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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相约人未见
拐到那处巷子口处,远远的便看见竟是有一群人持械在攻击崔清宴,崔清宴虽是个文人,但平日里也修习了射箭骑马等武艺,寻常人地痞流氓也是近不了身的。
但是双拳难敌四腿,这么多人围攻,他明显不占优势,几番交手之下已经落于下风,不时被那群人用棍子击到臂弯和腿弯,身形踉跄,却在勉力支撑。
她正要叫人来帮忙,却见那些人适时的收了手,毕竟是当朝新科状元,若是打死了,怕是要引起朝廷的关注,所以他们并没有下死手。
临走之前,他们还留下一句,南庭煜的案子是上头的事,劝你还是不要不自量力,状元郎是聪明人,自然是要懂得识时务为俊杰的道理。
那些人走后,她看了眼现在的日头,正好是午时。
这里既然是梦境,便要摒弃多余的心疼,重要的是搞清这一世崔清宴的三次失约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记得第一次崔清宴没有及时赴约的时候,回去之后他并没有把他遇袭的事情告知于她,而是以刘大人叙话要紧,找不到时机出来为由掩盖了自己失约的缘由。
她直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何他不说出实情反而用蹩脚的理由搪塞过去以致在她们二人之间埋下了误会的种子。
回到观海寺的寺外,她等了一会儿,没多久,便看到赵言礼的身影。
问他为何晚来,便还是一样的说辞,说是自己推拒御史王大人的挽留,紧赶慢赶还是晚了片刻,环视了一圈,又问崔清宴怎么没来。
她则淡淡的道:“许是有事耽搁了吧,而后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直到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还是没见到玄楚道士的影子,赵言礼劝她不如再等一会儿,她却是知道玄楚道士不会来了,再等也是白等,便说自己要先回去了。
赵言礼见她抬脚往回走,托辞道:“反正我今日无事,玄楚道士若是人生地不熟,在路上耽误了也有可能,他再稍等片刻,若是还未等到玄楚道士,他再回去与她们汇合”
她自然不去管他,自顾自的回去。
回了鱼跃酒楼,她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刚走到屋外,她停住了脚步,屋内有人说话,是赵言礼。
她便知道刚刚赵言礼说的什么再多等一会儿,不过是为了支走她,好绕路赶回来蒙骗崔清宴,只听赵言礼道:“你说你这一身伤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南伯父的案子?堂堂天子脚下,居然如此胆大妄为,这些人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崔清宴受伤虚弱,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清,而后则又听赵言礼道:“但这些人既然敢光明正大的白日袭人,想来背后之人根基深厚,不是你我这种新科进士能抗衡的,这件事还是暂时先不要告诉南兄了,免得他因你受伤而心生愧疚,这事还是我们两个抗下吧”
那崔清宴是个单纯的人,竟被赵言礼两三句话给诓住了,当真是三缄其口,不肯向她说出第一次失约的真相。
赵言礼出来的时候,她及时避了开,待赵言礼出去后,才装作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回到屋内,此时崔清宴已经穿好了衣服,除了面色有些不豫之外,其他都如常人一般,她如那时一般问道:“为何没有如约去到相国寺外与他们汇合?”
崔清宴垂着眼,忍着身上的痛道:“我被刘大人拖住了,实在没寻到合适的理由出来,是以耽误了,你们呢,可见到了玄楚道士?”
