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罪与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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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一片低矮的平房笼罩在夜色里。平房区中间的窄街两旁亮着昏暗的路灯,与窄街相交的各条巷道里,连路灯都没有,偶有谁家挂有门灯,跟天上的星星混杂在一起,分辨不清。

秦轶从一条巷道里出来,走到窄街路灯下停着的一辆面包车旁,他拉开车后门,看到小薛斜躺在座椅上,睡得正酣。

“哎,醒醒!”

小薛揉揉眼睛,起身看看手表。

“秦队,你怎么来了?”

“你就这么盯梢啊?”

“困极了……刚刚还盯着呢。”小薛不好意思地挠头。

秦轶递上风油精:“有动静吗?”

小薛擦上风油精,看向斜对面的一间平房,长吁一口气:“没有,秦队,我们干嘛不直接进去抓人?带走罗森的,就是前天从我手上劫走罗新农的那个人!”

“抓人还不容易……让你跟着罗森,是为了找罗新农,他不出现,我们就不能动。”秦轶进到车里,坐下,“行车记录仪的视频,拿到了吗?”

“拿到了,我已经交证物鉴定科了。”小薛拿出一个优盘,“这是他们给的部分拷贝……跟聂昉昭和王星皓有关的那部分。”

“你都看了?”

“看了。”

“能够证明王星皓的供词吗?”

“跟他说的差不多……他离开的时候,聂昉昭确实在窗口出现了,后面他也没有再回去。”

“那后面还有没有其他人进去过?”

“在可能案发的那段时间,没有其他人进出过。”

“那凶手是什么时候进去的?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

“我也想不明白……视频我看了好几遍,没有别的发现。”

“那栋楼,还有别的进出口吗?”

“没有。”

“那就怪了……放出来我看看。”

小薛将优盘插入车载电脑,播放视频。

视频中显示:一个男人从楼门边黑暗中走出,站到楼门口,片刻,聂昉昭和王星皓从一侧走进画面,聂昉昭看到楼门口站着的男人,愣了愣,走过去,俩人说着什么,男人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并扇了聂昉昭一巴掌……

秦轶看着视频,眉头越皱越深,似乎陷入沉思中。

“像……太像了!”秦轶喃喃自语。

“什么太像了?”小薛问。

秦轶摇头,没有理会小薛。

视频继续播放——男人离开,在经过王星皓身前时,似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离开……

“等一下!”秦轶突然说,“倒回去!”

小薛倒放视频……

“停住!”秦轶说。

画面定格在男人看向王星皓时那一刻。

“放大!”秦轶说。

小薛放大画面,画面中,男人的脸很清晰——正是雇佣于跃进去杀罗新农的那个笑脸男人。

秦轶看着男人的脸。

“太像了,太像了!”秦轶轻声嘀咕。

“你说这人?像谁?”

秦轶摆摆手,又凑近电脑,皱眉看了许久。

“小薛你看,他看向王星皓的眼神,你感觉一下,他们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小薛认真看了片刻,摇头说:“看不出来。”

“我看……他们八成认识!”

“那还有两成呢?”

“我回去再审审王星皓!这王律师啊,不老实,不见棺材不掉泪!”秦轶拉开车门,临下车又叮嘱小薛,“你在这守着,记住,罗新农不到,你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是,秦队!”

“爸爸,也曾是我生命中的太阳,后来,这太阳被乌云所遮蔽,从此,我心灵里阴霾重重,没有一丝光亮可以抵达,感谢周教授,是他教会我控制情绪,重启了那扇满是尘螨的记忆大门,让我忆起,我也曾经有阳光明媚的快乐时光。”

尘封的记忆一旦打开,就像泉水一样都涌了出来,在五岁以前,父母虽然因为性格不登对而常有拌嘴,但也一直控制在对夫妻感情不伤筋动骨的范围内,直到聂昉昭五岁那年——

那天,父亲从幼儿园接了聂昉昭,像往常一样,将她驮在肩膀上,唱着她爱听的歌谣,步伐轻快地往家走。到了家,聂昉昭看到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阴沉。

“老婆,饭熟了吗?”

“没做!”

“哦,怎么了?”父亲放下聂昉昭,走到母亲身边,貌似体贴的问,“不舒服吗?”

“我真傻!”母亲突然流泪了。

“你这又犯什么病了?”父亲嗤笑着说,“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不够你矫情的!”

“所有的人都知道,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母亲擦掉眼泪,狠狠地看着父亲,说:“王八蛋,你比我大整整十岁啊,我都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我长得难看吗?那个王艳,我哪点不如她,你要这么糟践我!”

“什,什,什么王艳!”父亲有些慌。

“别装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母亲控制不住情绪,歇斯底里喊着。

“你干嘛,别吓着孩子!”父亲走过去,将聂昉昭拉进卧室。

“小昭,爸爸跟妈妈说点事,你在屋里玩会儿。”父亲抚摸下聂昉昭的头。

聂昉昭点头,乖乖坐到床上。

父亲笑笑,走出去,关上门。

紧接着,外面传来父母激烈的争吵声,然后是母亲的哭声,以及瓷器、玻璃破碎的声音。

聂昉昭过去偷偷打开门,趴在门边往客厅看,正好看到母亲拿着凳子砸向父亲,父亲也急了,抄起酒柜上的一只高脚杯朝母亲扔过去,正好砸在母亲的脸上,母亲惨叫一声,捂着脸蹲到地上。

父亲正在气头上,发泄似的踢开脚边砸得乱七八糟的家具,然后气冲冲地摔门走了。

聂昉昭吓得哆哆嗦嗦,片刻走到母亲身边,拉开她的手,当她看到母亲的眼角在流血,顿时害怕极了,她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追求爱情的人,认为婚姻生活不值得一过,渴望婚姻生活的人,认为追逐不朽的爱情是虚妄。”这是周如海为父亲“辩解”的话,可是,追求爱情,是男人出轨的理由吗?

“我不是男人,我无法理解,但我决定原谅父亲,我跟他和解了!因为他是我的父亲,我的生命是他的生命的延续,我必须原谅他。”

罗新农看着日记本,长叹息:“小昭,你从未对我说过这些,你的心,只对周如海敞开吗?”

“原谅了父亲,我第一次感觉到,我的生命里有了阳光。”

罗新农赫然看到聂昉昭的日记本上写着这句话,他不觉念出声来。

“这是他说的那个提示——第一次吗?”罗新农心想,“那他要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罗新农看着日记本,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