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七个月
水清涟又看了看自己船上的水手，他们面庞黝黑，穿着都打着补丁，此时正在船边的荫凉下。
“水里的鱼不知天空的广阔，天上的鸟也不知大海的深邃。他们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你是想不到的。”
水清涟再次看着这个男人，她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什么来。
“若按你的思想，是想要天下人都过上好日子吧，以你的力量，能让一邑之人过上好日子，可是一国的庶人呢？他们可都还沉沦在其他卿大夫的统治之中，你也可以治得了他们吗？”
“我成为章邑大夫的那天，就在想如何成为鲁国执政，执掌一国之政务，可那也没有什么用，不过是卿大夫们的代表，他们的贪婪我很清楚。
如果增加贵族给君主的贡，他们会更加严苛地从庶民身上榨取财富，如果减少贵族给君主的贡，他们也不会让利于民，而是将减少的那一部分化为己用。”
水清涟示意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下面他要说的话她也知道。
如果他坚持这条道路，那么未来他的敌人，是整个鲁国的贵族，甚至是鲁国国君。
以一人之力，想要挑战整个国家的肉食者，这是何等的困难，她将自己也代入到他的位置，想想都觉得束手无策，因为以她的见识，的确是想象不到该如何去做。
正如他所说的那句：“鱼不知天高，鸟不知海深。”
这种事情好像是以前都没有过的，他要成为第一个吗？
“这条路注定艰难，我倒真想看看，你如何走下去。”
杜宇：“拭目以待。”
“所以你走这条路的时候，可以将我带上吗？我想要亲眼见证，无论最后你是成功还是失败。”
水清涟问道。
杜宇：“可以，未来陪着我走这条路的，不会只有你一个，而是千千万万个。
我一个人或许改变不了什么，到时候如果失败了，也不过是黑暗中一瞬的光。
但是千千万万个人，足够迸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实际上，就算有千千万万人支持，也无法撼动虞王的统治，只有把虞王这个老东西弄死，把所谓的帝也从背后揪出来，看清楚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才可以。
怎么做到这一点？就是需要掀动无休无止的战争，而且还是贵族和贵族之间的生死之战，让他们往死里打。
中层力量出现断层，底下的人才好填补上来。
这些贵族死的越多，杜宇也就能越强，死的贵族如果足够多，未免不可以获得斩王、弑神的能力。
如果这两个家伙没了，凡人们才能够真真正正的站起来。
如果杜宇获得了击碎最高层统治者的能力，但却没有人追随，那他也只不过是一瞬的光芒。
如果只有千千万万的人想反抗，而没有一个能够和虞王硬抗的强者带领，千千万万人也是一瞬的光芒。
这两者兼备，才能将黑暗撕碎。
“说的好啊，我自小生活在这永兴岛，除了学习东夷的典籍，就是在大海上猎杀剑鱼和一些危险的鱼类。
我的确没有看到过别人的苦，只看到了自己的苦，没想到这苦也各有各的不同，我以前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很多问题我都没有思考过，想的就是每天怎么吃，怎么更好的猎杀剑鱼，怎么经营集市，让我们敌得过其他的商业对手。
希望你能带给我那些我最迷茫的问题的答案。”
“我会将我所思考过的东西都告诉你，不过我的话也不能全信，以后无论什么还是需要你自己去判断。”
水清涟点点头，看着即将映入眼帘的永兴岛。
……
转瞬间七个月过去，章邑迎来了第一波大丰收，粮食的产量，相较于上一轮，整整提升了三倍。
当然，这是算上了刚刚开辟的新田。
使用牛耕，就必须要把土地重新划分，这是一个颇为麻烦的事情。
不太被庶民信任，他们都怕牛踩坏了地。
所以杜宇都在开辟出来的新田上使用，得益于牛耕省力，那些在新田上的庶人和奴隶倒是节省出不少的力气。
新田经过治理，排盐沟、沟垅作法充分的发挥出了作用，土地里的盐，已经被降到了可以供农作物生长的程度，所以这片土地上的长米长势十分喜人。
得益于长米的防汛特点，哪怕中途土地反盐，也可以再弄出堤，将地表的盐带进土地之下。
杜宇对于这里的税收，是直接固定数额的。
无论是农奴还是庶人，统统都只需要上交一部分粮食，根据估算，大约是他们收成的三成。
对比起之前的七成和五成，他们显然可以余下更多的粮食。
而且收税的时候，并不是挨家挨户称他们收获了多少粮食，而是按照田垄的大小估算产出，然后上缴定额的粮食。
只要把规定数额的粮食上交，剩余的全是他们的。
按照这个规矩来看，几乎每家只要田地相同，不管收获了多少粮食，都只需要缴纳那个数额的粮食，粮食收成多的，那么他们剩的也多，像那种懒汉，粮食收成少，那他们剩的也少。
所以在这种制度之下，充分的调动了他们的积极性，多干真的能多得！
庶人们可不会在乎农奴们要交的税和他们一样，他们只对邑主定的这条规矩感到感激。
毕竟这条规矩之下，只要努力劳动，他们的财富必然会变得越来越多的，所以为什么不多干呢？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粮食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资源，杜宇非常重视这一块，他所创造的铁匠工坊，将没有经过几次锻打，但用于农耕已经足够的铁器售卖给农人，农人们拿粮食交换，得到了更加省力，更加耐用的生产工具，而那些打铁的奴隶，也是获得了足够他们温饱，甚至还够他们花销的财富。
杜宇在其中抽了一些，充入邑中仓库，也用自己手里的铜贝，和那些农人们交换粮食。
与此同时他征发徭役，号召庶人和奴隶修建大型仓储，将大批大批的粮食储存了进去。
粮食还是得多攒些，如果以后遇到大荒大涝之年，可以以工代赈，让那些财产受到损失的民众继续开辟新田，或者是维修道路。
他并不想让这些人给自己修豪宅，那种东西并没有任何意义。他自己住在官邸就好。
开新田，搞基础建设，到时候受利的还是民众。
如此一来的话，他也可以不用人牲献祭给帝了，这种事情他并不想干，也无比的反感。
杜宇在此之前，从周边的城邑收购了不少的奴隶，此时倒是给他们安了新家，让他们继续按照之前治理卤地的方法开辟新田，这里的耕地正在不断的扩大。
新来到这里的奴隶们的脸上，并没有往常的阴郁，在得知了邑主对他们的税收政策以后，反而是比较高兴，因为他们感觉在这里的日子，比被迫背井离乡之前还要有盼头。
在他们种的田收获之前，养他们的粮食全部都由邑主来出，就算收获以后，也不用将免费吃的粮食上缴，和其他这里的奴隶、庶人一样，只需要上缴固定的粮食。
这片之前被人鄙弃的不毛之地，似乎正在变成一片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