她叹了口气,现在仔细看他的时候,便能发现他额头细密的汗珠和微锁的眉头,明明就是在强忍着伤痛,那时她一颗心都扑在父亲的案子上,才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其实自己也是更在意自己家人的事罢了,又怎能去要求别人把自己的事放在首位呢。
她道:“玄楚道士没来,大抵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吧,不过没关系,这次虽没见到,但之后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再找我的”
崔清宴点点头,“就是觉得有些可惜,不然若能早些为南伯父平反,也可少让他受些牢狱之灾”
她对这案子倒是难得的淡定,对他略做安抚,言此事一定会被妥善解决云云,又嘱咐他最近两天不要伤筋动骨,做牵动肌肉的事。
崔清宴虽不明白她为何会有此嘱咐,不过还是应了下来。
这件事之后,又匆匆的过了几天,崔清宴的伤想来也好了不少。
有一日崔清宴从外面回来,面色沉沉,眉宇凝结,她想算算时间,差不多是南庭煜的案子被大理寺驳了回来,大理寺的意见是说南庭煜的案子判的过轻,不足以警示各地县官,驳回让刑部重新核定。
禹国凡涉及大辟之刑的案子都要经过三法司会审,若是有一个法司意见相左,案子都得重新核定。
当然,已送达三司的案子若是涉及撤销大辟之刑的,也是需要三法司核准,是以这个案子若想轻点判,大理寺不松口,光刑部轻判也是不可的,而这大理寺做主的人是谁,自然是相中崔清宴为女婿的大理寺卿唐凤章。
可是这崔清宴与唐凤章并无交往,那唐凤章想来不知道他和南庭煜的关系,应该也是秉公执法,只是过于严苛了点,并不是故意为难于他。
于是回了房间,崔清宴将案子被大理寺驳回的事告诉了她,还好言安慰她,叫她不要担心。
她记得当时虽然为这件事担忧了一段时间,但是很快便出现了转机,不久后沈之砚便从唐晚乔处得到了从泽州送来的证据。
因为有了案子被驳回的经验,所以在得到证据后,刑部沈尚书第一时间便是压下了这个消息,而后派人先去了临阳县,临阳县乃安阳县的临县,也就是胡玉萍所在的那个县。
他们并没有惊动当地县官,而是雇了人暗中调查一番,最后查得那枚玉佩乃是赵言礼的。
当然胡玉萍的案子并不是赵言礼所为,而是赵言礼家的小厮偷窃了他的玉佩,作案的时候无意间被胡玉萍从身上拽了下来。
案发之后,那小厮自然也是害怕,当即便与赵言礼坦白了此事,赵言礼当夜一不做二不休,以这小厮偷盗主人东西,触犯家法为由,用所谓的家法将他打死。
本以为便没事儿了,倒却没想到这事居然连累了南庭煜。
不过他为了自己不被牵扯进去,南庭煜一案案发后,他并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于众人,而是任由南庭煜被押解去京城,就连后来那个被胡玉萍拿走的玉佩作为证据出现时,他第一反应便是唯一能为他澄清此事的人已经被他打死了,这玉佩是他的,怕是自己有口也说不清楚了。
是以才会故意结交唐凤章,利用唐凤章看中崔清宴为他女婿一事,加以挑拨,这才让唐凤章在南庭煜一案上从中作梗。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而目前的崔清宴则还处于十分焦灼苦恼的状态。
见他面色不展,她主动问道:“崔兄愁云覆面,可是出了什么事?”
崔清宴思索一番,还是把案子被退回来的原委说了出来,末了,还怕她担心,补充道:“南兄放心,这唐大人想来还不知道南伯父的冤屈的,若我们把有证据一事告诉他,想必他便不会在此事上为难了”
她却道:“可是这都过了几天了,上次虽未见到玄楚道士,但为何他现在还不来找我们,难道这个玄楚道士是有人虚构的,所谓的证据也是无稽之谈?别到头来是有人恶作剧,咱们若是拿着这个未经证实的事情去找唐大人,怕是难以改变他的主意”
崔清宴坚持道:“我了解南伯父,他为人厚道仁善,即便是因他之过导致胡姑娘被害,但大辟之刑也过重了,我会去拜见唐大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相信会打动他的”
她见他性情如此纯善,自己仍百般试探于他,倒觉得自己像是那玩弄人的负心汉了,心中不禁笑笑,道了一声,“多谢”
崔清宴却十分认真道:“是我有负你的信任,南伯父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放弃的”
那之后第二天,崔清宴递上了个拜帖,果然便去了唐凤章的府上拜见。
