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拾柴
转眼间，秋风萧瑟，大雁南飞，寒冷裹挟着秋风来临，李鲤穿着依旧单薄的衣服站在院子里，她贪婪的仰望着渐行渐远的大雁，内心充满艳羡。大雁妈妈在前面飞，宽阔的羽翼张开，为身后的雁宝宝遮风挡雨，还会为身后的孩子放慢自己飞行的速度，看着看着，眼角不禁酸涩起来，可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她的命运在出生那一刻就慢慢决定好了。
“阿鲤，阿鲤，你这死丫头去哪里了？又跑去哪里偷懒了。”听着耳边传来的叫嚷，阿鲤擦干眼角的泪，慌忙答道：“来了，来了。”
“你这死丫头又去躲懒，就知道偷懒，一点不如你姐姐，养你有什么用？”
“奶奶，我没有偷懒，我就在院子里，有什么事情吗？”阿鲤忍不住辩解。
“哼，就知道找借口，没偷懒我怎么没看到你，算了，不和你讲了，我有事情找你。”似是想到正事，李老太又换了一副嘴脸，笑着：“阿鲤啊，你看天气渐渐凉了，你奶奶我身子不大行了，你姐又不是干活的料子，从小就没干过活，家里能依靠的就是你了，你可一定要帮帮奶奶啊。”
“奶奶，你放心，只要我能干的，我肯定不会拒绝，肯定完成的漂漂漂漂亮亮的。”难得听到奶奶如此温柔的语气，阿鲤不禁十分激动，立马满口答应下来。
听到阿鲤答应，李老太紧绷的心弦立马放了下来：“哎哟，奶奶就知道没白疼你这丫头，你这天天干活也知道的，你看家里的柴火也不多了，正好现在秋天，树木都凋零的差不多了，奶奶交给你的任务很重要，你可一定要完成。咱们家门口那条巷子直走，你看前面那边有个树林子，里面都是树，待会奶奶去隔壁借个平板车，你带着麻袋和抓耙，你去树林里把地上那些掉落的树叶子归拢到一起去，然后堆成一团团，拿麻袋装起来，然后倒到平板车里，你再带两条麻绳，你这样一层层堆积，等堆满了你就把车子都缠上身子拉回来。奶奶相信你可以，这点活应该不为难吧，你遇到那些地上掉落的树枝，你也多捡一点回来，那玩意耐烧，马上等冬天了，可就一点柴火都捡不到，我们全家可就靠你过冬了。”
“可是，奶奶，就我一个人吗？我一个人有点害怕，我没去过。”听到这么复杂，阿鲤有点担忧。
“行了，就这么说定了，你也不小了，我像你这么大时候家里什么不都是我干，就让你捡个柴火你还啰嗦，怎么，你奶奶我养你这么久，你还想让我这把老骨头去吗？”李老太无情的打断孙女，背着手去整理东西了。
无情的秋风呼啸着，小小的阿鲤拉着又高又长的平板车，穿着破旧单薄的衣服，内心很是惶恐不安。
“阿鲤，怎么你一个人？你奶奶呢？你这是要去哪里？你拉得动吗？”
迎着马路边人的目光，阿鲤低着头闷闷的回道：“奶奶她在家，我去树林检点柴火。”
“我的妈呀，你一个小孩子去捡柴火，你可以吗？你这细胳膊细腿能行吗？”
“李家老太真狠啊，家里这么多人，让一个小孩去做这个活，我家孩子都比她大，我都舍不得，话说回来了，她家不还有一个姐姐吗？怎么就最小的反而出去干这个活，真是受罪啊。”
“作孽啊，投身在这种家庭，真是受苦，真是遭罪啊。”
听着乡里七嘴八舌的闲话，阿鲤低着头弯着腰吃力地拉着板车前行，她不敢看他人同情的目光，这样的话语，这样的眼光，她已经经历了太多，一开始还有点难堪，现在已经能淡然面对。
好不容易来到树林中，树林很大，地上铺满了凋零的枯黄的树叶，她放下比她都高的平板车，活动了下自己酸疼的手，用抓耙一点一点将树叶归拢到一起，抓耙很重，没两下就累的气喘吁吁，她看着四周空旷的树林，听着风吹起树叶的沙沙声，内心很是紧张，总觉得会出现什么，她不敢松懈，加快速度的操劳着，天公不作美，风今天格外的调皮，总是将她辛辛苦苦归拢的树叶堆吹散，她没办法，只好将小小的树叶归拢到一起，准备攒的大大的再装车，这种事情对年幼的阿鲤来说，很苦，很累，汗水不停的从脸颊，后背滑落，她很羡慕刚才路上看到的成群结队自由自在玩耍的孩子，可她却没有玩耍的权力，连姐姐都可以玩耍，只有她不可以，为什么呢？
风呼啸着，她小小的身影追着被风的抢走的树叶，“啊。。”阿鲤狠狠的摔倒在地，她似浑身的力气都卸掉，她看着那块突出的石头，再看自己流血的膝盖，放弃挣扎，整个人呈大字状瘫倒在地，她看着头顶林叶间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鸟儿接二连三的从那一方天地飞过，她很羡慕，如果她是鸟儿该多好，如果她不曾出生多好，她觉得无论怎么努力也逃不出这一方天地，真的好难，活着真的好没意思，还没鸟儿自由，她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咕咕咕。。。”肚子传来一阵抗议，她揉了揉眼睛，认命般的爬了起来，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啊，躲是躲不掉的。
