢。”

“有什么事呀?男方那边没叫过我传信呀!”张妈疑问。

“你去了就知道了。”五小姐转身出了门。

张妈扯了扯衣襟,又拍了拍灰尘,说:“哎,做媒人呢天生就是跑腿的,去就去吧。”

张妈关了房门跟着五小姐一起上了路。路上,张妈不停地说东道西,五小姐不吭不声,她一直把张妈带进了四小姐的房里。

张妈一进四小姐房里,开口便问:“四小姐,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呀?”

四小姐支走五小姐,关上房门,张妈见了,吃惊地问:“四小姐,有什么秘密话呢,五小姐也不能听?”

“张妈,你说我这个人怎么样?”罗四姐开口问道。

“你呀,漂亮、灵秀、爽快大方,又有个性。”张妈不假思索便说了好些四小姐的恭维话。

四小姐不紧不慢,说:“那你做媒为什么给我说了个傻子呀。”

张妈被问得哑口无言。罗四姐又逼问:“张妈,你为什么不说话了呢?”

张妈无奈地说:“这都是你爹的意思呀。”

“那你就叫我爹嫁过去吧。”

“那怎么行呢?”

“这门亲事我不同意,我不会嫁的。”罗四姐很坚定。

张妈为难地说:“四小姐,这事很难的。其实,刘家大少爷也不错的,他家是刘家湾的大财主,万担禾田千亩山,绫罗绸缎尽你穿,你一过去掌大权,还怕日后没福享?”

张妈不愧是做媒的高手,出口成章妙语连珠。说得罗四姐差点笑出声来,但是罗四姐想想那疯疯癫癫的刘家大少爷就恶心。

“四小姐,我为你说的这门亲事,你不会吃亏的,你嫁过去,刘家人呢就会夸你少奶奶短少奶奶长的。”

“那你嫁过去呀!你反正死了丈夫。”罗四姐没好气地顶撞道。

张妈愠怒地说:“四小姐,我是好心没有好报,不过这件事已经定了,八字都合好了,不能由你说了算,你要悔婚就去找你爹说吧。”张妈怒气冲冲地走了。

罗四姐坐在房里生闷气。翠云来到厢房里,见女儿像个泥人似的,问:“你发什么呆?”

“妈!”罗四姐泪水涟涟。

翠云安慰说:“孩子,认命吧。”

“我绝不认命!”

“做女人谁不是这样呢?你以为我那时就愿意嫁到罗家来?”翠云带着隐痛说。

罗四姐纳闷:“那你又是怎么嫁来的?”

翠云叹息地叙述说:“唉,十五年前,我也是你这般大,有一天我正在房里做着针线活,一个奴仆突然跑来向我道喜说:‘小姐,老爷为你定亲了呢,那相公好帅的。’我带着好奇心偷偷出了门,到了你外公的书房外,我窥见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看他的长像,真的生得很帅气。我想这一定就是我的终身情郎了,我心里好喜欢呀!有这样的俊男,我哪能不同意呢。”

“那时候我爹真的有那么英俊吗?那后来呢?”罗四姐追问。

“说实在话,我见了这个英俊的相公后,我便日日夜夜想着他,我盼呀盼,好不容易盼到罗家的娶亲吉日。出嫁时,我还是高高兴兴上的花轿呢。”

“那后来是怎么调的包呢?”罗四姐急着追问。

翠云擦了擦眼泪,说:“当花轿把我抬进罗家后,我在洞房里等呀等,等了好长时间,我都等不耐烦了。便自己掀开头巾,却见新房里一对红烛,燃着昏黄色的火炬,墙壁上大红双喜字流光溢彩,床上新铺的绫罗缎被看了都让人心酥。我等呀等,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时,新房门突然开了,我心里又惊又喜,这毕竟是第一次呀,我盖着头巾,心里祈求新郎千万要对我温柔一点,不然我真的好害怕的。”

新郎关了房门,走进床边,一把掀了我的头巾,说:“娘子,让你久等了。”我一见新郎,心都掉到十八层地狱里去了。

“怎么啦?”罗四姐惊问。

“这哪里是我日思夜想的英俊情郎呀!”

“他是谁呀?”

“他是一个比我大三十多岁的糟老头子,就是你现在的爹!”翠云诉说着放声大哭了起来。

“当时在洞房里,我一见了他就大声喊叫,然而谁也没有来帮我,我大声喊相公快来救我,可是这个罗长生却说,我就是你的相公,而且他还叫来了那个与我相亲的相公,我顾不了什么,当即冲上去投进了他的怀里,却不料,相公把我推开了,说:‘小姐,你的相公是罗老爷,我是他的下人,那次到你们家去相亲,是老爷叫我代替去的。所以,我不是你的相公,你的相公是老爷。’这位相公说着便走了,我听了他的话,一头栽倒在地上。到第二天天亮,我在床上却被你现在的爹糟塌了,你说我还能做什么呀!”

“你就不知道跑呀?”罗四姐愤怒地说。

翠云擦着泪:“你能跑到哪里去?我被关在房里整整一个月。”

“你就这么认命了?”

“不认命咋办呢?”

“你不知道去告官府?”罗四姐天真地说。

“孩子,你别来说了。后来我回娘家将这些事告诉了你外公。可是,你外公也劝我算了,还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我还能说什么呢?”

