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兰欣没有想到，自己找工作的过程竟然那么顺利。她只不过发了几份简历，参加了一次面试。之后居然成功地收到了一份工作合同。当她告诉全家人这个好消息的时候，最高兴的就是女儿茜茜。她冲上来拥抱了妈妈，兴奋地说道：“我好开心，好开心。这一定是‘哇’的神力。”

兰欣听了这话感到有些奇怪，于是反问道：“哇？什么哇？”

“就是琳达家的‘哇’呀。你不记得了吗？琳达说过，那个狗宝宝会带给人惊喜的。”茜茜很认真地回答说。

兰欣有些哭笑不得。说：“茜茜，我知道你一直想买小狗。可是妈妈的这份工作，是妈妈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妈妈的努力包括在大学里刻苦的学习，学习结束了，还要去发简历，去面试。如果没有这些努力，是不可能获得这份工作的。这和‘哇’没有半点关系。”

“可是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在说我们很穷，我们没有钱吗？你说如果你找到了好工作，你才可以买小狗。然后你就真的找到好工作了。这可不是偶然的哦。这里面有魔力，有神力！因为‘哇’就是应该属于我们家的狗啊，它也在希望到我们家里来，所以使用了它的神力，帮你得到了工作。这样它就可以来到我们家啦！”

看着女儿言之凿凿的样子。兰欣忍不住想笑。她指点着茜茜，叹息着说道：“你呀，看小说看魔怔了吧。你应该把这精力放在学习上，而不是成天想这些神力魔力的邪门歪道。”

茜茜听不太懂兰欣的话，问道：“邪门歪道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是正道。正道，你知道正道的意思吗？那些你在学校里学习的科学呀，数学呀，化学物理这些，才是正道。你说的那些神力魔力之类的，没有任何的科学根据。所以说那些不是正道的东西。是邪门歪道。”兰欣耐心地解释道。

“可是我们学校里所有的同学都看这些书呵。妈妈，你好落后呵！你要小心。你越来越像姥姥啦。”茜茜歪着头，略带嘲笑的样子。

兰欣叹了口气。心里想道，原先还以为只有亚迪难相处。现在看来，茜茜也正在朝着离心离德的道路越走越远哪。不过，她也意识道，自己可能真的要认真考虑买小狗的事情了。

于是，兰欣去和母亲商量。因为这个家，母亲超英有一半的话语权。

超英一听说兰欣的想法，她完全没有半点的犹豫，马上就表示否定。

“兰欣，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是当妈的，怎么能什么都听孩子的呢？你那天的让步，说什么找到工作就给她买，根本就是一个错误！一个大大的错误！你不能继续错下去。茜茜就是一时的冲动。孩子嘛，冲动起来就想要。她想要你就给，那怎么行呢？你这是溺爱孩子，不是真正为她着想！你这么做，只会助长她的虚荣心！让她以为我想要的东西，我只要去求大人就可以了。而不是理性地思考，这样东西是不是真的适合我，我到底要这个东西干什么。茜茜这个年纪是关键的时候，你若是把握不住，她长大了，只会比亚迪还难搞。”超英像打机关枪一样，突突地把兰欣教训了一番。她见兰欣一脸为难的样子，知道女儿并未被自己说服。于是她放缓了语气，耐着性子补充说道：

“你想想看，那是个生物，不是个布娃娃。它要吃要喝，要拉要睡。你把它买回来了，谁去照顾它？你以为小心可以把小狗照顾好？你信吗？她不过是三天的热情。热情过了，谁去照顾小狗？你吗？你白天要上班，晚上回来还要监督两个孩子的功课，平时购物清洁够你忙的了。你有功夫去照顾小狗吗？你可不要期待我来照顾！我只会照顾人，不会照顾狗。我这辈子都不会去养狗，也根本不愿意去照顾狗的！你也别说亚迪，他的热情可能比茜茜还不如呢。他更加靠不住！你把这个道理跟茜茜说说，和她说清楚道理了，她就不会闹了。”

虽然从情感上兰欣难以同意母亲的说法。可是当听了超英后面的这番分析之后，兰欣不得不承认，母亲说的有道理。的确，自从文斌离家，这几年来，兰欣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不说经济上的压力，光说自己精力和体力的透支，就让兰欣感到筋疲力尽。她只想找到工作后，只要遵循着平时朝九晚五，周末在家睡个懒觉，空闲了去逛逛商场的轻松节奏。她可不想给自己再找什么负担了。

可是，想到女儿茜茜心心念念地等着自己给她买狗的样子。兰欣实在是难以去对女儿开口，告诉她自己不能给她买狗。她于是央求母亲道：“妈，要不然你去跟茜茜说吧。我都答应她了。现在又食言。这不是给自己打脸吗？求求你，你去对茜茜说吧。你说比我说合适。”

超英半是不爽半是得意，哼哼着说道：“你不是总阻止我说话吗？怎么现在又来求我说了？哦，你自己不想做坏人，让我来做坏人是吧？孩子是你的，答应也是你自己答应的，我去说算什么呀？茜茜这孩子鬼精着呢。她才不会听我的呢。我看，还是你自己去说比较有作用。孩子是你自己的，难道还真的会打脸吗？“