虽然她不知道他在唐府上具体都说了些什么,不过见到他想要遮掩的面孔,她便知道交谈定是不太愉快。
在崔清宴去唐凤章府上时,她便一直等在唐府外的一处茶馆里,从唐府出来的崔清宴,老远便提了提自己的嘴角,想整理好心情,不让她担心,但其实这一切都落于她的眼里了。
进到茶馆,还没等她问出口,他自己便先笑道:“放心好了,唐大人十分和善,我将南伯父的案子与他说了,他也说了下次刑部再提交案子上来的时候,他会酌情判理的,毕竟法理之外还不外乎人情”
她只是笑笑,因为下一次大理寺不法外开恩也不行了,翻案的证据已经被刑部取得,这案子便不是唐凤章一己之力能左右的了。
并且正是在今日,他们在此处碰巧遇见了沈之砚,沈之砚将取得证据的消息带给了他们,所以今日她心情格外的好。
崔清宴只以为自己真的打消了她的疑虑,虽然此时他面上虽然表现的淡定自若,但心里却早已像油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殊不知早已落入她的眼中。
好在不多时,沈之砚路过此地,正巧看见她二人在此,便进来打了一声招呼。
“崔兄、南兄,我正准备去找你们呢,没想到在这里便碰到你们了”,沈之砚清润的声音传来,他右手拿着扇柄,一拍一拍地敲在左手掌心里。
她二人起身与沈之砚见礼。
坐下后,沈之砚笑道:“我猜你们此时一定焦头烂额,南知县的案子被退了回来,刑部此时正在重新核定呢”
崔清宴皱着一双好看的眉毛,焦愁之色不言而喻,倒是她点明道:“但看探花郎云淡风轻的模样,想来这案子是已现转机了”
沈之砚本来还想捉弄他们一下,却没想到她这么聪明,竟一下子便猜到了他要说的话,他顿觉无趣,感慨道:“南兄好生聪明,若是来参加科举,真怕我这探花郎的位置都得让给你了”
崔清宴也道:“其实南兄与我和赵兄同窗十年,才华不在我们之下,我也一直好奇,为何南兄不肯与我们一道参与科举?”
她心中暗道他真是个书呆子,不参加科举当然因为她是女子之身,而禹国建国至今还没有女子参加科举的先例,她若是参加了,可便是欺君之罪了,她转移话题道:“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还请探花郎先说说此案可是有了什么转机了”
沈之砚笑笑,才回归正题,“南知县的案子有证据了”
崔清宴诧异,“不知沈兄怎会有这案子的证据?”
沈之砚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家父为刑部尚书,证据交到我手里,不就相当于转交给我父亲了吗?”
崔清宴问道:“那证据可是一枚玉佩?”
这下轮到沈之砚诧异了,“崔兄怎知是一块玉佩?”
崔清宴不答反问,“那转交之人可是玄楚道士?”
沈之砚蹙眉,“玄楚道士?”,看来他并不知道这个人。
崔清宴追问道:“那移交证据之人又是谁?”
沈之砚道:“其实这玉佩是唐晚乔唐姑娘转交给我的,她转交给我的时候,还嘱咐我千万别让我说出证据是出自她手,我想她这是做好事不求留名,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事怎的也该让苦主身边的人知道,但至于她是怎么得到这玉佩的,她便没有告知于我了,至于你们说的那个什么玄楚道士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接道:“那玄楚道士是从泽州来的,本是要将证据转交给我,但不巧的是我们一直未曾见到面,后来想必是玄楚道士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唐姑娘,这才把证据移交给了她吧”
沈之砚倒是有些较真,疑惑道:“其实唐姑娘将这玉佩转交给我的时候,我便有些奇怪,为何她不将这玉佩直接交给她父亲,唐大人乃是大理寺卿,大理寺将此案驳回,说刑部量刑太轻,若是唐大人知道还有此证据一事,想来这个案子便迎刃而解了,为何她还要如此曲折的将玉佩转交给我呢?”
她不愿沈之砚在此事上深究,便道:“我们没法猜度她人所想,唐姑娘若有此举,定有她的缘由,反正有了证据便只消派人去安阳县和临阳县调查便是了,若是能够发现凶犯另有他人,我父亲的案子无论如何都会被酌情处理的”
沈之砚闻听便没有继续在这个事情上深究了,他们三人又聊了一会儿,沈之砚便告辞了。
走在路上的崔清宴心情大好,别管证据是怎么出现的,但只要有了这证据,他心里的石头便可落地了,唯望南伯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