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道

风丛的话伤害性极大，直指紫默的身份和做人做事能力。

身份上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父母离婚后，当母亲的不要他了，姓氏不传给他，权力大概也不会。

做人做事能力简单直白，“失败”和“放弃”一眼就明。

两者全都是最敏感的角度，但也能直击最核心的关键。

风丛看着紫默，没急着继续说下去，担心这家伙发怒。

紫默却仍旧毫无异样，身体周边环绕的水流，不知何时消散不见。

说明他还是有心绪波动的，不是死鬼一样穿着皮囊。

两人对视着，沉默片刻。

紫默忽然转头，望着星空，不发一言。

这不是发怒的样子，而是感伤。

风丛也不知道紫默是在想他自己，还是在遥望真神徽音的影子。

想了想，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您的身份问题是家事，我就不多啰嗦了。您的失败，一是我刚才说的，没有公会权力，也没有人服您，更不会打心底里听您的，您也清楚，已经没法和外馆的人说心里话沟通了。其二，就是您在利用规则，您的这半生，可能都在规则中来回徘徊。”

说到这，风丛也望向星空，眼中眸光流转，想起很多往事。

同时轻声说：“您利用旧的规则，来行使特权，不让新的规则运转，说明您很愤怒更是失望，放弃了用正常心灵之道来治愈其他人的穷病。”

紫默静静听着，风丛的话，给他很多心灵触动。

“之所以放弃，是因为您太在意细节，不允许别人不努力学习，不允许别人混日子，不允许别人在受挫后摆烂。即使内馆不让外馆的人进去，您也想看到，外馆的人奋发图强，在努力工作后开开心心挣到干净的钱，然后忍受屈辱，花钱进自己家的图书馆，证明给所有人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自己并没有放弃，心灵还在向往美好，还在努力学习成长，而这，也是内馆的人在心灵之道上会服气，然后接受这个人进内馆的方式。”

风丛说完，无奈笑了笑。

还以为之前紫忘跟他说，让内馆的人从心灵上服气，指的会是什么，没想到是这样。

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您没想到，外馆的人宁愿在公会内部搞分裂，也不愿忍受屈辱。我想，这已经是内部的传统了，您是想改变这种形式，以前一定有人忍受屈辱进了内馆，但我不知道是谁，火鹤升到30级后，之所以不进内馆，肯定也是这方面原因，他想要堂堂正正按照公会的规则走进去。”

风丛说完，停顿片刻，看向紫默，“真神徽音想让所有人照着她学，可惜，失败了，也放弃了，您，也一样。”

这番分析下来，风丛自认为，是没什么大错了，连讲带剖析，把紫默这个人分得明明白白。

紫默这时候终于叹了口气，看向风丛，“你还有什么能说的？”

风丛一愣，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没说对？还是紫默早就发现了？

“嗯……不如，我再啰嗦啰嗦？”风丛试探问道。

紫默简单应了一声，看来还是要听。

于是，风丛一边想着一边说：“我认为吧，您的错误，就是太在意细节，物质是死的，生命是活的，很多生命，连大道的自然规则都敢逾越，它们根本不在乎，也不知道后果，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跟着您的模样学习呢？”

风丛还是八字离不开穷病，内里外里都在疯狂暗示。

紫默扫了他一眼，风丛赶紧说回正题。

“唔，我这么跟您讲吧，您看，穷病的初期发病标准之一，就是规则。基本所有得了穷病的，都是想让别人按照规则做人做事。不管是文明社会的法律规则，还是小群体的约定规则，甚至是暗地里的道德潜规则，都是一种生活中常见的细节。太在意这些规则和细节，却发现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遵守，自己却不愿去破坏规则，久而久之，不平衡的心理状态就会形成抑郁，抑郁成疾，自然是心病，心病嘛，多多少少，会慢慢病变成穷病。”

风丛越说，心情越放松，因为他就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很了解。

嘴上还没停：“您呢，想用心灵之道来治愈穷病，在我看来，不能学真神徽音一样亲自下场，强行将所有人的行为都扭成一根绳，这样反而会让您自己陷进去。最后的结果您也看到了，您一直失败，最后只能愤怒放弃，心里还不解脱，用别人不遵守心灵规则的方式，反过来破坏现实的规则以惩罚约束他们。”

风丛说到这，心中一动，没说出解决办法，只有嘴动了动，意犹未尽停了下来。

紫默眼睛微眯，看着他，“你放弃了你老大哥介绍的三份工作，还说这不愿意那不愿意的，因为你太在意细节，不愿破坏心灵的规则，这就是你的想法？”

“所以我的穷病扎根很深很深，连人都不是了嘛。”风丛坦然笑了笑，摊手一幅无奈状，“您也看到了，如果您再这样陷入道的误区，有可能也会得穷病啊。”

“油嘴滑舌，张冠李戴。”紫默毫无惧怕之意，“你这是扭曲道的理解，信口胡诌，你根本不懂规则。”

“是吗？那就随您的便。”风丛当然不可能放弃，转而道：“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再深入想过，道是什么。”

“哦？你还有见解？”

“自然。”风丛借坡下驴，“所谓道生阴阳，阴阳生万物，正如您所说，生命从大道的分配中，得到属于它们自己的力量，那又有谁，可以规定大道的分配规则呢？万物肯定是不均衡的，您想让所有人都成为您的模样，这岂不是在扭曲大道？不还是和我们得了穷病的一样，都想要规则按照我们的想法来运转吗？”

紫默听完这话，终于是神色一动，有了变化。

风丛看他竟然皱眉，不由一喜，看来有门啊。

紫默沉思好半天，都不说一句话，最后喃喃了一句：“原来如此，是规则的误区。”

接着，又对风丛说：“很不错，既然你说出了问题，肯定有自己的解决办法。”

这是在要方法了，却没明着问，还是傲啊。

风丛心里暗骂，这种大道的心灵感悟，他肯定不能白说啊。

穷病就要有穷病的样子，风丛立即道：“这个，只是一点简单看法，这样吧，您刚才不是说，要有深刻的心灵感悟，必须得身临其境才行吗，您不如，再让我看一看《众星》的运转，我好讲得清楚点。”

紫默深深盯着风丛，风丛不好意思笑了笑，摸摸头。

这种心思一眼就透，他自己也知道。

忽然想起紫忘说的“只想着利用和索取”，心里不由有些害臊。

他娘的！

以前做决定都没有心理负担，结果被人家剖析评价后，怎么选都感觉有些别扭。

果然啊，良药苦口，伤人心的话，有些很能帮助人看清自身的问题，老话不假。

虽然风丛不认为自己有大毛病，但心里面确实还想再进一次内屋。

如果这么走了，以后就没机会了，这书可是稀罕物，能有机会肯定要抓住。

紫默忽然轻声冷哼了一声，转身往书房那边走，又扫了眼风丛。

风丛马上露出笑容，人家紫默没说一个字，可这意思明摆着，是欢迎他进屋啊。

“多谢副组长，我一定给您讲清楚。”