“妈，这个家你做一半的主嘛。你要是不同意，我同意也没用不是吗？再说了，老将出马，一个顶俩。你去说，肯定比我有效啊！“兰欣恭维着母亲道。

超英口里虽然不停地反对着，心里其实还是很受用的。超英从前在中国的时候是一个部门的领导。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可是她退休后的生活过得还是挺自在的。她本打算只是时不时地来澳洲探望一下女儿，体验一下洋人的生活，最终自己的晚年还是生活在中国，和大儿子一家一起过日子的。

当年超英来澳洲探访女儿时，刚好兰欣遭遇家变，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在澳洲挣扎时。超英为了帮兰欣，最终留在了澳洲。一开始的时候，她忙着照顾外孙们和各种家务，还不觉得十分寂寞。可是随着时间的延长，超英越来越觉得澳洲的生活难以忍受。首先是语言的不通，让她无法像在中国一样，自由地与人交流。虽然也有一些同是中国来的熟人和交情浅淡的朋友，可是对于像超英这种喜欢社交，喜欢发表言论的人，澳洲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渐渐地，超英还感觉到，自己牺牲了晚年的幸福生活来帮助女儿，可是却并未得到女儿一家人应有的感激和尊敬。于是，超英心里还积压起了各种的不满。这种不满，不时地就会在各种交谈和会话中发泄出来。

而今天，听到女儿说出自己也是这个家的当家人的话时，超英心里受到了某种感动。心想，毕竟是女儿，她还是知道尊敬自己的。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她和孩子好吗？再说，自己本来就比兰欣要坚强，也比她更懂得如何处理孩子的问题。于是，她便同意了兰欣，答应去和茜茜沟通，说服她改变买狗的想法。

至此，兰欣算是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轻松了许多。

兰欣的新工作是在一家市区里的贸易公司。里面的员工几乎全是本地的洋人。兰欣上班的第一天，就感到了某种办公室里明争暗斗的硝烟。

首先，她的办公桌是被安排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这里人来人往，可是只有一个胖胖的女孩子是带着笑容和兰欣打招呼的。其他的人，要么沉着脸勉为其难地朝她哈喽一声，要么就是露出一副非常公事型的笑容来找她办事。尽管兰欣小心翼翼地对待着每一个人，但她仍然可以感受到自己被排斥在众人之外。

唯一让兰欣稍微安慰的，是她很快就熟悉了这里的工作。而且，她真的要感谢自己对数字的敏锐和对计算的才能，她的能力很快就在公司的工作中表现出来。老板布鲁斯很欣赏兰欣的工作能力，经常把一些重要的项目交给兰欣把关。还会带兰欣去参加一些商务会议，因为公司有一些和中国方面的贸易往来，兰欣不仅有语言的优势，还能够提出一些财务方面的建议。

这天，兰欣正在和布鲁斯一起，参加公司的一个项目讨论会时，她的电话突然响了。兰欣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就没有接。可是过了一会儿，这个号码又打来电话。兰欣刚想按拒接时，布鲁斯却朝她挥了挥手，意思是让她到外面接电话。兰欣于是走出会议室，接起了电话。

电话原来是亚迪的学校打来的。一个叫乔的女人，操着口音十分严重的英语，告诉兰欣，亚迪在学校发生了一些事情，让她尽快来学校。

兰欣的心马上揪了起来。一时之间头晕目眩，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她煞白着脸回到会议室时，布鲁斯看出了她的异常。面对着布鲁斯询问的眼光，兰欣颤抖着手，写了个纸条给布鲁斯。告诉他自己临时有急事，需要回家一趟。布鲁斯很同情地朝兰欣点了点头，写了大大的两个字OK给她。

兰欣慌慌张张地开车来到学校。一个学校的员工，把她带到校园一处僻静的建筑，这里平时很少有学生来。当兰欣在一个房间里见到亚迪时，只见亚迪的鼻孔塞着两团棉花球，一个眼睛现着乌青的肿涨。兰欣被儿子这副从未有过的样子吓到了。

“亚迪，你这是怎么啦？“兰欣正想上前细看儿子脸上的伤时。亚迪生气地推开了她。说：”没什么了不起的。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大惊小怪。“

这时，乔也走了过来。她对亚迪说：“你先和你妈妈回家休息吧。明天就不要来上学了。至于以后的安排，我们会通知你的。“

兰欣听了这话，不禁感到疑惑。她着急地朝着乔追问道：“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亚迪明天不可以来上学？“

“是这样的，学校有很严格的规定，学生不允许在学校抽烟。亚迪不仅违反了这个规定，还和他人发生了肢体冲突。这是很严重的行为问题。亚迪同学，希望你回家反省一下你今天的行为。至于接下来会怎样，我们讨论之后，会有一个结果，我们到时会通知你和家长的。“

兰欣听了这番话，难以置信地看着亚迪，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无数的问号。亚迪什么也没说，他不敢看兰欣，垂着头朝门外走去。

兰欣本想继续询问乔，想知道更多有关的情况。可是看到乔那一脸严肃的样子，她只好把所有问题咽进了肚子里。与此同时，兰欣感到一阵阵的头晕，喉咙里更是有种恶心的感觉。那种曾经熟悉的恶劣的心情，再次弥漫在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