罗四姐陷入了愤恨之中。翠云擦干眼泪劝说:“孩子,你歇着吧,听妈的话,别斗了,认命吧。”

翠云离开女儿的厢房走了。罗四姐闷着头没再说什么,她陷入了沉思中。

过了两日,四小姐与五小姐双双来到后龙山的亭子里,五小姐向四小姐打听那天向张妈辞亲的事:“四姐,你那婚退了吗?”

“没有。”四小姐颓丧着脸。

五小姐问:“那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吧。”

“四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女人哪能跟男人比呀。”

“我要是个男的就好了。”罗四姐伤感地说。

五小姐叹道:“唉,这都是命呢,像我们还是生在富贵人家的女儿,如果是穷苦人家的女儿那命运就更糟了。”

“唉,要是能自由自在的寻找自己的相公过一生那多好呀。”

“四姐,羞死我啦。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呢。不是说,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下无媒不成婚呢。”

“你还提媒人,我都恨死了,哼!”罗四姐唱道。

媒婆,媒婆,牙齿两边磨。

夸男家有田园,夸女方嫁妆多。

又说男子好模样,又说女子赛嫦娥。

一张嘴巴叽哩呱,好似一面苏州锣。

说得公鸡生下蛋,说得石头滚上坡。

说得我娘心肠软,说得我爷没奈何。

媒婆媒婆,生前害人精,死后下油锅!

五小姐见四小姐唱得咬牙切齿,她附合唱道:

死媒婆,瘟媒婆,吃了好多老鸡婆。

你初一吃了初二死,初三埋在大路坡。

牛一脚,马一脚,踩出肠子狗来拖。

罗四姐唱道:

死媒人,瘟媒人,花言巧语欺骗人。

骗得我娘心肠软,不爱女儿爱金银。

死媒人,瘟媒人,要你嘴巴生疮疔。

要你下巴长喉吩,世世代代当寡人。

张妈路过听了骂媒的歌声,气咻咻来到亭子里,理论说:“哎

我说罗家四小姐,你唱歌就唱歌,怎么还唱上骂人的歌了呢?”

“我就骂你啦!”罗四姐顶撞道。

张妈生气责骂道:“好呀,你会唱歌骂人,我就不会吗?你听着。

张妈当即嘶开喉咙唱道:

小鸡婆,锁尾巴,媒人给你找婆家。

一声唢呐上花轿,未进洞房先当妈!

“张妈,你怎么也扛上啦?”五小姐气愤填膺。

“五妹,听我的。”罗四姐说着提高声调唱道:

日头落山摇沉沉呀,砍头打靶做媒人。

死你的崽,破你的钱,要你娘崽不团圆。

要你夫妻不双全,要你下世变牛羊。

“四小姐,你骂吧,你是富家小姐,我是穷苦寡妇,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张妈悻悻地离开亭子走了。

吃过晚饭,张妈找到罗长生,她坐在罗长生的房间里嘀咕着,罗长生问:“刘亲家那边把日子选好了吗?”

“选好了,我是过来和你说一声,你要尽早把嫁妆置办好,男方那边已经迫不及待了。”张妈小声小气说着,生怕别人听去似的。

翠云为打听女儿的婚事,也来到了长生的房里,她见媒人在场,顺便问道:“张妈,听说刘亲家那边已经选好日子了,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的呀,这吉日呢就是这个月的二十九,二九二九,天长地久。”

“那好吧,借你吉言,你回去告诉刘亲家,我们会为女儿准备好嫁妆的。”翠云说着,在一旁的罗长生也跟着附合着。

张妈起身告辞罗长生走了。罗长生问翠云为女儿办些什么嫁妆好,翠云说:“这事还是由你作主吧,我说了,二姐也会有意见的。”

“翠云,这你可就见外了,都是一家人,虽然四小姐不是我生的,但我还是没有对她分过心的。”巧云在门外听到了翠云背后说她的话,正好给她碰上接上了腔。

“你来了正好,我现在正在与翠云商量为四女儿置办嫁妆的事,你也参考参考。”罗长生征求巧云说。

巧云见翠云敬畏自己,她也送了个顺水人情。“翠云,你说呢?刘家是有名的大财主,我们也不能让人家瞧不起呀。”

罗长生思忖一会说:“我决定划四十担良田,外加一亩茶山陪嫁,你们说怎么样?”

“老爷,你说咋办就咋办吧,不过呢,这门亲事,四小姐是不大同意的。”巧云提醒说。

“前两天,她还约了张妈过来,提出要退婚,我劝了她好一阵呢。”翠云告诉罗长生。

“这怎么行呢,她没大没小的,婚姻大事,岂能由她作主?”罗长生气愤说。

罗四姐离出嫁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为了这桩不乐意的婚事,她不知想了多少办法辞退,然而都没有行通。这些天来,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泪水也哭干了,丫环为她送来饭菜,她也不理不睬。

翠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闺女,你怎么就这样任性呢?我说大说小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罗四姐踢掉床上的被子,说:“你根本不管女儿的死活。”

“你要我怎么管呀,现在刘家已经把日子送过来了,我是跟你商量办些什么嫁妆为好。”

“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你答应我别嫁刘家去。”罗四姐坚持说。

“这怎么行呢,你爹他答应划你四十担禾田,外加一亩茶山陪嫁,你看怎么样?”翠云告诉女儿说。

罗四姐反驳说:“我要金山银山。”

“这怎么可能呢?”翠云吃惊地问。

罗四姐故意要挟说:“没有金山银山我不去。”

“这不是由你说了算的,日子定了,你就别来为难妈了。”

“那我去和五妹商量一下。”罗四姐抽身出了房门。

第十四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