藏起所有情绪，她麻木的，如傀儡一般的一步步干着活，装车这一步也很不好装，树叶都是零散的，板车是平铺的，没有边缘，树叶放上去就会被风吹走一部分，她只能先放弃装车，选择先去捡被风吹着的树木枝条，树木不是很多，要到处跑着找，又饿又累又渴，还很热，很燥热，很考验人的心性。
就这么循环奔跑着，不知过了多久，只记得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终于收集了一堆树枝，她将树叶平铺在底部，树枝放在最上面压着，用绳子斜着绑着板车，小孩子没有多少力气，绑的不是很结实，一拉动车子就颤颤巍巍的晃着。
夕阳渐渐西沉，天色渐渐被雾色笼罩，阿鲤踉跄着身子，双手背在身后，拉着沉甸甸的柴火，一步一步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的妈，你看，你看，这李家的孩子真能干啊，小小年纪都会出去捡柴火了，你看看，捡这么大一车呢。”
“这我知道，她早上拉着车子从我家门口经过，我看到了，这李家可真不是东西，你看看孩子累的，这一天怕是一口水一口饭没给。”
“你看这孩子苍白的小脸，我家孩子今天还去和李娇玩呢，这同样是一个爹一个妈生的，这待遇怎么相差这么大。”
“我家那孩子要是有这孩子一半懂事，这我家就烧了高香了。”
“哎，你看看，前面那是哪个？我看着咋那么眼熟，俺娘来，那不是李鲤她亲姥姥姥爷吗？孩子这么小这么苦他们看了不心疼啊，不赶紧让孩子他妈把孩子接回去，再怎么着也比现在好啊。”
张家夫妇听着七嘴八舌的闲话，忍不住好奇，回头一看，一个小女孩瘦弱的身子拉着一个比自己都高的板车，走路一摇一晃，感觉随便一阵风都能吹走，刚心生怜悯，细细一听是自己的女儿小满的孩子，还是臭不要脸的李家的钟，立马头也不回的走。
“阿鲤，阿鲤，前面是你姥姥，姥爷，你快喊啊，你快喊她们，喊住了你就不用过苦日子了，你这孩子快喊啊。”一旁的大婶一脸看热闹的样子，疯狂的催促着李鲤。
真的吗？真的可以摆脱现在的生活吗？真的可以离开这一切吗？李鲤疲惫的双眼发出了一抹光亮，她使劲的拖动着板车，试图跟上眼前那对夫妇的脚步：“姥姥，姥爷，姥姥，姥爷，等等我，我是阿鲤，姥姥，姥爷。。。。”
张家夫妇听着身后传来的虚弱的声音，头皮一紧，慌乱的连忙摆手：“走开，走开，别来沾边，我可不认识你，别来缠着我们，你是谁家的找谁去，我们家可没有你这一号人，快走快走，别来缠着我们。”说着说着，似是害怕，两个人竟然还奔跑起来，生怕阿鲤缠上。
阿鲤看着眼前奔跑的两人，苦涩一笑：“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哈哈，终究是我不配，姑姑不要我，爸爸不喜欢我，姐姐不喜欢，妈妈也不要我，连姥姥姥爷都不敢认我，我活着真是失败啊，我早该认命的，我究竟还在期待什么呢，到底有什么好期待的呢？不会再有变化了。”
“这丫头真可怜啊，这张家夫妇居然跑这么快，这么懂事的孩子，就算是不认，你拿点吃的喝的给她，她又能吃多少呢。”'这两家人也是绝了，怪不得小孩能走到一起去，骨子里还是一样的自私，心狠，她们就不怕小孩长大恨他们吗？'“算了，你这还讲长大后的事情，现在这样，能平安长大都是问题。”“真苦啊，我是真心疼啊。”大家看着孩子瘦削的身子，心软的都忍不住哭了出来。
阿鲤不敢说话，她怕一开口就憋不住自己的眼泪，全村的人都心疼自己，为什么自己的家人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呢，可能她上辈子就是个坏孩子，这辈子就是来还债的。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终于看到自家的大门，阿鲤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砰”，平板车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门口抽烟的李家老爹听到动静立马出来看，他看着地上的孙女，立马将孩子抱到了屋里，赶紧倒了杯凉白开，放了点盐水，端到阿鲤面前，“慢点，慢点，慢点。”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孩子，内心划过一抹心疼，还有一丝愧疚：“你缓一缓，缓好了就吃饭，那桌上有粥和煎饼，你慢点吃。今天这个事情我听你奶奶讲了，你奶奶这个事情就做的不对，你还小，这个事情还轮不到你去做，下次这种事情她喊你，你就不要理她，等我回来我做，我已经讲过你奶奶了，你吃完饭就好好休息休息，睡一觉。”
阿鲤乖乖的端着碗，看着爷爷走来走去卸车的身影，紧绷了一天的身影终于放松下来，一滴泪悄然划入碗中，她静静喝了一口粥，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